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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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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过海滨街街口,柯一勇和程净对向真正和李齐伊挥挥手,提前互祝:“新年快乐。”继续西行,去往学校。
街口向北走,又是短暂无语,临近“婆娑之水”门外,向真正停下脚步,满腹疑惑煎熬出一道问题:“一一,二二有没有问过,为什么是我?”
无缘无故的诘问,李齐伊却心领神会:“问过。”
“答案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为什么我----我们是替身?还是为什么选我们做替身?”向真正苦笑一声:“如果不是随机盲选,那总得有个原因,或者理由吧。可能对于你而言,根本不重要,谁是替身都无所谓,但说真的,二二怎么想我管不着,就我自己,这个为什么,很重要。”
“不是随机,应该是特定选择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李齐伊的语调清冷如夜:“我宁愿没有替身。”
元旦过后,春节不远,高三学生困守无休无止的复习考试中,感觉不到丝毫期待,至于高中最后一个寒假,已经人为变成一种奢求,存在于高三学生无力实现的幻想愿望里。
巨子无故旷课多日,毫无悬念承受老班严厉批评斥责,按照惯例,请家长、记过处分、全年级通报等等一系列处理手段,原本一个都不可能少,可是基于刚刚经历多名学生集体自杀事件,另外巨子家庭环境复杂,与父亲关系势同水火,学校领导和老师心有余悸,不免担忧,若是外在压力明显过甚,是否会触动新一轮不可控事态发展?
学校经过慎重考量,加上巨子认错态度诚恳,主动写下千字保证书,承诺下不为例,绝不再犯,老班获学校领导授意,再次进行口头警告和口头安抚的双份教育,效果良好,旷课事件妥善翻篇。
元旦前夜聚谈掀起的思想波澜,包括“为什么是我”的自我困惑,随着时光一分一秒流逝渐渐淡化,像是沦为无需关注的伪命题,不值一提,不必再问。
所有人默契的缄默,特别是那一夜李齐伊说出“我宁愿没有替身”的时候,犹如浮尘溢满天地之间的无尽悲悯,都使得向真正不得不无奈放弃追问执念,毕竟新的一年是新的开始。
新年第一个周六,照常复习考试,中午放学总算歇一口气。
六人组集合,一同前往“婆娑之水”用午饭,包间不变,餐食倒也不是顿顿大餐,学生套餐一样美味不减。
程净边吃边说:“学校那个心理测试表,好像针对高三弄得比较复杂,是不是念念她们那件事的后遗症呀?”
“肯定是啊。”施远方嚼着牛肉,含糊地说:“那么多选择题,还打分,我当试卷做的,有什么用。”
柯一勇解释:“前几天有个新闻上热搜了,国家层面要求两年后全国抑郁症普及率达到全民80%,就诊率达到全民50%,尤其针对中学生、大学生的心理关注要从入校开始。”
“哈,现在开始重视,早干嘛去了。”巨子颇有微词:“都是出事以后补救,说得多做得少,看着吧,过一段时间,还不是跟无事发生一样,全是表面功夫秀,啥效果没有。”
柯一勇说:“这次估计市教育局挺重视的,连着几个学校出事,社会舆论不好平息,不管怎么样,有开始就不迟,总会有效果的。”
“别再出什么事了。”程净叹气:“本来高考就够熬人的,真经不起折腾了。”
柯一勇安慰:“别想太多,咱们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控制不了。”
“学霸想的是真多。”巨子懒散不拘:“像我这种学渣,就没有这些高大上的烦恼,分数由天定,跟天没法争,争了也白争,听天由命喽。”
“想得开挺好的,自在。”程净免不了小小的羡慕,见一旁的李齐伊默默吃饭,关心询问:“一一,没事吧?一大早就觉得你没精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一句话惊着向真正,放下筷子,更靠近些,蹙着眉观察面色,问道:“怎么了,一一?”
“没事。”李齐伊细嚼慢咽,笑一笑,说:“真没事,可能有点困,等会儿我不跟你们一起回学校了,睡个午觉再去上课。”
向真正还要再说,被李齐伊形于外的疏离漠然劝退,安静用餐。
出了“婆娑之水”大门,向真正终究心绪难安,跟巨子交代一声:“你们先去学校。”不等应答,转身折返店内。
径直到吴老板办公室,推门进屋,一个人也没有,扭头去大厅,冲着吧台里收银的吴老板走过去,直言:“小舅舅,有话跟您说。”
吴老板愣一下,将手里的工作转给旁人,边走边说:“怎么又回来了?”
“一一没在办公室,我能不能去她房间看看她?”
吴老板身形一顿,继续往前走:“一一怎么了?我以为她跟你们一起回学校去。”
“她说困了,想睡个午觉再去学校。”向真正担心地问:“小舅舅,一一情绪不太对,您有感觉吗?”
“情绪不太对?”吴老板推开办公室的门,等向真正进来后,关上门,往屋中央走两步,停住,说:“没感觉,你感觉有什么问题?”
“我也没感觉,是程净刚才说一一没精神,我才觉得好像有点问题。”向真正再次重申诉求:“我想去一一房间看看她,可以吗?”
吴老板想了想,说:“我去吧,你坐下等会儿。”
没多久,吴老板推门回来,关好门,踱两步,到沙发坐下,说:“她在屋里看书,情绪正常,不过-----。”
向真正等一会儿,确定吴老板犹豫不定,才问:“不过什么?小舅舅,有什么事别瞒我。”
“她在看‘金刚经’。”吴老板眉头微皱:“不光看,还在抄写,我扫了一眼,都是一句话-----。”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向真正心里有根弦颤一下。
“对,是这句,说说,怎么回事?”
向真正将有关顾念念跳楼事件的后续发展状况,以及巨子出岛高铁上相遇顾念念的古怪情形,挑重点叙述言明,总结过程中启发思路,说:“先前我还真没注意,一一对这句话这么在意,现在仔细想想,每次有人提到这句话的时候,一一都是有反应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一想到什么问题了?”
吴老板好似忽然沉陷某种无形秘境中,神情怅惘,低声念道:“虚而不实,妄而非真,无执相迷真之失----。”
“小舅舅、小舅舅----。”向真正轻轻推一下吴老板的胳膊,未曾见过这般魂不守舍,不禁忧心:“没事吧?”
吴老板如大梦初醒,定定神:“没事。”
向真正直截了当地说:“您别敷衍我,就您刚才那个样子,说没事,我能信吗?没必要瞒着我,回头我问-----。”
“你别去找一一麻烦。”吴老板喝阻一句,再说:“真没事,也没什么瞒着你的,刚才想起点事情,走神了。一一那儿,你别咋咋呼呼的去问她,本来没事,再惹出事来。”
“那您跟我说说您的想法,让我心里有个数,一一这样,您又这样,肯定有问题。”
“你小子真是执拗。”吴老板思忖片刻,说:“你问过我,怎么看其他空间的自己,我说接受就好,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轻松。”
向真正不明白为何提起旧话,但自身感受有人能懂,顿觉宽慰:“对啊,就是不轻松,原来您也这么想过。”
“任何事情都有个过程,普通人是这样,缝隙人也不例外。我们对于其他空间、其他空间的自己有疑问,因为看不见摸不着,太虚幻,缝隙人却相反,看得见摸得着,真实的尽头-----。”吴老板缓一缓,说:“真实的尽头说不定也是虚幻,相比不真实的虚幻,真实的虚幻或许更加让人迷茫。”
“真实的虚幻?什么意思?真实和虚幻是反义词,混在一起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