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有月几时来》兀兀莜

38、搜查刺客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冬日的雨，冰冷而又无情。一旦下起来，便是没完没了地落个不停。秦南歌坐于相国寺的一间客房之中，饮着一杯粗茶。

　　方才的情况，已然没她什么事儿了，趁着局势混乱，她扭头就撤。等她找到了老太太一干人等，却被告知，今日雨势太大，下山之路恐是万分难行，未免出什么意外，只好在此借宿一晚。

　　可今日进寺之人太多，寺中客房皆已人满为患，相国寺的知客大师告诉她们，一家最多分得两间客房，好巧不巧，秦南歌又跟秦远香分配在一个屋子里。

　　“大姐姐，方才了尘方丈叫你过去，所谓何事啊？”秦远香坐在秦南歌的对面，桌上粗茶却是一口都没有碰，想来过惯了京城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于此等苦茗自是难以下咽的。

　　秦南歌眸色浅淡，端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粗茶，道，“也无其他，不过是听闻我与梵音大师颇有渊源，请我前去，交流一方心得罢了。倒是听说大相国寺的姻缘签分外灵验，也不知方才二妹妹可有借此机会求上一求？”

　　秦南歌自是无意将方才后殿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如此轻飘飘地便转移了话题。

　　“香儿都还没有及笄呢，大姐姐尽会拿我打趣~”说完，便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口。

　　“明年就十五了，也不小了。”否则，腕间怎会有一根五彩姻缘绳呢。秦南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秦远香顿时面色一红，双颊绯绯。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阵冷风倒灌，猛然吹熄了桌上正在燃烧的蜡烛，二人只觉面前一黑，房门便又被人迅速地关上。

　　秦远香害怕地惊呼出声，倒退至床前“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官家女眷的屋子！来...”

　　人字还没说出口，秦远香便觉脖颈间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叫她吓地禁了声。

　　“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们！”那人声音低哑，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似乎是受了内伤。

　　“你你你别冲动，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爹是朝廷命官，你要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你的，求求你，别杀我！”秦远香被吓破了胆，全然不见千金小姐的端庄仪态。

　　不过那名贼子却是无动于衷，“闭嘴，把腰带给我解了！”

　　闻言，秦远香小脸一白，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不要钱财，要美色，只听她颤抖地说道，“这位大哥，我大姐姐的姿色比我好上数倍，你不若，不若...”

　　秦远香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秦南歌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听到秦远香这句话，不禁反感地挑了挑眉。亏她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着，打算伺机而动，好将她救下。毕竟二人感情虽算不上深厚，但至少，目前为止也无甚仇怨。

　　没成想这秦远香居然如此贪生怕死，竟以出卖亲人为条件，以换取自己的生存机会。既然如此，那她还救她做什么。

　　秦南歌撇撇嘴，漫不经心道，“我与这庶妹，素来没什么感情，阁下不用理会我，我不会乱叫的，还请阁下自便。”说完，便又径自坐下，不管了。

　　那名贼子被她们姐妹两弄得有点不耐烦，眼见秦远香哭哭啼啼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不肯撒手，他干脆用另一只手用力扯开了秦远香的腰带。

　　随着秦远香的一声惊呼，贼子一记手刀劈下，将她打晕了过去。手法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只听重重地噗通一声，秦远香瞬间摔倒在床，失去了知觉。

　　忽然间，一道惊雷闪过，耀眼的白光划破天际，将屋内情形照了个明白。只见面前那人，迅速地用腰带绑好裤头，秦南歌微怔，这不是耶律胡那个龟孙么？！

　　还以为他被靖阳王世子抓了才是，没成想居然还能让他提着裤子给跑了，啧啧，秦南歌此时有点看不起墨景尧。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阵仓促的脚步声，一排排火把迅速点亮了雨夜长廊，门外响起两个丫鬟惊讶的声音，“官差大哥，发生了何事？”

