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水（修改版）》楚君梧桐

12、第十二章

　　房门由外推开，吴老板在前，两手各执一扎鲜榨果汁；服务生在后，推着餐车进来，挨着茶几边停住餐车，将菜品一样一样摆上台。
　　荤菜五品：清蒸石斑鱼，葱姜炒蟹，番茄焖牛肉，白斩鸡，苏式糖醋小排。
　　素菜两样：清炒水芹菜，蒜蓉炒豌豆苗，例汤是西洋菜蜜枣鲜陈肾煲猪脊骨。
　　主食有六碗鸡油饭，七小碗海鲜粥，两碗北城炸酱面，甜品统一是清补凉。

　　等服务生推车出去，关上门，巨子终于欢叫出声：“吴老板，这是什么席啊！多不好意思！太客气太客气！”
　　吴老板倒满一杯果汁，递给李齐伊，不以为然地说：“下次在你家酒店，回请一桌还席好了。”
　　巨子塞一嘴蟹肉，囫囵地回：“像小爷说的，那都不是事儿！蟹炒的真不错，您家厨子手艺快赶上金顺德了。”
　　向真正习惯白蹭吃喝，一边拌面一边说：“狮子、勇，动筷子，在这儿不用装绅士。”
　　吴老板冷哼一声：“也得装的来呀，两个小姑娘赶紧吃，凉了味不好。”
　　程净和顾念念齐声道谢，顾念念取一碗海鲜粥，程净端一碗炸酱面，没注意吴老板扬起的手，随着李齐伊微微摇头放下了。

　　巨子又吃又喝不耽误说：“哇，这白斩鸡绝了！念念，别光喝粥啊，试试石斑鱼，肯定比你们南地的新鲜。哇，水芹菜简直了！念念吃水芹菜，你们南地肯定没有这个菜。哇------。”
　　向真正实在受不了，夹起一根豌豆苗朝巨子扔过去：“你丫有完没完，吃个饭都堵不住嘴，哇你个头啊！”准头有偏，豌豆苗没砸到巨子，差点掉落程净的面碗里。
　　向真正道歉说辞已到嘴边，面碗旁的手机响，程净拿起手机，看清备注名，忽地站起身，险些碰翻面碗。
　　李齐伊手快，扶住碗，往茶几中央推一推。
　　程净晃晃手机：“不好意思，出去接个电话。”随后从顾念念巨子那边挪出去，快走几步消失门外。
　　吴老板裤兜里的手机跟风响起，掏出来瞟一下，朝李齐伊交代一句：“齐子电话，你先吃饭，一会儿才说。”
　　李齐伊点点头，吴老板接起电话，走出包间。

　　巨子吃喝不减速，还有空提问：“齐子是谁？”
　　“韩齐。”向真正简答。
　　“韩凌哥哥？你们报警了？”
　　“有两个小男孩跟家人走散，在银沙滩的时候被我们碰上了。”
　　“银沙滩？在哪儿？”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夏城人不知道银沙滩在哪儿？”
　　巨子委屈：“夏城又不是个村，总有不知道的地方吧。”

　　程净推门进来，到座位坐下，端起面碗，又放回去，对李齐伊和向真正说：“刚才是我叔叔电话，说主编很生气他们擅自离岗，让赶紧回去，他这会儿在警察局，那女的不知道为什么，到夏城的事全都不记得了，叔叔担心再出事，已经订好票，等会儿红眼航班回北城。”
　　“嗯，知道了。”李齐伊平静回应。
　　施远方思虑：“你叔叔他们回去，是不是表示事情结束了？”
　　“应该没事了。”程净侥幸预测。
　　李齐伊说：“别担心，小舅舅会处理。”
　　向真正笑：“小舅舅会处理-----小舅舅是你的机器猫啊。”
　　巨子咽一口汤，哈哈笑：“别说，吴老板那样子还真有点像。”

　　包间门撑开一人宽，吴老板冲李齐伊说：“一一，出来一下。”
　　李齐伊搁置碗筷起身，空间窄，向真正靠后收腿，膝盖与膝盖似有若无摩擦而过，向真正体验一触静电的酥麻感，不散不休。

　　柯一勇伸长筷子去夹豌豆苗，瞄见眉头紧锁，盯视门口的向真正，忍不住道：“小爷，人走了，吃饭吧。”
　　施远方偷笑：“勇，胆儿肥啊。”
　　向真正一按膝盖，站起来：“让开，去厕所。”
　　巨子搁下筷子，拍拍手，也要起身：“我跟你去。”
　　“等会儿再去。”向真正喝止，不理会此起彼伏地窃笑，脚底带风走出去。

　　巨子笑一会儿停下来，吃口菜，看程净，喝口饮料，还看程净，惹得施远方调侃：“巨子，吃饭累不累，嘴没空，眼睛也不闲着。”
　　“不累。”小动作被戳穿，巨子不再隐忍，直接问道：“程净，我是真想不通，你是学霸呀，怎么会做这种----这种无脑黑-----。”
　　“冲动的事情。”柯一勇措辞委婉地协助巨子完成问句。
　　“对对，冲动的事情，到底怎么想的？给别人找麻烦，自己也不好受，损人不利己，何苦呢。”巨子怅惋不已。
　　顾念念瞪一下巨子，想要安慰两句，却禁不住内心疑虑：“小净，我也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向真正-----，像是执念，你们以前不认识，怎么可能一看到他，就对他有感情，好奇怪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星爷都说，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嘛。”施远方试着帮话题中心沉默不语的程净解围。

