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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他们都被算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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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日,西北军中蔓延的怪病,已经有数日之久了,一开始,他们并未放在心上。等到后来接连有士兵出现症状,萧贺这才发觉不对。军医虽也医术精湛,但碰到此番情况一时之间也是摸不着头脑。后来,萧贺派人去民间寻找大夫,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不是传染病,却找不出症结所在。
西北军驻守的地方本土地贫瘠,出了营区放眼望去,与漠北接连的地方赤地千里。军中本就粮草不足,在这种情况下,每日还要进行严格的练兵。萧贺请求朝廷派发的粮草迟迟未到,如今军中将士们又碰到这种怪病,作为主帅,自是焦急万分。
在他苦于无奈,想要向朝廷上书此事之时。是萧贺身边的成副将,将他拦了下来。
他说此时漠北蠢蠢欲动,若是西北军中有怪病蔓延之事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必会命太医院前来查探一番。
彼时,各国的使臣还都在京中,若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各国暗地里联合起来,崇渊恐怕免不了要打一场硬仗。别说西北军此时有没有能力应敌,就算有,后方粮草不济,这场仗真要打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胜算。
萧贺和赵直二人也觉得成修奇此番言论甚是有理,萧贺暂缓了向朝廷上书的打算。可目前西北军营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他不能尽快找到病因,这西北军中的情况被人发现也都是迟早的事情。
成修奇却说,这些生病将士的状态,倒是与他儿时生病的模样有些类似。听他的讲述,他儿时生活在一个贫穷的村庄,村里离城镇特别远,每次要隔很久才会进城置换或者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
小老百姓虽然没什么钱,但生活上需要的柴米油盐也是不能少的。虽吃不起细盐,但普通人家家里能有一包粗盐用来炒菜也是极好了。
不过成修奇父亲早亡,家中只靠母亲一人拉扯三个孩子还有一个老母亲,日子过得实在是紧巴巴的。就连一包粗盐,也是买不起。
他们有段时日只能靠吃水煮野菜和青豆,长此以往,一家人都病了。后来还是有个云游四方的赤脚大夫路过,好心救了他们,没用太多药,只每人喂了几天盐水就好了,只说,不吃咸的不行。
说到这里,萧贺这才突然想起,前阵子的一个夜里,因为一场大风,将几个火盆子掀翻了,火星飞到了屯放军需的一个帐篷上,那帐子瞬间就被烧了起来。
索性里面只存放了少量的木柴,厨具,还有一些调料,并未造成太大损失,只是之后的饭菜,便都没了味道。
原想着只要等到朝廷派发的粮草到了,大伙们熬上一段日子也不是不行的,萧贺便也没当回事儿。
毕竟后面的天气,是连野菜都难挖了,这炒菜锅也只能整点树皮,蒸点土豆了,他们几个主将还能吃到几口稀粥,咸菜,这身体倒也暂时无碍。
这么一想,似乎成修奇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他马上派了赵直进城,看看能否买些粗盐回来。可赵直将周边城镇逛了个遍,都说没有盐可买了。
萧贺便转头又派成修奇去找了附近州县的府衙,想从官家粮仓之中借调一些。可这靠近西北的城市本就并不富裕,朝廷每年要求的官粮储备也都是面子工程,实际上的粮仓,别说精贵的食盐了,怕是一般的谷物也并没有多少。这也就是天高皇帝远的没人来查,但面儿上,他们也不能承认自己没有。只能推脱说官粮借调得走程序,这事儿还得往上报。
成修奇和赵直一样,都白跑了一趟。
萧贺坐在营帐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好的怎么别的营帐没着火,偏偏存盐的帐子着火了。而且盐价一直都很稳定,怎么就买不到了?
他再细细往深一想,惊觉于当天夜里的那场大火,来得甚是蹊跷。
没过几天,下面几个将领也都熬不住了,就连军医都倒了。正在萧贺一筹莫展的时候,成修奇却带来了一个消息。
有一伙盐枭,近日偷偷摸摸走了西边的路,听说是要往蟠罗和漠北走私食盐。西边儿靠近无荒州,那里有常年无法散去的毒瘴。官府就算知道了这些人的行迹,轻易也不敢去往那里进行清剿。
这帮盐枭大抵是得了蟠罗的帮助,所以对那毒瘴似乎有什么避开之法。也料定了官府不敢再追着他们跑,所以行事便也大胆了起来,否则成修奇也不会轻易就得了这消息。
赵直一听,便自请带人去剿灭这伙盐枭,萧贺不敢贸然下这个决定,毕竟那里靠近无荒州,三国无人敢踏足的地方,他不能轻易让自己的人去冒险。
成修奇也说从长计议,便把赵直拉了回去。回去后成修奇不放心,又去看望了那些生病的将士,进了赵直的营帐又是一阵叹气。
赵直是个脾气直的,当夜没给萧贺打招呼,就自己带了一百人出营往西去了。萧贺知道后气得直跳脚,等到天明也没把人等回来,便亲自点了两千精兵寻他去了。
去了之后才知道,他们中计了。
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似的,早就准备好对付他们了。一进林子就被暗器伤了数十个兄弟,他却连对方的人影都没见着。
那些人一路往无荒州的密林跑,赵直深感不妙,他倒也不是真的无脑之人,行军打仗这么些年,还是有点经验在身上的。
刚打算撤退,便听见了周围响起虎狼之音,林子里亮起数到森冷之光,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有人被扑倒撕咬。
原以为那都是林中猛兽,后来借着月光才看清,那压在人身上不停撕咬的并非牲畜,而是人。那些人身上都散发着阵阵恶臭,张牙舞爪的向活人扑食而来,双眼泛着荧光之色,对于刀剑的砍杀不为所动,好似没有知觉那般,一时之间看呆了众人。
哪怕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英勇之人,此刻也都瘆得慌。到最后,跟着赵直出来的,便只剩下十人。
他们一出来便遇到了成修奇,赵直以为是萧贺派他前来搭救,没成想,他才刚要开口,便让人猝不及防地从正面刺了一剑,而那人,正是他昔日的好兄弟!