　　是青樾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和秦远香的丫鬟银环刚刚从伙房打水回来。

　　“寺里出现了刺客，晋王殿下受伤，我们奉命搜查，还请各房开门。”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三间客房都陆陆续续将门打开了，唯有秦南歌这间，仍旧黑着火，没有动静。

　　官家小姐们见到如此阵仗，个个吓白了小脸，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也不知道晋王殿下可有受伤。”

　　“是啊，真是令人担心。”

　　也不知道是耶律胡倒霉还是秦南歌点儿背，墨景尧竟然亲自过来了，门外传来他清冷的声音，

　　“这是谁的屋子？”

　　“这不是秦大小姐和秦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么？怎的没在自己主子跟前伺候？” 旁边客房门口传来一道女子声音，虽未言明屋中客人的身份，但此话一出，众人瞬间明了，原来这里住着的，是秦府的两位小姐。

　　却听她又道，“方才我便听到隔壁有些不同寻常的声音，这秦家小姐，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言语间，竟有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青樾回头一看，呵，原来是方才两次求见而不得入的安阳郡主，乔燕儿。

　　“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多人围着我的屋子？”

　　正在这时，一道婉转清脆的女声从长廊的另一边传来，众人皆闻声望去，青樾面色一喜，忙跑到秦南歌的面前，“小姐，您怎地才回来。”

　　“我睡不着，便去娘亲的牌位前和她老人家说了会儿话”随即看了墨景尧一眼，问青樾，“发生了何事，世子殿下怎么亲自来了？”

　　青樾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主仆二人配合地相当默契。只听青樾答道，“方才听人说，寺里出现了刺客，晋王殿下受伤了，世子正带人搜查呢。见小姐屋子熄着火，便以为是不是出事了。”

　　秦南歌假装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我方才见二妹妹乏了，出来的时候，便替她熄了灯，她这阵子身体不好，吃了药，怕是睡地深沉。”状似无意的一番对话，却是道出了事情的始末，一旁的银环放下了一直揪着的心，她就怕二小姐在大小姐离开的时候出了事情，那她可就不好交代了。

　　“世子殿下想要搜查不是不可以，只是舍妹尚在熟睡，可否让丫鬟将她叫起来之后，你们再去进去搜查？”秦南歌看向站在门口的墨景尧，得到他的同意之后，银环便敲门进去了。

　　不一会儿，烛火重燃，屋内亮堂了起来。

　　秦远香一脸懵然地被银环搀扶出了屋，她想不起来刚才发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自己衣带被人扯开之后就被打晕了过去。

　　等到银环将她叫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衣物完好，并没有被侵犯的迹象。她自己尚在一团疑问当中，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银环搀扶出了屋，待看到站在人群之外气定神闲的秦南歌时，一颗心不知为何突然提了起来。

　　方才她情急之下说出口的那句话，她也自觉有些羞愧，此时竟有些不敢看她。可低头想想，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尽最大的努力保全自己，哪怕牺牲任何人。

　　“给世子殿下请安。”

　　墨景尧看了她一眼，便挥手命人进去搜查。

　　秦远香刚踏出门槛，便见外面又有一排侍卫涌入，二皇子墨景修带着自己的亲卫前来，一时之间，小小的院子，瞬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此时雨势已然渐小，墨景修一席墨绿长袍，冒着微微细雨前来，眼神无意间扫过秦远香的面容，见她无事便转移了目光，看向墨景尧，“刺客可有抓到了？”

　　“除了刺客的头领未曾找到，其余众人皆已就地伏法。”

　　“殿下，没有。”白羽执剑从屋内走出，冲着墨景尧摇了摇头。

　　二人皆是一脸肃穆之色，“既如此，还烦请世子继续带人搜查，务必要将伤了晋王的刺客找到，若是人手不够，可随时找我二皇子府帮忙。”

　　“既如此，微臣告退。”

