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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锦王在府上的酬神宴被榷局的胡员外郎搅了兴致。这人虽只得了双绿豆眼,却打那二十五棍的事儿后就留意上了赵宜芳。后来得知她就是真正的三州安抚使,还在家里乐得重重拍了大腿,“谢蓬莱这娘们成天端着青天架子,这回可算栽进了汴河里。就等着剥职发落吧。”

      他等了些日子,等到谢蓬莱正式被提拔到了七品县令,和他这个蒙荫祖上殿前副指挥使的贵家子弟一般品级不说,还被锦王邀到府上办公。

      沙海书院成立后,谢蓬莱更开始每日抽空替锦王讲史。“七品县令,末流举子,还是个妇道人家,能讲个什么史?”胡员外郎和同僚拿谢蓬莱这事儿开涮时筷子里的羊肉都没来得及送进口中。被人眼色提醒后才发现锦王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锦王只是冷睥了他一眼,胡员外郎就没夹住羊肉。一顿宴席吃得不知滋味。加上他听闻锦王曾微服进出过花巷,拆了人家对联,还常和京里来的名伎柳秦桑唱和。他先前为了拍锦王马匹,自作主张地将瓦舍里持鼓拍板吹笛按笙的一干人等全都请来,再苦苦说动了柳秦桑为酒席助兴。

      柳秦桑等候在锦王府外便都等着胡员外郎的人来邀请。本想用这出哄得锦王开心,却被她冷眼一扫,“胡员外郎治下的榷局每月公使钱几何?”本朝下至县官,上至亲王,都有份公使钱。锦王每年能领到两万多两,七品榷局员外郎大约掌着库里几百两。

      可这柳秦桑何许人?能将一整个瓦舍的人请来又耗费不少。锦王得知这一遭要花百两银钱后闲闲一笑,“本王家中设宴,胡员外郎用榷局的公使钱请歌助兴本是好意。但这钱的路数难说,公使钱花到本王府上,换京里的御史又能再参一本。”语气随和,话里话外都指着胡员外郎要构陷她,更让人坐立不安。

      这顿酒宴赵宜芳吃得憋闷,放眼沙海,除了谢蓬莱,竟然找不着一位精悍的官员。却有不少难上台面的蠢货在肆意造次。她暗暗嘱咐离昧,“告知柳秦桑姑娘,本王以友待之,不承胡员外郎之请。”

      再一个个地看过去,女官员也仅有寥寥四五人。胡员外郎那一桌的榷局官员,个个仪容或是委顿,或是猥琐,真不晓得榷局里塞这号人和北夏做买卖是为了赚脸还是丢人的。

      赵宜芳捏着个空酒盅斜靠在椅上,目光和左手边的谢蓬莱相触后心生了一念,她凑到谢县令耳边,捂住口道,“真个乏味,才干、学识、样貌、品性,就没一个能赶上谢师的。”果然看到谢蓬莱耳廓莹润了道粉色,赵宜芳满意地坐回去。再坐了会,借着酒力不胜先去休息,留下个马步军都总管陪着其他人喝酒。

      谢蓬莱喝得不多,但总觉得赵宜芳今晚兴致缺缺,离席前看着自己的眼神也颇怪异。果然才过酒过半巡,离昧就悄悄来请。

      但这一遭却没进书房或客堂,却被领到了最北角的一间耳房中。炕上只有一案,案上摆着几碟热菜,温着壶酒。赵宜芳正坐在案前读书,见谢蓬莱来了随手指了面前,“谢师请坐。”

      她放下书,谢蓬莱瞧见那是本《十六州安平策》,京里的大才子、先帝时的状元吕阶所作。

      “我对此人不甚了解,边让人从京里将他早年的文章著述都弄来先瞅一眼。”赵宜芳给谢蓬莱先倒上酒,见这人忙躬身谦让止住她,“选这处耳房就是因为离席面远,清净。知道谢师晚上没吃好喝好,这不,按你的口味让厨房又备了点。”