紧接着,他身后那十余个将士,也都被人一一暗杀。他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仍旧文质彬彬的浅笑之人。
怎么会?
成修奇参军也有十年之久,是赵直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小将一步步提拔上来的,他的谋略与能力也是众将领都看在眼里的。曾经在战场上,成修奇也曾救过他的命,那一剑穿背而过,至今都留着一道深刻的疤痕。
可就是这么一个过命的兄弟,那一刻,居然对他毫不犹豫的刀剑相向,甚至废了他的武功,还将他一脚踹下了深潭。要不是他命不该绝,恐怕这件事情的真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而那把将他重伤的剑,居然是萧贺的佩剑。他在跌落深潭之前拼命想要将那把剑夺下,最终却只是拽下了那根剑穗。
赵直花了很久的时间,写满了一整整两本本子,才将当日发生的事情歪七扭八得阐述在书页上。
至此,众人才明白,西北军中确有奸细。
萧贺恐怕也没想到,昔日他最为信任的部下,居然亲手设计背叛了他。
秦南歌将这两本本子用力合上,随后命人收好。这和她诊断的一样,西北军中的病症并非什么传染病,而是长期缺少进食盐分,导致身体的钠元素流失,从而引发的一系列症状。
并非下毒,但这手法却比下毒高明。基于古代医疗知识体系不健全的前提下,再加上古代人的医术并不存在学术交流这一说,正所谓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所以很多病症,大夫们光看脉象,也很难找到确切的病因。若她不是因为白执喝的那碗野菜汤,而去翻看了厨房的调料罐,一时之间,倒也难以联想于此。
三十万的军队,沿着西北一线逐城驻扎,其中州郡就有六个,其他大大小小的城镇有八个,那么巧,只要是西北军在的地方,盐户就刚好全都关门了。
以成修奇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操控不了这西北之地的盐商。要知道,历代官盐,朝廷都会严格掌控,盐价的升降对于老于老百姓来说是一个切切实实的民生问题。
以往就算盐价升了哪怕几文钱,都能在底层百姓中掀起一层浪,更别说临近的各州府如今根本买不到盐。
如若没有人帮着成修奇里应外合,这其中缺了哪怕任意一环,西北军都不至于到了如今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
成修奇确实是个懂得隐忍伏蛰之人,他用十年衷心换来了西北军和萧贺的信任,到了最后一刻,才露出了自己作为奸细的原本面目。
倘若萧贺当日并没有采纳成修奇的意见,仍旧往京中发信,恐怕这信使也不一定能够安然回到京中,结果是一样的。
眼下来不及追究那么多前因后果,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萧贺并不曾去往董浜城,那就更不曾存在叛国一说。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和那两千西北军,方能洗刷被人诬陷的屈辱。只是那无荒州,秦南歌虽未去过,但也曾听说过不少传闻。就算要去,她也要做一番准备才行。
况且她还要想办法暗中解决西北军缺盐的问题。她在靠近西北的地方并无太多实体经营,主要还是因为这里的百姓生活并不富裕,她若想要赚钱,定不会选在这里开店。
可正因如此,如今想要调动物资,倒也真的成了难题。
秦南歌再次翻开地图,看了一眼白马郡周边的城镇,眼神突然在某一处定住,她的手指指着云忪(zhōng)城的方向,道,“若我没记错,云忪城当初因为酒楼生意太好的缘故,分别在城南和城西又各开了两家分店。”
“是的,这事儿还是奴婢和青染亲自去办的。”青樾上前一步,答道。
云忪城在崇渊国的东北方向,往西一点是北卫,往东便是耳海。因为是沿海地区,秦南歌当初在开店的时候还特地去考察过。
一些海货虽新鲜,但古代的厨子做菜的手法有限,一般人家嫌弃海货味儿重,吃海产品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渔民们虽经常出海捕鱼,但因为销量不好,时间长了,再新鲜的东西也都变成了死鱼烂虾。
而这里海鲜的价格出乎意料的便宜,沿海城市,没有海鲜馆怎么行?
她当即便与当地的渔民定下了长期的契约,她收购所有渔民捕捞的海鲜,如若有当天未能出售出去的,全部腌制成咸鱼风干,送往她其他城镇的酒楼。
这样一样,渔民们有了生计,她的酒楼也有了充足的货源。而云忪城中的第一家吕不庭酒楼因为她前所未有的做法,开张即爆红。
自此接二连三地又在城中另开了两家分店。
这三家酒楼虽然也有日常备货,但要足以支撑三十万大军好几天的食盐标准,光靠这三家店的存货,恐怕还是不够的。
但补充钠元素,又不是非吃盐不可。她让人晒的那些海带,海藻,咸鱼,等海产品一样可以补充钠元素,这些干货可是常年备着的。再不济,还可派人去沿海一带的渔民家里收啊。
“让青鸾带人去一趟云忪城,令城内三家酒楼暂时停业,酒楼内所有的盐,海货,但凡能运输的食材全部给我送到城外大营。”
云忪城距离萧贺统领的西北军驻地大概一百多里地,算上马车的运输速度,约莫着三天便可到达。
而秦南歌也只给自己三天时间,三天内她一定要找到萧贺。至于那成修奇,她早晚都会收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