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好多好多田》李阳驹

39、第三十九章

　　激烈的拥吻，让两人都面带潮红。

　　小子走在前面，王大壮在后面牵着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温如玉。

　　三人都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皆是沉吟不语。

　　最后还是小子打破了僵局。

　　有些局促的小子，慢慢稳住了还在发抖的手，他一手提着刚掉地下的果子篮，一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看着王大壮湿透的布衣，从布包里掏出一件自己用来加件儿的暗色布衣，小声说道：“阿哥，你先把布衣换了吧，阿姆之前看你一直没回屋，就帮着你把要去镇上的东西收拾好了，全都放在牛子哥的牛车上了。”

　　阿姆向来都是用一匹布来赶制布衣，二者虽然身高有些不对头，但是大致上没什么区别，毕竟小子和王大壮身型相差不大，只是一个身子肌肉强壮些，一个身子孱弱些。

　　更别提小子平常都在学堂不常在村，且身子还弱，天晴落雨都有个骨头渗凉的痛楚，那买来一匹布用来制衣，小子起码都会用上一大半，再说了，从小省吃俭用惯了的姆俩，哪会去多买些布匹赶制新衣，无疑是捡小子的边边角角，用补了无数的补丁一起缝巴缝巴，凑合着穿，反正只要冻不死人，那都不算事。

　　王大壮在接过小子递过来的布衣时，他也有些窘迫，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屋里人和小鱼亲近，心里头的不知所措都快摆在他那张黑黝黝的脸庞上了，若不是小子懂事知道抬头看看天的给自家阿哥留面子，王大壮早就羞涩不已地跑着回家冲身子了。

　　王大壮点头含糊地应了几声，把身上汗渍繁多的布衣脱了下来擦了擦身子后，又笑嘻嘻地把这件脏了的布衣扔到了脸上还带有红晕的温如玉怀中。

　　温如玉眉头微蹙，当着小子的面，他也不好给王大壮甩脸子，只得暗暗憋了口气，稍微偏了偏头，不想让自己见着怀里的脏东西。

　　小子兴许是察觉了三人之间的尴尬，他又忍不住瞧了瞧头顶上的日头，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举了举手中的果子篮，对着王大壮喊道：“喏，这是阿姆让俺给牛子哥当的谢礼，今儿个的天实在是太热了，村里人也没人在这儿闲着弄个遮处，俺干站着还不如去村口的大树叶子那儿乘个凉，阿哥，那啥，俺就不等你了哈，村口见。”

　　说完，小子也不等王大壮回话，连忙转身就往村口跑去，那飞快奔跑的速度，着实不太像病气缠身之人。

　　王大壮见小子跑得飞快，他乐呵几句让小子注意着跑后，又低着身子往温如玉耳边附去，“媳妇儿，俺要去镇上赶集了，可能得有两天都回不来，你帮着俺把这脏布衣洗洗呗，嘿嘿，俺给你买漂亮的花头戴戴。”

　　王大壮呼出的气有些热，刺着温如玉的勃颈处十分痒痒，他动了动肩膀，想要离王大壮远些，可王大壮还以为是自家媳妇儿害羞了，便用他那强劲有力的臂膀猛地锢紧了温如玉的腰，直直地把温如玉带到了他的怀中，并把头放在温如玉的肩膀上，“怎么老公老姆的，还害羞了呢。”。

　　温如玉被他拉了个踉跄，刚稳住身形，想呵斥几声，一抬头就被嬉皮笑脸的王大壮给气到了。

　　温如玉咬了咬牙，忍着怒火地拍了拍王大壮放在他腰上的手，“王大壮！这是在外面！”

　　“就算是外面咋了嘛，再说了，俺抱俺媳妇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王大壮！”

　　……

　　温如玉的脾气不算很好，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可，每次他一碰到关于紫薇星象的事情，却始终是能够一忍再忍，忍到后头都会慢慢把那事儿忘掉。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就算王大壮刚刚怎么对他动手动脚，他还是能咽下这口气，只是相同的，他也对王大壮开启了“动手动脚”的模式。

