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有月几时来》兀兀莜

5、城门盘查

　　云蒸霞蔚，拂晓的微光渐渐从天边显现，直到露出一大片醉人的红霞，火红的太阳缓缓地从地平线升起。旭日东升，黎明到来。

　　此时的秦南歌正坐在回程的马车里闭目小憩，青樾和青鸾则坐在外面驾驶着马车。此时，除却昨晚受伤的人员易装留在原地稍作休整，剩下的人全部换做另一番打扮前往乌头村和青雀汇合。

　　“你昨晚，往船上扔的那瓶是什么东西？”青樾看向坐在一旁的青鸾，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瓶上好的伤药罢了。”青鸾挥挥手，不欲多作解释，想起昨晚的那一战，两人皆不约而同地禁了声。

　　过程乌龙不说，犬夜还把对方主子拉下了水。青鸾对于起自己下的那些招招狠手并没有多少悔意，毕竟当时局势不明，万一对方真是十恶不赦的敌人，那她任何的手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只是事后觉得，人家毕竟不是坏人，要真把人那里踢坏了，少不了她要内疚一番。

　　所以她才在临走前，留下了那瓶药，她可没有羞辱对方的意思。反正第九部总是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药丸，拿来给他们试试，总比真的不行了强啊。但她是不会将这事告诉青樾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嘛。

　　犬夜经过了一夜的奔波，此刻正累得趴在秦南歌的怀里呼呼大睡，早就将昨晚，它把人搞得落水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秦南歌却没有真的睡着，来到这陌生的时代，经历了太多事，不到熟悉的地方便无法安心入眠。她在心里想着昨夜那帮人到底是何来头，竟有如此身手。青州知府并没有言明那人是何身份，只是称呼他为大人，想来，如此不凡的人物定是来自京城。

　　只要和京城扯上关系，那必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些年，她被家中父亲送到这夷华山上的妙音寺里常伴青灯，美其名曰是为母守孝，可这孝期不过区区三年。三年一过却迟迟不肯接她回府。

　　得知她出行途中因遭贼寇打劫，除却贴身丫头在马车慌乱逃窜的时候，被撞晕了过去，其他忠心护主的家丁下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好在她的师父正巧路过，救了她一命。此事虽未有张扬，但事后妙音寺的主持大师去信京里，告知于原主父亲，说是他们云游四方的梵音大师刚好遇见，救下了秦家小姐。当然，这么说，也是她师父的委托。

　　可这原主的亲爹，听说她受了伤也没有寄来只言片语安慰的话，反倒是家中二娘，派了她的陪嫁麼麽从京中赶来，带了一堆名贵药材，给她治伤之用。自那以后，这秦家老爷却又以她受伤体弱之名，告诉她不宜来回奔波，让她留在寺里安心休养，说是有佛祖保佑，她也能够早日康复。

　　就这样，三年又三年，她来到这古代已经快要八年了，还有半年就满十五岁了。女子十五便要及笄，就是大姑娘了，一般人家的小姐，早在这个年纪说亲了，可她这位秦家大小姐似是被人遗忘了一般，被丢在这深山老林里的夷华山上无人问津。

　　不过她也无所谓，她现在的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服，她可一点都不想回京。

　　马车悠悠地驶入丘廷县城门，只见前方来了一队官兵，迅速将城门围了起来，要求对进城百姓一一盘差。

　　“官差大哥，这是做什么？昨夜出城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有百姓见状，连忙上前开口问道。

　　“拐卖孩子的贼人已经被抓到，却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我们奉命在此盘查，尔等乖乖排好队，出示你们的照身帖，确认无误方可通行。”

　　说话的官差一脸严肃，百姓听闻拐卖孩子的案犯已被缉拿，皆都面露喜色。一听到居然还有逃跑的贼人混迹人群，个个都表现的非常配合。很快，城门口排起了长队，不管是人是马都停了下来接受官差的盘查。

　　照身帖是古代的身份证明，相当于现代的身份证，是由官府统一发放，在一块光滑细密的竹板上，刻有所持之人的姓名，籍贯，性别等身份信息。

　　秦南歌知道，这根本不是在抓什么犯人，而是在找她。昨夜她骗说对方，自己是揭榜的赏金猎人，对方事后必是要来查的，待到他们派人到了丘廷县衙，就会发现，县令大人根本就没有发布过什么悬赏公文，自然而然就要对她的身份起疑。再加上，昨晚犬夜将他们的主子带落水中，这笔解不开的仇啊，就此结下了。

