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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云白鹭一天内被三拨人审过。最狠的还是那前华朝人、现在改姓拓跋的蛮关县令。

      拓跋安红光满面,他笑呵呵地将鞭子浸入盐水中,“这是打汉安运来的井盐,抽下去后盐粒会附在血肉上,让人疼得紧。姑娘,你莫让我为难,既是云放江的女儿,可有证据?”

      哪怕两年不见,自己这张脸也黑中带疤,但在沙海城里他和自己有过几次碰面。拓跋安明明认得自己,眼下他却句句都在给云白鹭戴帽子,“冒名之嫌”洗不干净,就得挨鞭子。

      “你说自己只因好奇才夜探官邸,却什么都没做,这谁信?”拓跋安将油亮的鞭子用指尖钳住,再拉了两下,他的眼睛在男人中算得奇大,一双浓眉压下,再大的眼睛也显得阴恻恻。

      云白鹭被绑住不能随便动弹,只是伸出脖子盯着他眼睛看了看,“哟,四白眼。”眼光挪到这人印堂,“一张脸红光满面,如果我没猜错,这份差使是因为你在翊卫司干得不错,被外放提拔了个七品官职。”

      “你倒有几分眼力。”拓跋安饶有兴致地在牢房里走了几步,“还猜到哪些?”

      “倒不是猜的,是相出来的。”云白鹭昂起下巴,“可你印堂发青,这是横祸之相。”

      拓跋安转身盯着她,“你先念着你自个儿吧。究竟去官邸怎么杀了人的?又如何证明你就是拿云白鹭?我再给你半时辰。再不说,鞭子不饶你。”他最后一字一顿地说完,将鞭子丢给了守卫。

      拓跋安回到前堂喝茶。几年就是这个帅府千金带着聘礼直接去找李素月下聘,让自己一时成了沙海的笑话。他为了兵营里的前途硬忍下来。

      但今天他不必再忍让。云放江虽然投了北夏,也被封了个宿卫上将军。但仅仅是个虚职,他手里除了几个亲信,几乎没有兵。云放江如今就是块牌坊,提醒世人北夏君王待人宽宏,也提醒南边那个王朝他们几年前的惨败。

      云白鹭只要无法证明自己,或是说不清楚那晚杀人的事情,她就要挨罚。他没有必要给云放江情面,相反,他要和降将降兵这群人拉开距离。

      等了半个时辰,牢房里的守卫来报,说那个女人仍然道不出个所以然。

      拓跋安伸出右掌,在空中挥了下并拢的手指。手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刑。这个幅度不大的动作是他看云放江做过的。大人物的一举一动不必惊动四方,权力能让目光黏在他身上,也能放大他每个轻微的声响动作。

      拓跋安盯着自己的手背笑了下,又挥了下。后面牢房传来一声吃痛的尖叫,接着,是更响的另一声。

      谁杀了国舅家的官商不打紧。云白鹭落在自己手上就行。那是几代将门的白家后代,统掌着保胜军的元帅之女。她的命,也不过一根苇草般搁在自己的刀口上喘息。拓跋安左手圈着茶盏,一股从未体会过的力量攫住了他的心神。

      挨了十鞭的云白鹭疼晕过去后被水泼醒,她半晕半醒间喃喃着,“别打……脸。”本来就丑了,再挨几道火烫的鞭伤不是让月娘更瞧不上?

      又被浇了小半桶水,云白鹭睁开眼,拓跋安的四白眼再次现于面前。她咳嗽了好几声,“看来我爹在北夏不受器重。”

      “什么你爹?云将军有你这样的女儿?”

      拓跋安鸷悍的笑容让云白鹭摇头,“你这人气量窄小,眼高过顶,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月娘的佳配。”这人看着有志气,不在匠营里待着非得从军。当年一被提到百户就拖延了和月娘的婚事。说是什么大丈夫不灭北夏无以为家,还以为自己是沙海霍去病。不过是他得陇望蜀,狼眼觅着更好的人家。

      “这有什么不可?”拓跋安两腮因咬齿鼓起,“你这种出身好的人哪里知道我们匠营人过得什么日子?”

      “哟,你也知道我出身好呐?”云白鹭下唇裂开的口子因为笑容再度裂开,腥咸味渗到嘴里,“什么是好日子?”

      拓跋安也知道自己漏了馅儿,举起鞭子指着云白鹭,“这可不就是你的好日子?”

      谢蓬莱没过上一天的县令好日子。她借来李素月的“五斗”,“我得亲自跑一趟延州,最迟后天回来。”临行前,她担心路上有意外,还是修书一封让人赶紧先送到。

      沙海县令沿着叶羌河南下时,客邸里的锦王赵宜芳已经读到了这封信:

      云白鹭年少轻狂,白日见蛮关北门客商忆及母亲当年率部进出北门英姿。生气了忌恨心后加上半夜喝多了酒,就翻墙想找人家点不痛快。而且也是好奇这国舅爷家的得力干将长什么模样。却被当成刺客抓了。

      清清楚楚又不明不白。最后还不提及云放江这个降将,却处处点出白家一门功勋世望甚高。潜下之意呼之欲出:白家一门忠烈,丢了这根独苗对日后主战派不利。也是给皇帝脸上摸黑,因为本朝皇帝都称仁有爱,绝不会对不住白家。

      末了这谢蓬莱还加了句,“衮衮诸公息乱之意分散四布,厚待之心亦微见其端。”这是戳了主和派的脊梁骨:“你们成天不敢打战叫嚣以退为进,再赶尽杀绝这般不厚道,也不怕天下人骂你们私心太重?”

      赵宜芳看到这被水呛住,咳嗽时顾不得离昧替她抚背,示意她也看看这封表面堂皇,其实步步算计人心官声的信。

      离昧看了两遍,“这谢县令并非迂傻之辈。”

      “她要是真迂傻,怎能在沙海坐稳十二载?典簿之上亦无县令,这是云放江暗中护着她,也护着沙海。再说四大榷场里另外三个看起来红火,却年年出事。只有这里,未曾出过大事。当真没有她在里头左支右掣?”赵宜芳哼了声,“老狐狸。”

      “她人呢?”赵宜芳问。

      正好任五敲了门进来,“那七品官借了匹马往南去了,说是去延州。”

      赵宜芳又啜了口茶,“云白鹭看上的那个寡妇……也不算寡妇了,在哪里打铁?带我去瞧瞧。”

      “那……谢县令呢?”离昧猜错了,以为赵宜芳要追回谢蓬莱。

      “她不在,事才好办。”赵宜芳擦了擦手,“但要盯着她在延州的动静,她未必要找我这个三州安抚使。”

      任六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找哪个女铁匠,“那女铁匠哪里通晓关节?”

      被赵宜芳冷冷瞥了眼,“关节?要都把要紧人要紧事摆在明面上,本王也活不到今天。那云白鹭流放之身为什么住在铁匠家隔壁?她二人为何一同去了蛮关?回程时为何又是让铁匠带的信儿?还有,谢蓬莱为何一听到云白鹭出事就要亲自见她?信上却不提此人。

      “关节?老六,关节都藏在谢蓬莱那号人的假寐虚醉里。”手边就是谢蓬莱抄就的两本书,赵宜芳翻开那筋骨内立外看圆润的字体笑了笑,“谢师这人……哪里还是当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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