　　温如玉站在用木头勉强搭了点稻草用来遮阳的破屋里，他看了看那边屁颠屁颠地跑去一老阿姆那儿买甜嘴，脸上被他掐出了红印子，脖子上也有几处指甲印，笑得还眯眼的王大壮，他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人真傻啊，被他打了还这么开心。

　　不过也还好，没有心机的紫薇星象是最好下手的。

　　温如玉倒还希望王大壮一直如此，天真无邪……

　　温如玉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他漂亮的眸子在屋外日头的映衬下晒得十分的晶亮，只是那双眼眸底下隐藏着慢慢涌起似翻江倒海之意的黑雾，连他周身都散发着诡异阴谋的气息，整个被日光照耀的人，好似地窖里藏着的恶鬼一般，令人发颤。

　　明明刚才还是阳光明媚，这时天空却忽然弥漫着一股暴雨欲来的郁热，连带着乌云都开始密布在旁，像极了盘旋在危机四伏的雨林中的悬洞里，吐着信子竖瞳而立的毒蛇。

　　在看见王大壮拿着东西小跑过来的温如玉，忙打断了自己的沉思，对着王大壮展颜一笑，精致漂亮的脸蛋立刻变得温润且无害。

　　“等久了吧，媳妇儿，快试试味儿。”

　　温如玉笑着摇了摇头，他从袖中拿出干净的手帕，走上前，帮着王大壮擦了擦汗，又在王大壮夺过手帕自己擦汗的催促之下，他这才捻起一颗放在布条里晶莹剔透的甜嘴，顶着王大壮充满期待的眼神中，轻轻地给放进了嘴里。

　　虽然甜嘴进嘴的第一口感是酸涩的，但是随着温如玉舌尖轻触，牙齿开始慢慢地咀嚼，里头那暗藏着的甜意突然向其迸发出来。

　　这东西像极了之前温如玉让暗一在温府后院旁的市井小巷中卖得极好且又被泥巴敷住的荷叶鸡，如果当时暗一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荷叶鸡上的泥巴剥开，里面包裹的鸡肉岂不是都会沾上一些让人呕吐的肮脏泥巴，那可真是完完全全从珍馐变成了潲水，只能进了外头乞讨之人的口中。

　　温如玉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可今天王大壮给他的甜嘴却是甜到了他的心中。

　　温如玉抬头望了望笑得憨厚的王大壮，他心中不禁暗道：“这，难道是王大壮，在暗示他该如何夺得紫薇星象吗？只要他呵护备至，那不就信手拈来。”

　　——

　　王大壮买甜嘴的地方离村口不算很远，两人手牵着手，一会儿就到了。

　　虽说温如玉是费了些口舌，才让王大壮点头同意他跟着一块去镇上见见世面，毕竟当时的王大壮也的确是被温如玉的美色迷住了眼，那嘴上直接是满口答应，但是现在王大壮一瞧见此刻在牛子哥的牛车旁站着嗑瓜子的阿姆，他立马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放开了温如玉的手。

　　不仅如此，王大壮看到嘴里仍然是嚼着甜嘴不明所以的温如玉，他还用手拉了拉温如玉，想让温如玉跟他一起装小鸡仔儿，然后又见阿姆瞪眼的王大壮，也不管温如玉了，连忙害怕地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刚反应过来学着王大壮低下头看鞋面儿的温如玉，阿姆立马就双手叉腰，他吐了吐嘴上沾着的瓜子皮，哼笑一声，“大壮啊，俺平时不见你拔草要拔大半天，今个儿怎么了，日头都要掉了，你才想着要去赶集，嗯？”

　　阿姆的嗓音很尖，王大壮听得那叫一个慌张，连同温如玉都有点眼皮子跳了起来。

　　见王大壮不回话，阿姆更是恨铁不成钢的走过去用手戳了戳自家不成气的爷儿，“你啊，要是再晚些，都出不去村子了，你不知道山上夜里不好赶路吗，真的是，”阿姆话锋一转，他看着一同低头的温如玉，瞥了个白眼，“你也是！谁家爷儿出去干活还被哥儿跟着，你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啊，一天到晚啥哥儿的事儿都不会做，啧啧，赶紧跟俺回去学学针线活！哎呦，真是愁人啊！”

