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蜜糖》凉慈

3、03

　　夏家的那对夫妇大概是半个多小时之后才回到车上的，来的时候手里面还拎着楚凝嫣的被褥和行李箱，大包小包不少东西。

　　到了车跟前儿，俩人谁也没说急着先把东西都放进后备箱，反而是把后车门打开，探进头来对着车里面满眼期待地看了一眼，好像车里面藏着什么金银财宝一样。

　　当时楚凝嫣正低着头吃东西，车里的蓝牙连着夏星冉的手机音响里播放着十分劲爆的R& B，听得楚凝嫣一愣一愣的，对车外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所以才会在抬眼看到两个人脑袋的时候吓得差点叫出声。

　　惊恐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两位说不上多熟悉却也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那一瞬间，在惊吓之余，楚凝嫣也终于算是真正地认识到自己在福利院的生活算是彻底宣告结束了……

　　“叔，叔叔阿姨好……”楚凝嫣的声音有点抖，嗓子发紧，都差点被麦丽素给噎到了。

　　“你好呀嫣嫣，等了这么长时间无聊了吧，”夏妈妈一边说一边笑，伸手拉了拉楚凝嫣的小手，“哥哥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楚凝嫣赶紧点点头。

　　夏星冉在一旁没吭声，依然低头看手机，都没抬头，给人感觉好像另外仨人才是久别重逢原汁原味的一家子，他就是个凑数的。

　　“听说脚受伤了，疼不疼？”夏爸爸也追问了一句，“我刚才看出了门就有个药店，一会儿我跟你阿姨去给你买点云南白药，回家敷上就好了。”

　　“不用了叔叔，我没事的。”

　　说句实在话，其实在开口讲话的那一瞬间，楚凝嫣的心里面还是小小地担心了一下。

　　怕这对夫妇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也并没有那么耐心……结果现在看起来，应该又是自己多虑了。

　　“你怎么了嫣嫣？怎么感觉你不高兴似的……”夏妈妈看出楚凝嫣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眉头一皱看向不说话的夏星冉，“是不是哥哥刚才欺负你了？”

　　“？”

　　果不其然。

　　夏星冉听到这话一脸震惊地盯着自己老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话到底是怎么从她嘴巴里面说出来的，一个大写冤字直接刻在脸上。

　　毕竟在他们去办手续的这半个小时里，夏星冉除了看手机听课就是帮这小姑奶奶敷脚踝……仔细想想好像从小到大夏星冉还从来都没这么伺候过谁呢。

　　领不到表扬也就算了，满满的贴心大哥形象被老妈一句“哥哥是不是欺负你了”给打击得体无完肤。

　　“没有，哥哥挺照顾我的，”楚凝嫣摇摇头，眼睛朝着福利院大楼的方向看了看，而后露出了一个恬淡的笑容，“谢谢阿姨……我没事。”

　　“没事就行，一会儿就给你去买药。”

　　“谢谢叔叔阿姨……”

　　“真乖，我和叔叔先去把你的行李放在后备箱。”

　　楚凝嫣点了点头。

　　等到夫妇二人离开之后，楚凝嫣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扭过头发现夏星冉正在看自己。

　　楚凝嫣原本呼出去的那口气瞬间就又给吸回来了，神经紧绷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夏星冉：“怎么了？”

　　夏星冉顿了一下，低下头去看了看，也没说话，因为知道这小丫头一定会顺着自己目光看过去。

　　果不其然，楚凝嫣顺着夏星冉的目光一瞧，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攥住了夏星冉的衣角，而且攥得那叫一个紧，就感觉指甲要是再长点，这衣服里子都要被戳破了。

　　吓得楚凝嫣赶紧松开了手，顺便把衣服攥皱起来的地方给掸了掸，想要掸平整，嘴里念叨了两句对不起。

　　夏星冉并没有阻止楚凝嫣的这个动作，只是垂眼看着她，等她弄完了之后才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紧张？”

　　“……”被这么一问，楚凝嫣下意识想矢口否认。

　　毕竟长期以来，幼儿园的环境造就了楚凝嫣习惯性逞能的小毛病，跟谁都是“我没事”“我很好”，但转念又一想，就算自己不承认夏星冉也一样还是能看得出来……索性还是乖乖点了两下头。

　　“没必要，”夏星冉啧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了看后备箱正在放行李的两个人，勾了下嘴角，“他们比你还紧张呢。”

　　“真的？”楚凝嫣也跟着夏星冉把头转了过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夏星冉没再多说什么，楚凝嫣也闭了嘴。

　　但是不得不说，在刚才夏星冉回过头的一瞬间，他微微一笑的那个样子还真是让楚凝嫣第一次感觉到……其实这夏星冉不冷着脸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还是挺好接近的。

　　只可惜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还不等楚凝嫣从中细品出什么，他那笑容就已经消失得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了。

　　很快，夫妇二人把楚凝嫣的行李摆放好，回到车上之后，夏妈妈坐在副驾上扭过头去又开始对着楚凝嫣看，跟看花似的，笑了一声。

　　“要不你坐后面来，我到前面去。”夏星冉实在受不了老妈这一出，给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人已经起身准备下车跟老妈换位置了，结果没成想又被老妈给原封不动地摁了回去。

　　“啧，你给我坐好了，”夏妈妈一抬下巴，“好好陪妹妹，总乱窜什么。”

