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宗的日常》因为想种树

19、第十九章

　　“哟，稀客。”

　　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一片稀疏竹林前响起。

　　第四峰很大，但是东西很少，一座建造的还算精致的大屋，旁边几株稀疏的墨竹，一条细长的绳索，系在最远的两只竹子身上，白衣的之外还套了一件麻衣的青年，躺在绳子上，就转了个脑袋来看到他山峰的人，阴阳怪气的话，也他发出来的。

　　司弧见怪不怪的无视，用法术把他大屋里面的桌椅搬出来，一共两个椅子，一个桌子，他坐在其中一个椅子上，就像浑身没有骨头一样，往桌子上一趴，也不说话，就是长长的叹气。

　　“你第一峰没有桌子吗？大晚上来发什么疯？”

　　青年语气恶劣。

　　回应他的只有司弧的叹气声，一声……又一声。

　　最终竹林里的青年终于从绳子上下来了，踩着月光走到另一张空着的椅子边坐下。

　　第四峰的四长老，萧衔。

　　这是个十分张扬英俊的男人，他五官精致，眉眼眼尾略微上扬，看起来十分的肆意风流，他鼻梁高挺，唇瓣却有些苍白，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分裂，好像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有这样看起来脆弱的唇色，他就该像他的眉眼，他就该站在风里，站在高山，傲视整个世间。

　　萧衔坐下后，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就抱着胳膊看着像条死蛇一样趴着的司弧。

　　他对司弧串门没什么意见，但是他被吵醒了会很烦躁，他把若水剑横在桌子上，心里已经决定了，今天司弧要是没有正经理由，他就要拿这把神剑，给司弧剃个头！

　　趴着的司弧依旧没什么形象的趴着，不过这会他已经转过脑袋看旁边的人，萧衔背着月光，抱着手，夜色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依旧有些遮不住他眼下的青灰。

　　看起来，他应该很久没有休息过了，而刚刚萧衔是在竹林躺着的。·

　　“额，你一向大晚上不休息，到处乱窜的，我还以为这会吵谁都不会吵到你呢。”司弧有点尴尬的坐起来，想了想从乾坤袋掏出酒坛来，试图邀请对方半夜饮酒，结果撞上那双宁静如墨的眼眸。

　　“所以呢？”月光下，萧衔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却很温柔的道：“你大半夜，总不会来找我喝酒吧。”

　　“如果我说是呢。”

　　“哦，那也没什么。”萧衔伸手，握住若水剑，继续温柔的笑：“我早就想试试了，凭如今已经神剑合一的我，到底能不能把你这名义上修真界第一人的脑袋拧下来。”

　　“我觉得你对自己要好点，不要每天跟自己过不去。”司弧站起来，面无表情道：“其实今天是掌门师兄喊我去喝酒，我要去赴约了。”

　　司弧转身就准备走，但是回应他的是一只青色的剑鞘。

　　那只被主人随意扔出来的剑鞘，带着凌厉的风声像只剑刃一样，在司弧面前，裹挟着势如破竹的戾气直直的插进地里半尺，那距离，如果司弧在往前走半步就会被剑鞘贯穿，司弧转身，看着月光下的青年。

　　他站在不明朗的夜里，脱了剑鞘的若水在夜色里绽放出寒光，他像极力忍耐什么一样道：“司弧，我们打一架吧。”

　　神经质的，空荡荡的声音。

　　“你……入魔了？”司弧轻轻的问。

　　世间明明有道修也有魔修，可是每个道修深深恐惧的就是堕入魔修之道，这是承受不住一路求道之路上诞生梦魇的后果，与从一而终的魔修不同，道修转入魔道，是会失去理智的，最终变成一个只会杀戳的疯子，所以修真界中，许多修者在确认无法摆脱梦魇的时候，要么废道修魔，要么趁着彻底疯掉前，自己除去自己。

　　“我……”萧衔轻笑，声音越发飘忽不定：“你觉得，我会变成这么可笑的存在吗？”

　　司弧没有回答。

　　山峰下，快速的奔跑来一只黑色的野兽。

　　那是只黑色的，比寻常老虎大不了多少的野兽，全身皮毛漆黑的，是比夜还要深的颜色，一双瞳孔却是金色的，他四只脚，脚边环绕着御风的法术，这是萧衔的坐骑，一直呆在山峰下的平地里，没有召唤是不会上来的，但当他用御风术冲上来的时候，速度也快的叫人震惊。

　　这只黑色的野兽看着握着若水的萧衔，野兽的知觉让他敏锐的感觉到萧衔身上围绕的丝丝魔气，于是他的双眼仿佛人一般露出担忧的神色，嘴巴里发出低微的吼叫声，似乎想要安抚即将发狂的人。

　　“谁让你上来的，还不下去。”司弧可不管野兽什么想法，当即大声喝道，用自己的剑把黑色的野兽驱赶下山，而旁边萧衔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人的情绪不稳定，被誉为天地五神剑之一的若水在他的手里发出急躁的嗡鸣声，整个山头都开始聚齐狂风，还有从大地汲取出来的水脉，在那嗡鸣声的呼唤下仿佛有了生命，司弧能感觉到，他踩着的山地，那松软的土地里，水脉像无头的巨龙在山体试图游走。