      案上是天下闻名的“北食”菜肴,谢蓬莱济北人,从小吃的就是这等口味。来了沙海后极少再尝到。点心馒头面食配上葱泼兔、炖羊,果然都是谢蓬莱喜好的。

      “谢师但别拘礼,随意饮用。”锦王说罢就又拿起那册书,另只手捏起只馒头边细嚼慢咽边读起来。方才席面上的锦王举止中动静皆有威严,就算胡员外郎今晚两番惹她不快,赵宜芳表情依旧沉静。细细想来,除了拿自己开过几回嫁娶玩笑,她视物事颇有见地,似乎也藏了份建功立业的心来了西北。

      赵宜芳低头盯着书册的眼里一片蔚然,咀嚼也随之慢慢停下。谢蓬莱亦渐渐放开,也拿起案上另一本书边吃边读了起来。

      秋风夜深时,前厅的宾客早就四散,耳房里的赵宜芳和谢蓬莱二人还对坐无语。看完了吕阶那本册子后,赵宜芳喟了声,“果然是状元之才。可惜年过五十,吕阶除了左右逢源、献媚陛下,早就将二十来岁时平定燕云的志向丢了。”

      谢蓬莱放下筷子,赵宜芳这才发现她不声不响已经将菜肴吃了大半,随即高兴地挑眉一笑,“可合谢师口味?”

      “殿下厚待,谢某无以……”谢蓬莱被呛到,在那儿咳嗽起来。

      赵宜芳挪到她身边轻轻替她拍着背,“我都说了你莫要拘礼。”她责备似地看了眼谢蓬莱涨红的脸,“别说什么无以为报,成日里忙着衙门的事还给我讲书,我备点薄酒菜肴不是应该的?”

      谢蓬莱微微朝外挪了位置,连喝了两盏酒后才正视着锦王,酒气上头,话也就露了真意,“吕阶并非只会献媚,是不得已。”

      锦王脸色一深,“别人要这么说,我就撵了。但谢师说,我就听听。”糟老头子吕阶是第一个同意撵她出京的大员,这笔账赵宜芳记下了。

      “陛下自登极来,最喜两件事:封禅祷祀、大营宫观,最不喜什么?甲兵之事。吕阶早些年上书收燕云,降北夏,可有什么结果?三迁其职,最后被撵到西南做了个团练使。”谢蓬莱阅过的邸报经年后还能串理起来,“后来怎么提拔的?有人劝陛下用兵北夏,他上书道不可。”后来战打了,也败了,吕阶却官升几级,又回到了京城。

      再给谢蓬莱倒了杯酒,赵宜芳请她继续说。谢蓬莱饮下后打了个酒嗝,抬袖遮脸顿了顿,“非吕阶易志,是陛下之志难夺。”

      锦王陷入了沉默。谢蓬莱擦了擦额上被酒气催出的汗,“陛下之志,就是做个太平天子。以祖宗之材,尚且奈何燕云不得,何况陛下养在深宫,不尝世间疾苦?”

      “那谢师以为,是该打,还是该和?”赵宜芳一双眸子睁圆,脸上的怒气像被压在齿间。

      谢蓬莱喝上了头,举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真怪,这就怎像我济北老家的?”混不见锦王变得凶悍的眼色,“不打,不和。”她最后擦了嘴角,“殿下,您打京里来的,也知道当日云放江那一仗打得多憋屈?粮草周转尚在途中,冰天雪地后方支应不及。云放江坚持固守沙海和三州,却被京里来的,那么个太监,叫……叫什么,不记得了……

      “被他下令三处出击,援兵四处被伏,焉能不败?”谢蓬莱冷哼了声,“这劳什子的朝廷,为谁打,为谁和?值吗?”

      赵宜芳的眼神终于吸引了她,谢蓬莱撑在案上,怯怯地看了眼锦王。

      “啪——”赵宜芳砸了酒盅在地,忽然捏住谢蓬莱的下巴就亲了上去,嘴唇触到后又笨粗地碾了下。谢蓬莱呆了,赵宜芳却咧嘴,“我果真没看错人,谢师……诶,谢师?”

      谢蓬莱努力眨了眨眼,最后直接倒下就睡。

      赵宜芳看笑了,也倒在谢蓬莱身边,但她心跳加剧、心情激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滚了一圈,倒在谢蓬莱胳膊上。锦王闭上眼,又笑出了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多嘴一句,这篇背景类似宋,但是为了写作方便很多细节都更改了。比如宋代的流通货币不是银子,而是铜钱,一贯相当于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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