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好多好多田》李阳驹

37、第三十七章

　　王大壮醒过来的时候，太阳明亮的光已经照到了整个墙壁上，连床上的罩子上边儿也都染上了金黄的朝辉。

　　他看了看轩榥外的太阳，有些茫然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明明昨晚睡得挺好，为什么一醒来全身却有些乏力。

　　“大壮，起了没！太阳都晒屁股了！”

　　屋外传来阿姆扯着嗓子的叫喊声，晕晕乎乎的王大壮高声回了一句起了后，连忙转头看向身旁依旧是掀开被子朝里乖乖巧巧睡的温如玉。

　　幸好，媳妇儿没被他和阿姆吵醒。

　　不过，媳妇儿这缩着手脚睡觉的样子真的是不免让人有些好笑。

　　哎！他家媳妇儿怎么这么可爱啊！

　　王大壮偏着身子，撑着手看着自家媳妇儿纤细的腰身，忍不住低下身，吻了吻温如玉后背如瀑长的青丝，便把被子轻轻地往他身上一盖，窸窸窣窣地穿起了布衣，那动作小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还在熟睡的温如玉吵醒。

　　他们在一起待着的时间久了，温如玉的习惯王大壮都摸索得透底，虽然完全是王大壮之前踩过的坑，但用这些平时累积过的经验来安抚娇气的温如玉就足够了。

　　反正，要是在这时把温如玉吵醒，王大壮今个儿就别想着去田里耕作了，哄要哄几个时辰不说，温如玉还老让王大壮带他去镇上一同赶集，若不是去镇上的山路崎岖，路很难走，王大壮还真会满口答应带着他去看看外边儿的稀奇。

　　说起这赶集，在每月底镇上都会来上一次，不仅是里头的价格十分便宜，还种类繁多，卖布卖吃食卖佐料啥的，都应有尽有，自家整的，划算得很。

　　想到这儿，王大壮看了看墙上划着的几道痕，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蓦地抓了抓头。

　　那不就是明天吗？

　　看来，他今个儿是不能去深山里给媳妇儿摘扛板归了，需吃了早食就得去田里，完了回来，他还必须准备准备出山去镇上去抢大通铺等着开集市场子了，不然那赶集去晚了，啥都抢光了，阿姆不骂死他才怪呢。

　　况且王大壮还得趁着明日赶集，去集市上给脖子上光秃秃的温如玉买上一条好看的颈链子，不然老有那些戴着漂亮颈链子的哥儿爱在温如玉面前耀武扬威，真的是心疼死自家生性乖巧的媳妇儿，从不开口向他诉苦，这还是某个阿公瞧见了自家媳妇儿坐在门口“黯然神伤”地瞧着那些哥儿，这才献了份儿主意给不开窍的王大壮，还说什么，温如玉就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向其他的小哥儿炫耀，让他也买条颈链子去哄哄温如玉。

　　自此，买颈链子的想法就一直盘旋在王大壮脑海中。

　　别人有的，他家媳妇儿也必须要有！

　　可是，他自个儿身上没啥铜钱啊。

　　阿姆从小就是家里管钱的，阿公去世后，阿姆虽然有说过把钱都交给王大壮安排，但王大壮更喜欢跑腿或者耕田打猎，他是对管钱这种细致活完全是没什么想法的，甚至还觉得管钱十分姆们兮兮的。

　　那阿姆还能怎么办，他就说着等王大壮结了亲把钱都交给儿媳妇儿管，可天晓得王大壮会娶温如玉这么个哥儿，阿姆那是一见到温如玉就觉着他柔柔弱弱的样子看着都不好生崽子，哪还会想把钱财交给没什么出息的儿媳妇儿管，还不如他自个儿拿捏到手中，但话以前又对王大壮说出过口，后面也就象征般地提了几次。

　　然而，王大壮也没想过让温如玉来操心管钱，他十分害怕管钱这事儿会让本就失忆的媳妇儿更是头疼，于是他便哄着阿姆让阿姆继续管着，说什么大房以后绝不干涉家里的钱财。

　　阿姆闻言，大喜，他想着王大壮都这么说了，便不再推迟了，连同王大壮之前存的边角铜钱也一并给收了去。

　　就这样，王大壮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个儿家里有多少铜钱，他也不好意思对阿姆开口想给温如玉买些东西，只能自己傻乎乎地在平日里没事时为村里人做活儿时攒下了那么一木盒子的铜钱。

　　这不，王大壮忙从靠墙边的草堆中小心翼翼地翻出一个一个木盒子，从里头拿出了一吊铜钱，将其塞到了腰间系着的布袋子里，又把剩下的零散铜钱装进木盒子里，又用草堆埋了起来，接着就慢慢地走出了门。

　　可就在王大壮蹑手蹑脚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温如玉就睁开了眼。

　　等着屋外的嘈杂声愈发小声些时，温如玉先是慢慢地坐起了身，抚着刚被王大壮亲吻过的青丝，脸微红，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一勾，心中泛着些莫名其妙的甜蜜都加快了他的心跳声。

　　想着刚才王大壮逾矩的动作，温如玉把脸埋在被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啊，他好像真的快喜欢上他了。