　　司弧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长剑，山体已经开始颤抖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萧衔已经崩溃到这样岌岌可危的边缘了，他也明白为什么萧衔要执着的跟他打一架，倘若萧衔真的一丝理智不存，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么整个玄霄宗内，唯一能跟被神剑认主的萧衔有一战之力，甚至杀了他的，只有司弧。

　　可是。

　　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拔起来剑，又谈何容易。

　　司弧把长剑交换到左手上，右手握着剑把，在心底深呼吸了好几次。

　　在他做准备的时候，他的右手突然被人握住，司弧回头，发现是掌门陆佑。陆佑冲司弧摇头。

　　“师兄。”司弧低声喊一句。

　　陆佑已经放开了他的手，缓步走到萧衔面前。

　　被惊人的异变迷幻了双眼，陆佑走近了，才发现萧衔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疯狂，他安静的站着，嘴唇苍白，微扬的眉眼里面是水一般的沉静。

　　“你理智没有崩溃。”陆佑肯定道。

　　萧衔卸了神经质的表情，无所谓的耸肩道：“是啊，吓吓他而已，让他大晚上……”乱串。

　　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完，就被气呼呼的陆佑用刚从地上捡的木棍打断，这还是从萧衔的屋子不知道哪个角落被刚刚狂风挂下来的，现在正好被陆佑用来抽这个幺蛾子师弟。

　　陆佑愤怒道：“你不是吓他，我看你是来吓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在观星堂，差点以为你要把第四峰拆了。”

　　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己一个师弟试图杀了另一个，制止司弧的一瞬间，陆佑可是做着对不起整个玄霄宗的准备才走过了，如果萧衔真的丧失了理智，被打断的司弧做不到及时阻拦，甚至投鼠忌器，像萧衔这样强悍的修者可以在一瞬间毁掉整个第四峰。

　　第四峰山下可是整个戒堂！光弟子就有数百人。

　　结果他说开玩笑？

　　明明一直在理智奔溃边缘是萧衔，但是陆佑觉得最后先奔溃的搞不好可能是他。

　　前有司弧砸他玄霄宗招牌，后有萧衔砸他第四峰，这是师弟吗。这是纯粹两个大冤孽！

　　陆佑愤恨的想着，觉得自己是有史以来心最累的掌门。

　　说起来都是六百岁的人了，走出去都是修真界的大佬，但是被陆佑像不争气的儿子一样抽的时候，萧衔内心充满冷漠，抱着胳膊脸上直接刻字，反正爱打打，境界在那，抽了也不疼。

　　司弧也明白他被戏耍了，也抱着胳膊学着萧衔阴阳怪气：“就是，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懂事。”

　　然后他就被陆佑一块揍了。

　　打了老半天，挨打的都皮糙肉厚，根本不疼，打人的手都酸了。

　　司弧很自来熟的用灵力又从屋子里面搬了个椅子来，由于刚刚萧衔就是站在桌椅旁边耍人的，所以靠近他的桌椅完好无损，不像那个大屋，都有个角落塌了。

　　多了一个人，司弧又把酒坛子掏出来：“我亲自用第一峰的桃花酿的酒，你们尝尝。”

　　自从司弧不修炼了，他就突然多了很多技能，比如拿观星堂的竹子编篮子，自己动手种灵果，现在连桃花酿酒都自学成功了。

　　倒出来的酒液浸染得空气里都有淡淡的桃花香。

　　萧衔一马当先的端起碗来大饮一口，毫不留情的道：“一般。”

　　陆佑也喝了一口：“我觉得挺好的，师弟要是不修道，说不定靠酿酒也能生活。”然后萧衔在旁边听了翻白眼，觉得陆佑就是看他师弟什么都好，被感情蒙蔽双眼还蒙蔽了味觉，司弧在旁边望着他俩傻笑。

　　这孩子从小就傻，长大了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夜风徐徐。

　　他们师兄弟三人，其实年幼的时候并不融洽，有时候萧衔也没有想到，在他开始被梦魇吞噬理智的时候，身边陪着他的居然是陆佑和司弧，而当初在他生命占比里那样重要的人，事到如今，竟然一个也没有了。

　　有时候就算是求道之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世道无常。

　　萧衔不爱口感跟水没啥区别的桃花酒，他将疲惫的双眼闭上，靠在陆佑的肩膀上。他能感觉到陆佑的手轻轻的拂过他的头顶，然后将他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而他的耳边是司弧和陆佑轻轻的聊天的声音。

　　陆佑让司弧不要来第四峰打扰萧衔，司弧十分委屈的说他是来找萧衔咨询问题少年的心里想法的，结果萧衔有起床气，脸在月光下比锅底还黑，吓得他就不敢咨询了。

　　陆佑表示很没有道理，养娃的事情为什么会去找萧衔，谁不知道萧衔就养一个孙浩，还养成那样。

　　提起孙浩，司弧和陆佑还沉默了好一会，萧衔想起来反驳，但是靠在陆佑身上好像有魔力，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年掌门师叔还在的样子，然后他就睁不开眼睛了。

　　他在迷雾中，听着司弧诉说他的问题。

　　司弧口中的问题少年自然是萧恒。

　　司弧说，他希望萧恒能够成长，但是又害怕他受伤，他希望萧恒能够坦然的接受身边的人，能够明白自己一直都很愿意帮助他，但是又不能主动说，因为萧恒敏感习惯包裹自己，并不喜欢别人探讨他的内心，就像他知道萧恒为什么忌讳别人看他的背，而他只能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