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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谢蓬莱又等了阿鹭她们半个多月,年关就差半天了,她们还没回城。除夕到来前的沙海一洗今年的战气晦气,干干净净、喜乐祥和地准备过年,如果不计较飞涨的盐价的话。

      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了桃符,谢蓬莱的夹院前贴得算是迟的。贴好后来到书院找空现,她敲门半天也没人应。推开发门只是虚掩着的。走到中间由锦王特意空置出要书写女史的房间,那里只留两张空荡荡的书案拼在中间,就是空现睡觉的地方。上留一张纸,上有空现诙谐的字迹,“你这酒肉太少,洒家向江南去也。”

      头陀都能去寻舒坦日子,沙海的谢蓬莱和眼下羁留西京的赵宜芳却不能。北去寻盐的阿鹭和月娘想必也不会舒服。

      谢蓬莱将信收起,在沙海书院内踱了会儿步,半个时辰后天色全然黑透,有按捺不住的人家已经开始放起了烟火——沙海一战前,全城大半烟花都被谢蓬莱送上了天,那阵仗可比这零星半点的浩大壮丽。人间一场兵难灾事前竟然还有那般美景作引,而谢蓬莱宁愿看这眼前的零星半点。

      她掏出怀中的桃符也贴在书院门前,用手拍了拍确信不会掉下,才攥起指尖搓了搓冰凉的掌心。前几天山翠就邀她去家里过除夕,谢蓬莱心想她和燕云汉还是成双成对更好,推辞除夕要去城门守夜便拒绝了。一个人的冷清她已经习惯。

      守城将士也不能掉以轻心,之前谢蓬莱本想去信锦王请求多发些饷银,锦王已经派府上人告知银子已然备上,“说这是沙海一片心意即可,不必提及殿下。”

      遗存在沙海的保胜军一战后骁勇再现,又得了奖励,除夕守城也不会心不在焉。他们瞧见谢蓬莱上了城楼,还带来数坛镇戎军贺三省送她的“南仁和”酒,“夜班排得密些,让将士们都能沾点年关喜庆。”谢蓬莱嘱咐道,自己则坐在正北城门上的箭楼内看书——兴许今夜还能等到阿鹭回城,谢蓬莱心想。

      “谢县令,你说北夏人会挑这个日子半夜偷袭?”上一战立功的老兵李顺已经升了管着百人的小都头,肩上扛着百条人命,他也比以前更为警觉。

      “说不定。”谢蓬莱说北夏人连南宣徽使都会假冒,夏君病时,连夏京局势都未曾完全掌握,“说不准会有亡命之徒,想趁着除夕来沙海打秋风。”

      李顺给谢蓬莱递上块在炭盆上烤热的饼,“我就不明白,怎地皇帝老儿一病,下面就开始乱套。北夏是这样,西辽也如此,连咱们……”京城里继统之争已经有风声被吹到了沙海,“嗨,真想吃烧臆子肉。”李顺塞了口饼进嘴,吃得“吧嗒”作响,还不忘记继续问谢蓬莱,“谢县令,你是读书人,沙海书院里那些书你肯定都读过,有没有法子让天下彻底太平?就算皇帝们病了死了也会继续太平下去?”

      谢蓬莱撕了小块饼默然一笑,吃下后才指了指天,又指回地,“天上太平,地府也太平。”人间要追求永治永平,也只是追求罢了。

      “我媳妇说这世道只晓得操棍弄棒的男人再少点,也能安生。”李顺想起自家那打小儿也是保胜军营里长大的婆娘,咧开牙,“我寻思着有点道理,可不都是男人先打起来,其他人都遭殃。”

      “你们都是明白人。”谢蓬莱丢下这句便靠近油灯继续看书。再看到小半夜,沙海城里鞭炮声渐渐都弱了,县衙的牢头找上城楼,“那柳秦桑一心寻死,送上的除夕饭一口没动,方才想撕了布条想上吊,被我拦下了。这会儿又是撞墙又是咬舌,真是片刻都离不开人看着。”

      谢蓬莱收起书起身,“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地要寻死?”

      本想着寻个由头将柳秦桑放了,她这罪名再大,也不过就是个不知情而藏匿盗匪。但她一出狱就去叫屈喊冤,已经给谢蓬莱带来过麻烦,且赵宜芳曾说,“放她回花巷,她也没那个精气神卖艺。送她出沙海,就是任她漫天喊冤给谢师找不是?就关在狱中几个月,磨磨她那脾性,等想明白了,本王再派人护送她回秦州老家落脚。”可锦王这一走,就无人敢动柳秦桑。

      “谢县令一看便知。”牢头面露难色,“瞅着她那肚子……怕是有了。”

      谢蓬莱一惊,随即敏锐地扫过牢头的脸,吓得他连忙招手,“沙海监牢管得多严谢县令自然知晓,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她如何。谢县令,她怀的多半是那回鹘人的种。”

      那多半是因为听见外头鞭炮,勾起思乡忆亲之情,加上肚子动静越发大了,一着急不惜以命相搏闹出动静,好引起锦王或别人的注意。

      柳秦桑不闹出这出,谢蓬莱还真没心情去瞧她。“我去看看。”才走下城楼,就瞅见沙海守将也赶下,“今天派出的探马刚到城下,说路上碰到了一队马贼。”