　　只是秦南歌没有想到对方动作这么迅速，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带人赶到了这丘廷县衙。不过这区区照身帖，她又不是没有。此刻这辆马上，不过三人一狗，其他人早已先一步进城。况且，她们此刻皆作女子打扮，昨夜那样混乱的情况，就连墨景尧也一时难以分辨，秦南歌到底是男是女。

　　只见盘查的官兵径直向她们的马车走来，青鸾梳着小丫头的双平髻，头戴一朵淡紫绒花，冲着前来的官差甜甜一笑“官差大哥，这是我们的照身帖，还请过目。”双手递出竹牌，丝毫不见任何慌张。此时，若是白执站在这里，他定是不能将眼前这个长相清甜秀美的丫头，跟昨晚那个下手狠辣招招致人要害的魔女联想到一起。

　　一共三张竹排，官差查看了一番，并无任何不妥，青鸾为了显示自己车内并未窝藏要犯，轻轻掀起了车帘一角，露出一双女子的绣鞋，只见内车内女子端坐，再无其他人尔。他正要下令放行，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呵“且慢”

　　领头的官差见到来人连忙见礼“大人，属下查看过，车内坐着一名女子，并无其他不妥，正在准备放行”

　　“可有上车检查？”来人问道

　　“这...上车检查，似有不妥，车里是位小姐，方才属下已经掀了帘子一角看过车内情况，并无其他可疑之人。”女子的马车若是被男子随意翻查了，恐怕对那姑娘名声有损，那官差倒也是个知礼之人。

　　可那来人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任何可疑的车辆，他要查的就是女人！他们的人昨晚在一群女人手里吃了大亏，主子还被一只畜生踹下江去，白执今早被主上斥责打了三十军棍，他若不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他回去如何交差？！

　　没错，来人便是昨晚和青樾打过照面的靖阳王世子的贴身侍卫，白羽。

　　待他对着马车说了一句“得罪”便想掀开车帘查看。

　　可还不等他上前，马车内内却伸出一双葱葱玉手，把车帘掀至一旁，青樾接过，卷起。

　　只见秦南歌身着粉色罗裙，一席轻纱遮面，一头乌黑的长发早已披散放下，头上随意插着一支汉白玉簪，再无其他装饰，大大的眼睛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睫毛上挂着一丝水汽，看起来似是刚刚睡醒。

　　“这位官差大哥，你们的对话小女子都在里面听到了，你们要查便查吧，配合官府办案，是崇渊国百姓的本分。”说完，便由青樾扶着，走下了马车。落落大方地站至马车一旁，做了个请的的手势，示意白羽检查。

　　“这位大哥，我们小姐乃城中洛央阁的少东家，怎会窝藏什么歹人，劳烦您速速检查完，好赶快放行，我们小姐前些日子巡察各地分店，偶感不是，染了风寒，此时正要进城抓药呢。”

　　青鸾一脸担心的模样，话音刚落，秦南歌便低声咳嗽了几声，听起来像是真的病了。

　　白羽也知自己今日此举是有唐突，可昨夜那些女子个个头戴面具，有两人还做了男子打扮，他本就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到底是男是女。若不仔细检查，回去也要跟白执一样自领军棍。

　　他点点头，上车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确实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犬夜早已跳出后窗逃走，谁会注意马路上的一只狗呢。马车外，又断断续续地传来秦南歌压低的咳嗽声，那声音听在别人的耳朵里，让人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在发痒。

　　白羽连忙转身下车道歉“在下今日实因公务在身，不料唐突了这位小姐，在下这就命人护送小姐前去医馆抓药，药钱，就算在在下的头上，只当是给小姐赔罪了。”白羽抱拳，随后一挥手，便有两个侍卫上前。

　　秦南歌还礼，轻轻颔首“那就麻烦两位小哥了。”

　　这就是不信了，不信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可疑，便派人送她到医馆看她是否真的病了。秦南歌也不拒绝，毕竟白羽看起来不是个普通侍卫，只有彻底打消他的顾虑，她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一家医馆前，医馆的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人民医馆”。这是丘廷县最大的一家医馆，开了已有四年，坐馆的大夫年纪轻轻却医术了得，偶有穷人看病还无偿赠医施药，在这镇上口碑极好。

