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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献上你的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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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过人?这倒不稀奇。褚颜心想。这片土地上,哪里没死过人?像某个古都,地下埋的比地上住的还多哩。
见褚颜不信,尖瘦男人又夸张道:“每一个。每一个住进去的房客,都死了。这个房间被诅咒了。”
“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去送死了。”尖瘦男人拍拍他肩膀,道:“这钱你赚不了。”
“好吧。”看他说得煞有其事,褚颜也不想跟他当面反驳。点点头算是应下,又往会场里一溜,开始蹭吃蹭喝看招聘了。
尖瘦男人目送着褚颜走远,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悄悄摸摸地将手从口袋里拿出,那是一张刚从褚颜口袋里偷来的现钞。
可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钞票,分明是一张折叠好的粉红色传单——里面还夹了张擦过嘴的卫生纸。
“操!这个死穷鬼!”尖瘦男人将传单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褚颜在会场里蹭完三餐,等出来时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
而他暂时还没找到新的工作,也不可能在大冷天里睡公园。
斟酌再三,他只能再次回到了魅力旅店。
也不知道昨天的事怎么处理的。都怪自己晚上睡太死。褚颜心想。
出乎意料,老板娘根本没提被子的事,甚至连表情都没半点变化,只是说:“房间已经打扫好了,欢迎您重新入住!”
这么客气?褚颜心生疑虑,但还是决定先上楼看看情况。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墙上的挂钟也敲响了整点的铃声。
一只报时鸟从里面弹了出来,却说着:“小孩死了!男人死了!女人怕了!还有呢,还有呢!”
咔咔。报时鸟缩回匣子里,前台又恢复了寂静。
回到444,褚颜才发现,整个房间都恢复了整洁,就跟他刚住进来时一样。
被褥也都换好了。
没想到这廉价旅店,服务竟然这么到位。褚颜心想着,但到底有些忐忑,便干脆拿出手机,把昨夜的事编辑成文字,发给了霍医生。
过了几分钟,霍医生回了信息:不用担心。
褚颜问:你说是我梦游?还是异常事件?
霍医生:可能只是不长眼的小偷。
看到他的这一句话,褚颜笑了一下。
虽然他知道,自己又给人家添了麻烦。但这几年来,麻烦霍医生的地方也不在少数。
女儿的医药费,一直都是他垫付的。
想到女儿,褚颜的心重新变得柔软,忍不住问:可以给我拍张盈盈的照片吗?我想看看她。
过了一会儿,霍医生才回复:你可以自己问她。
说的也是。
褚颜调出女儿的聊天界面,噼里啪啦打字:乖乖,爹地好想你。
备注为“褚盈”的女孩发了张照片过来,是一只白嫩的胳膊。附文:在打针。
不一会,女儿又发了句:爹地好好照顾自己。
褚颜:好。乖乖真勇敢。我会的。
褚颜点开那张照片,看到褚盈莲藕般的手臂上掩盖不住的青红针眼,止不住的心疼。
他的女儿褚盈,得了很罕见的病症,需要在医院里进行持续性治疗。虽然霍医生在的基地有对应的特效药,但医药费也是一个填不满的窟窿。
褚颜不可能一直让霍医生出资,便在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一点后,来到这里打工。
想到明天又是奔波的一天,褚颜伸了伸懒腰,决定早点睡。
他简单洗漱完,在睡前仔细检查了门锁,又用凳子堵了堵,连窗户也再三检查,扣了锁扣。
做完这一切,他才安心到床上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在褚颜细微的呼吸声中,靠近床位的墙壁处,突然出现了一面古朴的化妆镜。
在睡梦中的褚颜,忽然听见了一声接一声的呓语,仿佛从深海传来,忽远忽近,模糊又清晰。
“愿望……愿望……”
“献祭你自己……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听到这样的声音,褚颜就像被引诱一般,从床上坐起身,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到了镜子前。
“愿望……你的愿望……”镜子里发出诱哄的低语,镜面泛起波澜。
褚颜怔怔地看向镜子,落入他眼中的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无穷无尽,仿佛背后连通了深渊。
愿望吗?褚颜想了想。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如果一定要有,那他想……
“我想让女儿恢复健康。”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无数扭曲线条组成的符文从镜中流出,将他圈进其中,仿佛达成了某种契约,或者交易。
“报酬……你的头颅……拧下来,献给我……”
怎么还要报酬啊?不应该白给吗?童话故事里都是这么演的啊!