      谢蓬莱的脚步又被绊住,她沉神让人开门,一队探马接踵回城,最后一匹探马背后竟然是个妇人被绑在马鞍上。

      城门再次关上,探马们纷纷下来,回报几条道上的动静,指着那冻得哆嗦的妇人道,“距离叶羌河十五里有百人的北夏马贼,看起来目标不是沙海,像是失散的游寇。归来时遇见她正独自赶路,马受惊往南跑了。我们怕她一个女人家不安全,就救了她一命。”

      谢蓬莱见这妇人衣裳朴实,然面色清润底蕴不凡,命人放她下马后便想上前好好盘问。岂料妇人面含怒色,指着救了她的那探马道,“谁要你救?我的药,我的书,里面还有我五瓶草原知母都在马背上,都是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求来的…”

      她转脸看向面色秀丽的谢蓬莱,见她眼神温和却难以琢磨透,身边人都在向她解释,“着实担心错过了子时前入城,我们赶得急了才未帮她寻马。”

      谢蓬莱听妇人口音像从京城来的,念叨着的都是药和书,便猜出是个女医师。她笑道,“医师莫急,医书沙海城里不缺,药剂也可再配制。今日除夕,你既有缘入了沙海,不如屈尊在城内客驿休息几日再上路。”

      “放我出城,我自己去寻。”妇人倔强道,“离沙海十几里的马贼就把你们吓住,我可不怕。”

      谢蓬莱倒吸一口气,忽然对着妇人一拜, “晚辈谢蓬莱,见过李医师。”

      要药不要命,常年行医各地又行踪飘忽,出入胡地也不惧,这不是李秀兰又是谁?

      “谢蓬莱?”李秀兰心里的猜测也被验证,她想起怀里揣的两封信, “知道我是谁了还不帮我找回马?”再板起脸,“否则休怪我参你!”她虽不再为御医,写封参奏托人送入宫却可以。

      谢蓬莱的头有些隐隐作疼:怎地除了一个柳秦桑,又来了个孩子脾气的李秀兰可如何使得?这个除夕,注定不会太平。

      “李顺,”谢蓬莱喊, “带一队去找回李医师的箱子归来,找到每人赏三两银子!”这是沙海的贵客,谢蓬莱打定主意要留下李秀兰。

      再想请李秀兰回客驿,却被她拉到身前带路, “就去你家住。”能让赵宜芳心仪的人,她想就近掂量下斤两,也不枉和商王相交一场。

      哪儿有一来沙海就要住县令家的?谢蓬莱却笑吟吟答应,回头对守将等人道, “这是咱们的大福分,这位就是驰名天下的神医李秀兰。”

      众人惊愕或低呼,李顺已经去牵马,“我等这就去找回来。”

      李秀兰却白了谢蓬莱一眼,“甚个神医?俗气。”

      被俗气的沙海县令领回家后,李秀兰吃惊于她的清苦。就两间屋一间杂用房,睡觉的地方仅仅是屋内那张炕,一角还躺着只狸猫。谢蓬莱路上对她介绍道,“方才咱们路过的是沙海书院,里头藏有医书百册。前巷口的药铺老板常走草原,店里有不少北边好货。”

      进门口就请李秀兰坐下休息,自己则忙着去烧火。

      “今儿除夕,李医师却仍以医术为重,身入独险之境却混不在意。”过了会,谢蓬莱送上热茶和守夜吃的果子等吃食。

      等李秀兰坐暖了才搬来干净的被褥在炕的另一头铺上, “李医师今夜且就安心歇息,晚辈还有公事在身暂不奉陪。找马的事您放心,李顺养过马,知道如何寻迹追马。”

      李秀兰抿唇不语,就看着谢蓬莱忙前忙后,虑事样样精通,连除夕都守在城楼。想起锦王在洛阳送别她前说的,“躬亲勤勉,又书生气厚。”

      果然才一会儿的功夫,李秀兰的吃喝用度、书籍药库都被她安排妥。她的心情也彻底平复,看着谢蓬莱的双眼慢慢和蔼,“你多大年纪了?还能在沙海干到几时?”

      谢蓬莱愣了下,随即笑道, “晚辈已入而立,余生愿付沙海。”

      李秀兰端起水碗喝了口润喉, “让你入京,被养在王府享福一生也不乐意?”她看着谢蓬莱,笑中带着些劝诫,“她宗谱里本是订过亲的,你只能做个侧妃不假,却也是多少人都梦不到的滔天富贵。”

      谢蓬莱眸内闪过丝惊恐, “李医师此话怎解?”

      “她现今困在洛阳,是被人猜忌得厉害了。姑娘家的,留京做个太平闲王得了,何苦跟着你趟沙海和西北的风沙?这条道商王都没有走成,你们更成不了。”李秀兰放下碗,目光灼疼了谢蓬莱,“没钱没兵,没根没基,她年轻气盛也就罢了,你已这般年岁,怎地还纵着她胡来?

      “商王当年,真没错看你,幸亏绝了你这野心狼的青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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