　　温如玉就这样在床上打滚地磨蹭了好久，想着不如以后再想，现在先顺其自然地才打了个哈欠地起来穿衣。

　　而屋外替做早食的阿姆打下手的王大壮，眼睛时不时往自己屋子那边望去，还不断地往放在凳子上等温如玉起床洗漱用的木盆里加开水。

　　那副望妻石般的模样看得起床打水洗漱的小子都快看不过去了。

　　小子端着竹杯子走进火房，站在翻玉米面饼的阿姆旁，含含糊糊地道：“阿姆，俺……咕噜咕噜，”看着阿姆拿着铲子黑着脸的小子忙吐出口中的水，讨好一笑，“俺等会下午就得跟着牛子哥的牛车去镇上进书堂了。”

　　“嚯，你请了好些日子在屋里玩够了？终于想去书堂了？”

　　说完，阿姆拿着铲子就想上去给小子两下，让他知道自己这个温柔的阿姆也是会因为他不好好学习发威的！

　　那俗话说得好，远香近臭。

　　以前小子离得远了，一两月才回来一回，阿姆很是害怕在镇上埋头苦读的小子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那心里老心疼小子了，隔几日就要让王大壮前去送些铜钱和吃食，哪晓得这孩子见自家阿哥结个亲，愣是在屋里待了快一小月有余，阿姆每天一睁眼就瞧见小子坐在门口借着光温书，也不来帮帮阿姆洗菜做吃食，时间一久，阿姆真是越看他越烦，若不是小子身子还有些弱不禁风的，受不了打骂，要不然阿姆老早就拿扫帚赶人了。

　　小子大惊，他连忙把手中的竹杯子往地上一摔，快速地躲到了王大壮的身后，那一气呵成的样子，阿姆都快怀疑小子到底是不是从他肚子里出来受了风寒带来的病弱。

　　王大壮反应得也快，拉着他身后躲着严实的弟弟一同往外挪步。

　　等小子安全地冲出火房到了院子后，王大壮赶忙拿过还叉着腰生气的阿姆手中的铲子，走进去一边对着锅中的玉米面饼翻了又翻，一边对着阿姆嘿嘿笑，“阿姆，小子可是一顶一的秀才呢，他懂得分寸的，您就甭操心啦。”

　　阿姆闻言，没好气地瞥了眼护着小子的王大壮冷哼一声，“就你惯他，多大的人了还那么不懂事，秀才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知府大人他老人家说了天底下缺的就是举人老爷，现在哪哪不是遍地秀才，要是他不努力温书，到时候没考上举人，他连个知书达理的哥儿都娶不到。”

　　“俺相信小子！俺等会下午也得去镇上，明儿要赶集呢……”王大壮抓了抓头，又嘿嘿傻笑了几声。

　　“去去去，把木盆给端到外面去，搁这儿烦死人了。”一想到今晚上两个爷儿都不待家里，阿姆心里就有些酸涩，便眼不见心不烦地直接把去端木盆的王大壮推了出去，“别傻站着了，去喊小鱼起床吃早食了，一天天的，做人儿媳妇儿也不晓得早点起来搭个手，跟娶个祖宗在屋里似的，俺那些年给人当儿媳妇儿，鸡都没俺起得早，要是哪日起晚了，还得被婆姆说呢！”

　　越说越生气的阿姆，把锅里煎的两面金黄的玉米面饼给盛到了盘里，又把另一个装着昨日没喝完的雉鸡汤给舀起来都给放到桌上，“吃，都给俺吃，真是上辈子欠你们几个的。”

　　说完，阿姆瞪了几眼院里的小子和刚洗漱完出屋子门的温如玉，甩袖径直走进了他自个儿屋子里，“砰”的几声，把那门关得哐哐响。

　　而把木盆里水倒干净回来的王大壮摸了摸鼻子，他有些不清楚阿姆在发什么火，便和微微耸肩的小子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温如玉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低着头乖乖吃着盘子里的玉米面饼，对明摆着冲他发火的王大壮他阿姆啥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毕竟昨晚被暗卫们抱着飞来飞去，只吃了几个野果子的他是真的饿了。

　　温如玉对吃食是无所谓的，他以往经常被他那恶毒的继姆克扣过院里的伙食，有时为了活命连馊食都得往嘴里塞，饿得很了还偷过继姆专门用来羞辱他，在他院门口养了两条顿顿大鱼大肉的看门狗的剩饭。

　　那段日子真是什么臭的腥地，只要能活着，能吃的他都能吃下去。

　　更何况他如今面前摆着的是这么香的玉米面饼呢。

　　见温如玉舔舔嘴吃的欢喜的王大壮，他喊过来小子，让他把阿姆和他自己那份儿给端进了屋里去吃。

　　王大壮嘴笨，阿姆又不怎么喜温如玉，眼下这里能去哄阿姆的也只有小子一人。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姆能像他一样体贴身子不太好的温如玉呢。

　　王大壮摇了摇头，刚坐下去拿过筷子夹起一块玉米面饼，就被温如玉把剩下的几块玉米面饼给夹进了他自己的碗中，王大壮愣住了，他都快忘了自家媳妇儿是个喜欢护食很多，但每次都剩下许多让他吃的宝儿。

　　回过神的王大壮只得好笑地用手捏了捏脸颊鼓得圆圆的温如玉，瞧他用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时，王大壮当真是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诶……”

　　“俺吃你剩下的玉米面饼，那雉鸡汤，俺能不能不喝啊！”

　　“不行，相公你要都吃完，不许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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