还拧我头,我拧你个特妈头。
得知要报酬,要得还这么变态,褚颜忍不住反驳道:“医院只想要我的钱,你居然想要我的命。高利贷都没你会算。”
他一说完,连镜子都诡异地沉默了一秒。
依照往常的经验,褚颜现在不应该说:尊敬的契约之镜,我将谨遵您的吩咐!
然后无视掉极致的疼痛,将脑袋生生摘下来献上,以取悦面前的魔镜吗?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察觉到褚颜不打算遵守契约,缠绕的符文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化作无数黏腻的蠕虫,在黑色的浆液中翻滚,往他的毛孔里钻。
然而褚颜不过打了个哈欠,那些虫子就像烟花一样崩裂、炸开,散成了破碎的星星。
还以为遇到了灯神,原来遇到了电诈。
褚颜顿时兴致缺缺,回道:“你能力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睡了!”
简直是挑衅!他怎么敢质疑伟大的契约魔镜!
镜中黑雾翻涌,霎时间长出一张长满森森利齿的嘴,粘稠的涎水从牙齿上滴落,镜框两边则突兀地冒出两条细长的手臂,就要将这无知无畏的男人一把拽过来,把他的脑袋生生咬下。
褚颜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重,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连步伐都慢了两拍。
森然利齿后面如连深渊,浓烈的腐臭气从里面传来,那里堆着无数葬身者被消化完的残躯。
可这看起来单薄瘦弱的男人,却远比想象中难拽。镜子已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男人依旧纹丝不动。
于是不辨面目的脑袋主动从镜中挣出,就要咬下他的脑袋!
褚颜却被这味道熏得作呕,忍不住一拳打过去,喃喃自语:“什么玩意?”
“咔嚓。”一道不大不小的绽裂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尤为清晰。
镜子愕然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在男人一拳打到的地方,蛛网般的纹路正在向四周蔓延,越来越快。
这……不可能……
他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伤到我……
他还违背了契约规则,却毫发无损……
难道……
随着镜子念头的发散,它终于散成了无数碎片,哐哐掉了一地。
而褚颜一点感觉也没有,连砸碎镜子的那只手都不见半点划痕。
他歪在床尾,往被子里一滚,睡了个四仰八叉。
在他熟睡之际,一缕缕黑雾从镜子的碎片中释出,凝成一团指甲盖大小的胶质物,融入了他的身体。
与夜晚的闷声干大事不同,第二天一早,当看见“案发现场”时,褚颜险些连下巴都吓掉下来。
他看看紧锁的门,看向门边稳如泰山的凳子,还有窗户上紧扣的锁扣。
在反反复复怀疑人生过后,褚颜不得不承认,这镜子,是他自己弄坏的。
我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原来我真的会梦游啊?他简直欲哭无泪。
事已至此,褚颜也不好再逃避。
他老老实实收拾好行李,再三清点没有遗落物品,这才拿起房卡,走出门去。
虽然穷得叮当响,但他也不是推卸责任的人。做错了事,就认。
镜子加被子,500块钱应该也够了,不是那么难还。
在他离开以后,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一阵变幻,布满了灰尘与蛛网,墙上尽是破损的墙皮,床单被褥也显出风化的痕迹。
而暗黑污浊的痕迹,则从浴室、卧室一路蔓延,将走廊也囊括了进去。
那或许是早已氧化干涸的血,直到今日才显出真正的踪迹。
褚颜走到前台,惊讶地发现老板娘竟然不在。
难道睡觉去了?也是,这么一个旅店,连续两天都是她来守,肯定也累了。
就是不知道老板在哪,好像也没见他出现过。
褚颜不知道怎么退房,主人不在,他也不可能擅自去动别人的电脑。思量再三,他只得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和简要的道歉。
“不好意思,弄坏了你们旅店的被子和镜子。贵店损失可以从剩余房费中扣除,如果不够,请联系这个电话:137xxxxxxx,444号房 贺兰。”
确保万无一失后,褚颜才拎起行李离开。
在他的背后,旅店飞快变得破旧、灰暗,仿佛多年未住过人一般。
一片纸人从柜台后的缝隙里飘出,正是老板娘的模样。
她机械般重复道:“知道了,知道了。”
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呢,褚颜才刚走到公交站,就接到了来自招聘方的电话。
一番交谈,他才知道对方正是那位“xx酒店试睡员”岗位的hr。
“什么时候方便?今天,今天就可以!餐后面试?好的,马上来!”褚颜满意地挂断电话,心想,今天的三餐,又有着落了。
……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被接线员接起。
“您好,这里是特殊情况调查局。魅力旅店是吗?好的女士,这边记下您提供的地址,请不用害怕,我们马上派人过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