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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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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姚庭还没毕业。
大四下学期开学不久的某天,她接到她爸电话,说来北京开会,等会儿接她一起吃晚饭。
北京饭店谭家菜。
听见地点,姚庭就知道是有人请客的饭局,他爸又带她蹭好吃的。
下午五点多,来接她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司机。车是奔驰七座商务。她暗想,这回请客的好像挺有钱。
路上惯常堵,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饭店。司机去停车。她按照她爸说的包厢找进去。像一头栽进时光洪流里。
台阶上铺朱红地毯,十步一根鎏金高大廊柱,走到电梯边才醒过神来。按了七楼,进到包厢,玻璃圆桌,明黄刺绣缎布沙发。老远听见他爸爸的声音:“庭庭,这边。”
包厢特别大,大约有她寝室七八个大。她快步过去,看见沙发最中间坐着田伯伯。在广电总局工作。是齐阳如今在京官位最高的。但凡回齐阳必是政1府的座上宾。京中其实还有一位祁阳籍的正部级高官 ,不过退休已久。她爸每次来北京,都要拜会这二位。
她先打招呼:“田伯伯好。”然后挨着她爸坐下。
田局坐在沙发正中,双臂撑开,靠在椅背上,虽然笑得慈祥,却很是不怒自威:“刚说到你。”然后介绍给在场众人:“这是姚市长的千金,人大的高材生。”
其中一个瘦瘦,戴眼镜的男人笑着说:“那还是师妹了。”
姚庭有点局促地站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幸好田局来介绍了:“这是冬田影视的陈总。上周公司刚上市,是国内第一家上市的影视公司,也是规模最大的。”
姚庭不禁又看了看陈总几眼。约莫四十来岁,眼睛小,皮肤黑,不好看,脸上却有几分骄矜之色。衬衣应该质地很好,泛着绸缎的光泽。西装袖口露出衬衣的袖扣,像是宝石。
陈总便问姚庭:“大几了?”
“大四。”
“实习定了吗?”
“还没。”
“那来我公司嘛。”
姚庭眼睛一亮,立刻答应下来。她从小是电视儿童,对娱乐八卦怀有一腔热情。尽管他们系主任一再鄙视娱乐体育新闻。她暗地里却觉得做一个娱乐记者也不错。
饭后,姚庭她爸送她回学校。忍不住说她:“虽然是上市公司,到底是民办企业。你肖叔叔那边还说让你去新闻社。”
“又不是正式工作,就当见识一下嘛。”姚庭手里捏着名片,借着车窗上闪过的霓虹,看上面的小字:董事长陈剑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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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里的灯光昏暗。可贺知空将姚庭的愤怒看得很清楚。
而他心头的愤怒更如滔天巨浪。气得很了,只剩冷笑:“合着这么多年你看我就一个卖菊花的?”
姚庭觉得空气都要裂开了。卖菊花三个字像活了一样,砸在她脸上。
她突然恨他。为什么要逼她,逼她说出这污糟糟的真相?她心里翻起恶心。
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挺美好的。
她刚到剧组,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什么都不懂。让人看一眼就露怯。女二号见她没事,拿她当助理使。端水打伞拿椅子。人人以为她不过一个穷学生,见了也只冷眼旁观。
一天收工早,贺知空请大家唱歌。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走一走,三三两两地成群。她跟在女二号后面。周围还有贺知空、场记、摄影几个人。
天色虽暗,满大街流光溢彩的廉价彩灯,倒是热闹得像上元佳节。
女二号听说是山东人,却一口正宗娇嗲台湾腔。哄得身边几个男的丑态百出。
无人搭理姚庭,她只顾埋头走路。不妨前边人一停。她撞上去。就听哎哟一声,带着怒气和惊诧:“我的鞋!”