　　王大壮小心地抬起了头，他瞧着自己被骂着不敢回嘴一直“无措”捏手的媳妇儿，顿时有些心急，他忙把温如玉往他身后一拉，眼睛一闭，道：“阿……阿姆，俺……俺已经答应小鱼带他一起去镇上看稀奇了。”

　　说完，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又把脸凑过去等着阿姆抽。

　　这话一出，阿姆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还不等他发火，突然就撇见了王大壮脸上和脖子上的伤，他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阿姆是过来人，他怎么可能不晓得这两人在地里头做了些什么伤风败俗的东西，当即，就拽住了王大壮的耳朵，怒骂道：“好啊，你个王大壮，俺以为是小鱼不懂规矩被你拉到地里去，没想到啊，还是你这个鬼迷心窍要在青天白日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把人带坏了，俺今个儿一定要揍得你爬都爬不起来！”

　　说罢，气急了的阿姆捡起地上一根木棍就往一脸懵的王大壮身上抽，抽还不说，嘴上骂的都是些土话，王大壮连还嘴都还不了，只得百口莫辩地被阿姆抽。

　　阿姆这一出打戏，连温如玉都愣住了，更何况旁边一直用绳子固定东西的小子和牛子哥，三人都瞪大眼的怔在原地的看着王大壮挨打。

　　不过聪明的温如玉一下子就猜到了阿姆乱想了些什么，他有些尴尬，见越来越多村民往这边走来看稀奇，他先是把头上戴的帽檐往下压了压，又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露出的半张脸看似还带着些许不忍，只不过他那嘴角微颤的幅度根本就没有一丁点说服力。

　　好在，后来还是前来看戏的几人拉架，这让阿姆松了手。

　　王大壮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也让牛子哥心有不忍，他打圆场地干咳了几声。

　　听见牛子哥轻咳的阿姆，只得狠狠地瞪了王大壮一眼，又无奈地摇头对着温如玉的小腹叹了叹气，紧接着，他急忙地转身，笑着把身上揣着的铜钱都放在牛子哥的手中，笑呵呵地道：“乖牛娃子，俺就把两个大爷儿和俺家大爷儿媳妇儿都交在你手中了，路上你多担待些，铜钱不够就找大爷儿要哈。”

　　或许是阿姆转变太快，饶是牛子哥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在看见阿姆和其余人搀扶着往村内走什么话也不再说的时候，他忙掂量掂量自个儿手中的铜钱重量，对着阿姆的背影喊道：“王家阿姆，铜钱给多了。”

　　一般赶集前后，王大壮在身上揣的铜钱都是阿姆精心算过的，不多不少刚刚好，连阿姆每次给牛子哥的钱也都是他算得清清楚楚的，从来都是卡着牛子哥的价儿给的数儿。

　　阿姆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不再回话。

　　小子心中其实对温如玉是有怨气的，他一直都瞧不上蛊惑自家阿哥，比他还手无缚鸡之力，且不懂四书五经的爷儿，更别说他现在看到自家阿姆落寞的背影，心中更是气结，他连话都不对那二人说，直接背上装着笔墨和温书用的背篓一股脑的就往牛车上坐。

　　王大壮的反应本来就不是很快，瞧见小子这样，还以为是他耽误了进学堂的时间，他倒吸一口气，咧着嘴角的，也翻身上了牛车。

　　而温如玉对小子也没什么好感，他心底虽然是对阿姆那种不对劲的表现有些愧疚，但是王大壮一伸手，他也顺着力坐了上去。

　　更别提牛子哥是个闷葫芦，他看见人都坐齐了，也不再说话，径直地走向了黄牛尾巴处的木板做的凳子。

　　一声吆喝，几声鞭子，黄牛的嘶吼声。

　　再伴随着小孩儿的惊呼声，他们开始去往镇上的山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