　　只见医馆的大堂内三三两两地坐着一些病人，刚到医馆的病人需得先到门口登记取号，门口的医僮会耐心询问病人哪里不舒服，有什么症状，然后再给病人分派坐堂的大夫。因为有些大夫擅长看外伤，有些大夫擅长看小儿之症，有些大夫对内里疾病颇有研究，有些大夫擅长看带下之症——即妇科。所以看什么病就找什么样的大夫，每个大夫的桌案前都坐着几个排队的病人。

　　秦南歌到了之后，青鸾去取了一个号，门口的医僮告诉她们今天看风寒的病人有点多，让她们稍等片刻。两个丫头便搬来一把椅子，扶着秦南歌在大堂内坐下。

　　没过多久，便从医馆的里间跑出另一名医僮，站到秦南歌面前，行了一礼“这位小姐，我们楚大夫刚从外面出诊回来，赵大夫那边还有三位病人在等，您要是不介意，可以移步到内堂，让楚大夫相看。”

　　楚大夫是人民医馆最好的大夫，但他并不经常在医馆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看诊，或者出门寻找一些难得的草药。一般情况下，除非有其他大夫也拿不准的病症，楚大夫才会亲自坐堂看诊。

　　大堂里的其他病人闻言纷纷回头看着她，眼神里莫不是都在说，这位小姐今日运气真好，居然能够碰上楚大夫，秦南歌却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抬脚跟着医僮来到内堂，楚大夫的专属办公间，两名侍卫大哥也紧随其后，待她刚刚进门，便见桌案前坐着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蓝衣少年。这，便是人民医馆的楚大夫了。

　　内堂的门并没有关上，屋里传来阵阵药香，两名侍卫在门口站定，并未进去，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对话。

　　“今日病人有点多，让这位姑娘久等了。”开玩笑，秦南歌可是这家医馆幕后的老板，她怎么能让老板跟一群病人坐在大堂里等着。

　　秦南歌轻咳一声，“楚大夫客气了，我只是偶感风寒，略有不是，劳烦大夫给我看看。”

　　闻言，楚大夫伸出右手，搭在秦南歌的手腕上，煞有其事地为她细细把脉，然后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片刻后，写下一张药方交给一旁的青鸾“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许寒风侵入肺腑，在下开了一副药方，回去喝几帖就好了。”

　　秦南歌点头，道了声谢，青鸾拿着药方准备出去抓药。两名侍卫却拦住了她“这位姑娘，还是我们代劳吧，我们大人说了，诊金由他出，我们好拿着药方去柜台结算。”

　　青鸾也不拒绝，有人上门给她们家小姐送银子，她不要才是犯傻呢。

　　“那就有劳侍卫大哥了。”青鸾将药方递给那名说话的侍卫，然后转身去找秦南歌。

　　青樾却扶着秦南歌从里面走了出来，楚大夫送至门口，秦南歌转头说道“楚大夫留步，今日有劳了。”做戏做全套，现下没有时间可以闲聊，楚大夫点头，目送秦南歌离去。

　　柜台前两名侍卫一个手里拿着药包，一个正在掏银子付钱，待到秦南歌出来，侍卫将药包递到青鸾的手里“既然小姐身体并无大碍，我们兄弟二人就回去复命了。”

　　“今日真是辛苦二位大哥了，二位请代我向你们家大人道一句谢”秦南歌笑着说道

　　两名侍卫微微点头，随即抱拳，转身离去。青樾牵来马车，扶着秦南歌坐进了马车里，待到马车行驶到洛央阁门口，掌柜的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连忙热情地招呼着，嘴里说着“少东家您可算来了，路上接到来信，说您感染了风寒，可把小的急坏了，您快里边请。”

　　待到秦南歌进到店里，青樾向后瞄了一眼，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隐匿在人群之中，悄悄离去。

　　“小姐，尾巴回去了。”没错，那两个从医馆出来一路跟着她们的影子，正是方才谎称回去复命的两名侍卫。

　　“嗯，知道了，总要亲眼证实，才能让他们彻底放下戒心，没事了。”秦南歌翻开手中茶盏的盖子，对着飘在上面的茶叶吹了吹，转而问道“青若怎么来了？等下叫她来见我。”

　　青樾称是，转身出去，青鸾给秦南歌收拾好床铺，就带着她去了后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