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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了无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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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叶樱子方才悠悠转醒,眼前并非黑夜,倒是一片极柔和的光灌进了她的眼,想必睁眼后的天地定是一片明媚之色吧。
眼前的模糊景象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蓝,纯粹的蓝,水洗一样的净。叶樱子恍惚间觉得周身都被那片蓝拥着,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像魂魄离体游荡。
她伸出手,想触碰那片蓝,却抓了个空。五指握拳轻嗅,指间仿佛沾染了那片蓝的气味,是什么味道呢?这味道很熟悉,一时却记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正思索间,“咚”的一声响在她耳边炸开,惊得她应声而起。定睛看去,竟是一条通体银白的鱼在木板上扑腾着尾巴。
“吓到了?”
叶樱子还没回神,听见有人问话,下意识地回头,哪知这一回头直接让她愣在当场。
至此,她方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那片蓝其实是这里的天空,日头暖暖地照着,却不刺眼,仿若可以直视。入眼的皆是极纯粹的颜色,绿是绿,白是白——绿是岸边的草木,白是近水而生的不知名的花。她叶樱子两辈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美的天地,怕是只有那天上的瑶池仙境可以与之媲美了。
她此刻身处一叶扁舟之上,撑蒿的是一位白衣男子,想来问话的也是他。那男子身量颀长,只可惜他逆光站着,不大能看得清脸,不过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对她笑,极宠溺的那种,惹得叶樱子又一次看呆了。
那男子见她那副痴傻的样子,只是笑笑不说话,用长蒿没入水的那头送那条通体银白的鱼回到了水里。
“鱼儿呀鱼儿,你扰了她的清梦,我本该将你炖了,但念在今日是她的生辰,不宜杀生,我便放你一马,快快逃命去吧。”
叶樱子被这句话逗笑了,那男子见她笑了也跟着笑,刹那间仿佛这方天地就只剩下他二人,旁的什么都黯淡无光了。
“坐稳点,拐弯了。”
叶樱子往后瞧,他们似乎是到了河流尽头,前方芦苇丛生,没有路了。谁料小船陡然驶进了右侧一处芦苇丛的豁口,一条屈曲蜿蜒的水路赫然出现在眼前,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行过这段水路,便见得一处洞口,离水面约莫一尺高,且只容一条船通过。
“躺下,别碰着了。”
那男子出声叮嘱她,她依言乖巧地躺下。见她躺好了,那男子便撑了最后一蒿子,随即收了长蒿同她躺在一头。男子体型较女子毕竟健壮一些,叶樱子怕他磕碰到洞顶的岩壁,也顾不得惊愕,往右侧挪了挪,两人才算堪堪平躺了下来。
小船平稳地驶进了洞口,叶樱子看着近在眼前的岩壁,感觉只差一点鼻尖就要被蹭破了,一时间有点慌神。
“闭眼。”
身侧传来了男子的叮嘱声,叶樱子十分听话地闭上眼。一只温暖的手覆住了她的手背,又轻轻捏了捏,似是安抚她一般。鼻间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这回她确定了,是男子身上的香味,淡淡的,甜甜的。
片刻后眼睛好像感受不到洞口的光亮了,即便微微睁开一条缝,也放不进来一丝光亮。行船变得极缓慢,像停滞了一般。
“船停了吗?”
“嗯,我弄的。”
“啊?”
“不然不方便。”
正狐疑间,身侧的男子已然有了动作。他欺身压过来,吻住了她的唇,极温柔地啃咬,轻喘的粗气扑到她的脸上,烧红了一片。酥麻的触感由唇舌相接处晕染开来,眩晕瞬时冲散了灵台仅有的一丝清明,叶樱子不由地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一角,却抑制不住地开始意志昏沉。
原本感觉轻飘飘的身子也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开始有了垂坠之感,慢慢地,慢慢地,触底,归位。
叶樱子定定地睁着眼,庙里没点油灯,黑乎乎地瞧不清眼前事物,不远处驱夜寒的火堆还在哔啵作响。
方才应是梦了一场,梦里有一片蓝和一个白衣温润的男子,还有一个萦绕着奇异香味的吻......哎,怎么就醒了呢?
正想着怎么把梦续上,门突然开了一条缝,湿冷的风吹进来,叶樱子猛地打了个哆嗦。这一哆嗦倒是彻底让她清醒了过来:他们昨晚是不明不白晕过去的!
不容多想,叶樱子撑着坐起来,手碰到的却不是冷硬的地,而是软和的毛。借着微弱的火光瞧了瞧,半铺半盖在她身上的应该是一块毛皮褥子,是那个男人的东西。火是刚刚熄的,人应该刚走,不,也有可能没走!
从门缝往外瞧,东方晨曦乍现,马不在了,门环上别着老大家传的那杆红缨铁枪。至此,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稳了些。铁枪着实不轻,叶樱子费力地取下铁枪,打开门又不放心地四下瞧了瞧,确定无人后才转身进屋。
屋里还是黑,叶樱子喊了几声“老大”和“小八”,无人回应。天哪,不会是遇上人贩子了吧?!
她吓得赶紧到土地婆的神像前摸了火折子,点上油灯,疾步绕到神像右后方,不慎踢倒了地上的备用陶罐。顾不得脚痛,径直奔到老大和小八的卧床前。谢天谢地,两小子还在昏睡,好好地盖着被子,小八还打着鼾,只是一时叫不醒,应无大碍。
叶樱子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还在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心想:还好只是虚惊一场,美好的一天还没开始就这么刺激的嘛。抚着抚着就觉出不对劲来了,低头一看:我去,外衫竟是敞开的!
是被那男人轻薄了?还是睡梦中自己解开的?要说这身上也没什么不适,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的话,应该会有感觉的吧?
等等,梦里那个吻的感觉挺真实的,难道那不是梦?那男人......果真亲了我?
“该死!”叶樱子怒骂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夜那男人眼睛里的火,竟挥之不去。越想越烦躁,真想找到那臭男人问个清楚明白。
“父亲,父亲,你别......别去......”是老大在梦中哭喊。
叶樱子凑近瞧了瞧睡在外侧的老大:眉头微蹙着,额头上净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眼角的泪滑落进汗湿的鬓角。
外面天亮了些,她放下油灯,拢了拢敞开的外衫,用袖口给他擦了擦汗,轻柔地抚去泪痕,顺手又捞起了置于床头凳子上的蒲扇给两小子扇风,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
她于乱世中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了这一帮孩子,都是可怜人。
罢了罢了,今日还有大事要做,不能误了时辰,先想法子把两个小子弄醒再说。
至于那男人嘛,看在他长得好的份上,暂时就不纠结这个事了。如果他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冲着那张脸勉强也是可以接受的。有一说一,叶樱子内心确实没有被侵犯的羞辱感。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感觉太亏了,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这事不能细琢磨,一琢磨就觉得:亏,巨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