女二号急忙弯下腰去细细检查她的鞋。踝带上嵌满了水钻,像条灵蛇。她尚未红,金主是个小气又土老帽的暴发户。好不容易才要来这双意大利牌子的凉鞋,珍视得紧。
幸好没事,瞪一眼姚庭,撅了嘴往前走。
周围人见她不高兴,数落姚庭:“走路要带眼睛。”
姚庭从小被人捧在掌心,第一回这样被人拜高踩低,气得停下来就想喝问:多少钱赔你就是。
突然肩上一热,像是有人搭上她的肩,耳边传来:“怎么掉这么远?”
她回头就见贺知空弯弯的眼睛和嘴里的白牙。
众人见她脸上变色,本欲再教训几句,不料贺知空来解围,只得作罢。
姚庭低着头,眼前全是刚才正对上的贺知空的脸。第一回明白书里写的,擦身而过都心悸不已。
她怀疑自己要得心脏病。
咚咚咚的敲门声差点让她这回真的得心脏病。
奇怪,晚上了,酒店的人会这么不客气地敲门?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
贺知空先走到门边,打开门,只见两个一脸横肉的陌生男人。心头一紧就想立马关门。
不料被挡住了:“警察。贺知空是吗?有人告你故意伤害。”
姚庭立刻跟过来。肯定是张谦。
“我当时在场,我和你们一起去。”
———
他们跟着警察到派出所时,张谦已经去做笔录。
一个警察带走贺知空问话。
姚庭给李恬打电话,叫她出来私下谈。
派出所有个小院子,停了几辆警车。头顶一弯残月,照着这个长长的夜晚。
姚庭呵着手,跺着脚。终于看见李恬出来,迎上去问:“他伤情怎么样?”
李恬心下盘算,争闲气归争闲气,闹上警局可就撕破脸了,更何况贺知空是公众人物,这得是大丑闻。姚庭肯定要帮他的。自己跟张谦又不一样,毕竟父母跟姚庭的父母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像张谦即便得罪了姚庭,过两年也就甩甩手回春都了。
“明天才能出鉴定,但刚听警察说估计是轻伤。”
“怎么可能?”姚庭冲口而出。她妈以前在法制办,她对简单的法律条文还挺熟:“轻伤够刑责了,可能要坐牢的。张谦伤得这么重?”
李恬也吓了一跳:“不对啊,刚警察说的是赔钱啊。”
“是不是轻微伤?”
“有区别吗?”
“这不就是要坐牢和不要坐牢的区别吗?”
李恬噎住,翻个白眼。她从小就烦姚庭这点,好像什么都懂似的。
“瞪我干嘛?你能不能劝劝张谦,私了就好了,别闹大。”
“你们真好上了?”
“没有。”
“没有你这么帮他?他还为你打人?姚庭,你可别聪明一辈子,在男女大事上犯糊涂。娱乐圈,多乱啊。他什么美女没见过?”李恬看姚庭一眼,又忙补充:“我不是说你不漂亮,就是和女明星比……”
“行了,我什么姿色我很清楚。”
“再说,谁家里有矿的不去继承王位,还来混娱乐圈啊?不就戏子么?”
“你脑袋里封建上下九流这一套还挺根深蒂固啊。”
李恬又白了姚庭一眼:“行吧,你就往枪口口上撞。我才有的戏看。”
姚庭恨得掐李恬一把:“你有没良心?我以前帮你和你前男友做了多少次弊?你到底劝不劝张谦?”
李恬拉长音调:“看你面子,能不劝吗?”
两人回到大厅,见贺知空和张谦都到了。张谦头上青紫了一块,当胸一个明显的脚印。警察已经在调解:“伤情也不重,赔点钱就好了嘛。”
张谦一口咬死:“法院见吧。”又转头冲贺知空冷笑:“这回的热搜你肯定不用买。”
贺知空正在接电话。不时皱眉。神情有些焦躁。他抓了抓头发,抬眼见姚庭进来,电话里不知又说了什么。突然将电话递给姚庭。
李恬和张谦的目光一时都落在姚庭身上。
姚庭尴尬,却还是接过电话。迎头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姚庭,好久不见了啊,我是陈希。”
贺知空的经纪人。
电话那头飞快地说着:“以前的事你千万别和空哥提。我明天的飞机就到。天大的事,明天我们见一面再说,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