　　“……”夏星冉莫名恍惚了一下这二位今天来这里到底是接谁的，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楚凝嫣抬眼看了看夏星冉。

　　被摁回座位的夏星冉一脸无语，但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坐下来不言语了。

　　*

　　福利院在郊区，开车到市里要一个多小时，楚凝嫣坐在车上听着蓝牙里播放着的听也听不懂的音乐，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再一醒来的时候，车窗外已经俨然变了一副光景，陌生到让楚凝嫣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谁给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的高架桥和喧喧嚷嚷的人群……楚凝嫣并不是没来过市里，但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过城市的喧嚣和繁华。

　　这些亮晶晶的大楼里面都有人住么？那得住多少人啊……夏家也是住在这样亮晶晶的大楼里么？那下雨打雷会不会被震碎……多危险……从这些大楼往下看是什么感觉？会摸到云彩吗……

　　奇奇怪怪的想法像是蹦豆一样从楚凝嫣的脑子里面往外蹦，她也不敢开口多问什么，只能是自己在心里面给自己找答案。

　　坐在前面的两人应该是没有察觉到楚凝嫣已经醒了，嘴里面还在说着话。

　　“之前给乔功他们幼儿园捐的那批桌椅已经到了，乔功说质量不错，就是年龄小一些的小朋友用着可能会觉得稍微高了点，好像是在逼着孩子们快点长个子似的。”

　　“不是让也订了矮的么？”

　　“后来我又让小张去看了看，说那批矮的质量不行，塑料味太重，准备找找再换一批。”

　　“刚才去嫣嫣住的地方看了看，那上下铺的床也旧了。”

　　“到时候让小张去联系，床铺这东西比桌椅要求高，大意不得。”

　　“这倒是，李楠之前不是做过这方面生意，到时候问问他？”

　　“都行。”

　　……

　　叔叔阿姨……还给舅舅的幼儿园捐了东西啊。

　　楚凝嫣在听到这对话的时候心里面有些诧异，但也没敢吱声，也不是不敢，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初被舅舅和舅妈问到是不是真的愿意跟这对儿叔叔阿姨离开的时候楚凝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当时就觉得自己终于算也是有了一个书里面说的，电视里面演的，所谓的“家”了……

　　可等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楚凝嫣却发现好像又并不是这么回事。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管什么问题都只能考虑到一半。

　　“阿嚏！”

　　正琢磨着，突如其来一个喷嚏不留情面地打断了楚凝嫣的思绪，也打断了夏家夫妇俩的对话。

　　“嫣嫣醒啦？”夏妈妈回过头来看着夏凝嫣，“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我把暖风再开大点？”

　　“没事的，我就是……鼻子有点痒。”楚凝嫣摇摇头，而后稍稍往前探了下身子，四处看了看，像是在找东西。

　　我装饼干的小铁盒子呢……

　　那是楚凝嫣昨天晚上特意和舅妈一起做的手工巧克力饼干，算是楚凝嫣去新家的见面礼……自己刚才逃得匆忙，也不知道舅妈给他们拿行李的时候有没有把饼干拿上，现在突然想起来觉得大事不妙。

　　坏了。

　　然而夏妈妈并没注意到楚凝嫣的这个动作，嘴里还在自顾自地念叨着：“晚上本来想咱们全家一起去下顿馆子的，结果你受伤了也不方便动，我就让家里阿姨买了菜，看你想吃什么给你做，等你伤养好了咱们再一起出去吃，好不好？”

　　“好，”楚凝嫣点点头，“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宝贝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从来都不说谢谢，”夏妈妈说，“想吃什么好好想想，秦姨手艺好得很，什么都会做。”

　　“好~”

　　高兴么？

　　其实挺高兴的。

　　在幼儿园里生活了这么久，能让楚凝嫣自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的机会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最多也就是饭后水果能让他们自己从苹果橘子梨里面任选一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凝嫣的心里面就是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眼睛又四处打量了一圈，想看看小铁盒子有没有被带上车，可又怕让别人发现，所以动作幅度也没有很大，一直寻寻觅觅。

　　只可惜一直等到车停下了，楚凝嫣似乎都没有找到那盒饼干，觉得可能是连带着行李一起被放到后备箱了。

　　“下车了嫣嫣，让哥哥扶你下来，背着你。”

　　“阿姨我自己下去，我已经不疼了……”楚凝嫣摆摆手，自己缓缓地走下了车，也拒绝了夏星冉要背自己的提议。

　　等下来之后，眼睛朝着车后备箱的方向看了看。

　　叔叔阿姨似乎并没有要去开后备箱的意思，听他们刚才说话，好像是想让别的谁谁谁过来把东西拎上去……

　　楚凝嫣有点急，眼睛一直朝着那个方向看，但是也不敢说什么。

　　眼看着就要走到电梯的位置，忽然夏星冉开口了。

　　“爸，车钥匙给我一下。”

　　“怎么了？”夏爸爸没懂。

　　“有用。”

　　“？”

　　夏爸爸弄不明白夏星冉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说有用，就只好把钥匙掏出来递给了他。

　　夏星冉接过了钥匙，而后垂眼看着楚凝嫣，用手指头勾了一下她松松垮垮的小辫子。

　　“走啊，想找什么我带你回去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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