　　墨景尧风风火火地来，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毕竟拖得时间越长，耶律胡就更不容易被抓到。

　　临走前经过秦南歌的身边，不禁驻足看了她一眼。

　　今夜出了此等大事，各府女眷皆如惊弓之鸟，好似只有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如往常一般淡定安然。虽仍旧戴着面纱，但此女子次次给他的感觉都颇为不同寻常。是他想多了吗？

　　撇见她微湿的绣鞋，和平淡的神色，又想起她方才的话，墨景尧觉得，许是她刚才对着生母的牌位多有凄然吧。

　　“今夜不太平，秦大小姐还是别到处走了，早些休息吧。”墨景尧不知为何，竟对秦南歌低声嘱咐了一番，话一出口，便暗骂自己多事。

　　不待秦南歌回答，便抬脚就走，却听身后传来她的声音，“雨夜路滑，殿下慢走。”

　　墨景尧急促的脚步，放缓了些许，随即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带着来时的那些人，踏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秦南歌目送墨景尧离开，便听墨景修对着在场的众人说了一句，“今夜事出有因，唐突了各位，不过大家放心，本殿下定会协同世子将刺客捉拿归案，这附近的每个院子都有重兵把守，大家还请放心安置。”

　　说到最后六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停留在秦远香的脸上。只见秦远香俏脸一红，含羞带笑地轻轻点了点头。秦南歌又不是傻子，当下便清楚了二皇子的来意。

　　待到墨景修也带人离去，客居小院又恢复了一片平静，每个房间都把门栓紧紧地插上，生怕此刻卷土重来，被连累波及。

　　唯有那安阳郡主，进屋前阴阳怪气地看了她们一眼，道，“这秦府的小姐不一般呐，竟能得到二皇子殿下和世子殿下的关心，好生的福气。”

　　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各个房里的姑娘小姐们听到。想必是方才墨景修的那一眼，刚好被她瞧了个正着。

　　皇上的儿子，哪个不是京城闺秀的美梦。乔燕儿这句话，无异于是挑起了其他闺秀对她们秦家姐妹的怒火，若是这几个人是爱嚼舌根的，那明日下山之后，秦南歌姐妹二人，怕是要成为京城贵女们的假想情敌了。

　　不过秦南歌向来都不是个怕事儿的人，抬起的右脚还未踏入门槛，便又收了回去，只见她转身看向仍旧站在门口的乔燕儿，道，“自然是比不得安阳郡主与几位殿下的旧识情谊，不过借您吉言，我定会好好珍惜这份如天之福。”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你安阳郡主自诩与皇子们交情匪浅，人家却连看都没看你一眼。这脸打地乔燕儿啪啪地疼，气得她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秦南歌轻轻一笑，转身进屋。

　　趁着两个丫鬟各自铺床倒水之际，秦远香满脸踌躇地向秦南歌这头挪着步子。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睡在房中，而秦南歌却毫发无伤地从外面回来。

　　犹豫许久，还未曾开口，便听秦南歌吩咐道，“今晚把门窗都锁好了，方才有只野猫跑了进来，差点打翻桌上的烛火，而后又从后窗跳了出去。二小姐近来体弱，可不能受了惊吓。”

　　随后便走到自己的床榻前，又看了秦远香一眼，“方才的事情，只是有惊无险的小插曲，二妹妹还当早早忘了的好。”说完便不再理她，准备梳洗上榻。

　　秦远香自是明白若是被人知道她方才被刺客扯开了衣带，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她的名声肯定是毁了。且听秦南歌的意思，刺客应当是早就跳窗离开了。既无事，那就不能再提，否则被人知道了，哪怕是自己的丫鬟，也是不能保证是否可以守口如瓶。

　　至于秦南歌为何不在房中，已然不是她关心的重点了。经过今日之事，二人之间本就淡薄的姐妹情分，怕是一点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