　　“这次，是我做错了。”程净不回避，坦诚说道：“对于向真正，说实话，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一种感觉，这个人我见过，这个地方我来过，这件事我做过，可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过。”
　　“似曾相识，Dejavu。”柯一勇回应。
　　巨子没听懂：“什么物？”
　　“Dejavu，法语，就是既视感的意思。”柯一勇解释：“有数据说，高于三分之二的人，至少会经历一次类似感觉。”
　　“三分之二的人？可我没有这样的感觉啊，你们都有过？”巨子对于自己是小数据人群有点不安。
　　“有过。”施远方和顾念念异口同声回答。
　　“不是吧，那我是----。”巨子说不下去，只能胡乱猜测：“程净，你是说你跟小爷有前世的缘分？你们可真逗，小爷说他和李齐伊前世今生，你又说你和小爷前世今生，前世今生那么好玩啊？”
　　“不是前世今生。”程净明确否定，对着柯一勇说：“你觉得，平行空间存在吗？”
　　“不知道，这是未解的科学问题，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但那种感觉我没办法跟任何人说明白，不是简单的错觉，是真的感觉在某个地方，我跟向真正是有交集的，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太让人难受了，我----真的做错了。”程净不掩饰心思无人懂的沮丧和悔意。

　　“算了算了，管它什么雾，什么前世今生的，反正这次的事情，小爷和李齐伊都说过去了，程净你也别老放在心上，以后别冲动就好。”施远方举起饮料杯，提议：“一起喝一杯吧，为了明天会更好。”
　　其他人并不愿程净陷入愧疚里自责，纷纷举杯，等着程净端杯后，齐声说：“为了明天会更好，干杯！”

　　走廊上，向真正瞧不着人，稍一琢磨，往吴老板办公室寻去，到门口，不敲门，推门即入。

　　“-------看见你使用异能-------。”吴老板站在办公桌前，话说半截，忽见向真正不请自来，不由斥责：“一点规矩没有。”
　　向真正关门，迈大步停在李齐伊旁侧，浑不吝地说：“都自己人了，有事避着我，不应该吧。”
　　吴老板还要教训，李齐伊拦道：“小舅舅，不用防着他，防不住，继续说吧。”
　　吴老板过去办公椅坐下，抬抬手，示意两人也坐，说道：“齐子电话里提到，有个男孩迷瞪的时候，撞见一一使用异能，好在男孩分不清是真是假，齐子模糊一下记忆，遮掩过去，不会留后患。”
　　“模糊？遮掩？听着不靠谱。”向真正直来直去。
　　吴老板讥笑：“比你靠谱。”
　　李齐伊不给向真正反驳的机会，说明：“韩齐是有经验的催眠师，模糊记忆，很少出错。”
　　“齐哥真人不露相啊，催眠师------。”向真正若有所思。

　　吴老板接着说：“北城那边已经施压，程净叔叔他们今晚就会回去。夏城这个编辑了解的情况不多，没有价值的新闻她不会再挖，另外透露给她一个知名人士的内幕消息，够她忙一阵子的。至于蹲守你家门口的人是花钱雇的，不用理会。网络舆论基本控制住，这一两天应该就会平息。不过，一一，我有点担心--------。”
　　“小舅舅，妈妈说过，如果人困在恐惧里，是把自己关进了心牢。”
　　“一一，我是真怕了，怕-------。”吴老板叹口气，停了话。
　　李齐伊摇摇头：“别怕，我会保护好自己。”

　　向真正困惑不解：“你们在说什么？有谁威胁一一的------生命了？”
　　“你见过我的异能，有谁能威胁我？”李齐伊难得唠叨两句：“不必担心，小舅舅上了年纪，容易多想。”
　　吴老板自嘲：“是啊，上了年纪，想事情容易想偏。行了，去吃饭吧，吃完赶紧回去-------。”
　　向真正近乎粗鲁地打断：“别回去呀，今天的事什么都没交代，我这儿还等着呢。”
　　吴老板双目瞪圆，厉声道：“交代什么？你以为一一使用异能那么容易，那是要损耗意念的，需要休息恢复、休息恢复，听明白了吗？你明天不活了，非得今天交代？”

　　向真正准确接收到吴老板突如其来的怒意，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过脸，压低声量问李齐伊：“小舅舅受什么刺激了？我不就是想早点知道你的事，反正是自己人，有必要瞒着我吗？”
　　“小舅舅，别生气。”李齐伊先稳住吴老板，再对向真正说：“小舅舅担心我，是长辈的爱护，你要理解。我的事情，不急在一天两天，自然会跟你说明白。”
　　“行，我好好活着，明天见。”向真正换上玩世不恭的面具，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