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士的银晔刀》吴*

5、第04章 抚琴美郎

　　卢弈日扶着王青龙回到自己家里，卢家人见他那狼狈样，都只能憋着嘴忍住情绪。还是老仆人沈大娘精明利索，赶忙拿来了老爷刚洗净的衣服，要王青龙穿上。王青龙懊悔地狂敲着桌子，悔不听兄弟之言。待他平静下来后，发现兄弟卢万矢拖着下巴似乎在熟思着什么，于是摇了摇他的手，想要问个清楚。

　　“那个诸学会……王兄知道多少？”卢万矢一脸的疑惑。

　　“哦……那诸学会本来是个学术探讨组织，是在汉武帝末年建起的。汉武帝征求治国大计的时候，儒生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来天下的读书人都归了孔学。读书的为了当官，没有人再学其他诸子的言论，诸学会便是一些学习除儒家之外学说的书生们建起的。后来儒学思想深入人心，儒家所倡导的等级观念成为了统治者的工具，诸学会的人打了个口号，说什么要……喔，对……【平等人权，抵制儒学思想专制】，上级官员不采纳，他们就一夜之间杀死了6个大贪官。后来王莽篡位失败后，有一些绿林的江湖人士也加入了诸学会，但是那些绿林好汉后来都变得文绉绉的，武功也变得越发高成。于是江湖上的人都说诸学会有武功秘籍，一些爱好武学的大官员就广招门客、壮士，希望借政府的旗帜消除所谓的反贼，获得武功秘籍。”

　　“原来是这样……那王兄可知现在他们的首领是谁？”

　　“那倒不是太清楚了……江湖上都说诸学会没有首领，只有长老……长老一共有3个还是4个？……王某只知道诸学会分成道家、墨家、法家、杂家四个派系，至于长老……有一个姓姚，还有一个姓李……”

　　“那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口令或记号没？”卢万矢心存钦佩，想一锅子问到底。

　　“口令？记号？……唔唔……啊，对了！我师父曾经告诉我说，诸学会的人背后都有刺青，四个派系有四种图案，道家的是一头青牛，墨家……墨家……让我好好想想……”

　　王青龙正苦思冥想着，突然“吱嘎”一声，门开了。门口立着的是卢万矢的二儿子卢太习。他是卢万矢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箭法精湛，又无师自通了一种叫“多向箭”的武功，把射手的攻击范围扩大到了背后。此刻已是落日时分，他从伏牛山打猎回来，马匹上已是硕果累累。

　　“仲和，今天怎么这么晚?”卢万矢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略带责备地问他。

　　“没什么，回来路上遇到佩莲姑娘，她说为我煮了鸡粥，我正好也饿了，所以……”不知怎么的，卢太习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由得红了。卢万矢心知其意，就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喝了口热茶，朝着王青龙笑笑。

　　“他妈的，这小骚货从来没为我煮过鸡粥！”王青龙睁圆了眼睛，略带醋意的发了发牢骚，扛着双斧飞速跑回家去了。

　　又过了20多天，洛阳城里又来了一个官。那个姓邹的新督邮，不知怎的就是要见见卢羿日，还下了张请帖，约他去秦家酒楼一会。得知消息的谢君才事先在酒楼里订好了桌位，想一睹“抚琴郎”卢伯农的风采。

　　约会那天正值七月酷暑。中午时分，雷雨欲下不下，闷得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洛阳城的百姓个个都汗流浃背，脾气也不觉变得焦躁不安。就算天热如此，谢君才还是按照原计划来到了酒楼，要了壶西凤独酌。才饮了不到半个时辰，在秦家酒楼卖唱的洛阳名妓燕燕就主动来到谢君才跟前要求献唱。此时的谢君才等人未到，已是焦急万分；又因为官差之事，身披银甲；而这天气却丝毫没有转凉之势，他自己都觉得快中暑了，现在倒好，来了个拿着琵琶的妓女，酥麻麻地要求献上一曲《昭君出塞》……谢君才不多说什么，给了她一个元宝，轰她走。燕燕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天气炎热而不能让客人静心，这是燕燕琴艺不精。燕燕不稀罕君的元宝，只希望燕燕离开后君能舒心快乐。”言罢转身要走，却被一个洪亮的声音喝住了——

　　“燕燕姑娘且慢！愿否与在下共奏一曲？”

　　谢君才顺声望去，和住她的是个和他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那男子身着青衫，腰缠金丝，头戴方冠；肩背一红木古琴，手持一青红宝剑，腰配一绝世好玉；雄而有威仪，壮而有姿貌，素而不失古雅。如风般行到燕燕面前，轻柔地牵住她的手，命她坐下；自己则找了张与她面对的桌子，安放他的古琴，略略地拨弄几下试试音，理了理垂落有致的双鬓，用一双清澈见底的明目暗示燕燕姑娘取什么调。

　　“铮、铮铮……”那《不韦献姬》的宫商瞒不过他的听晓。

　　“铮。铮、铮……”那顿挫有致的浑沌寄托着主角的哀思。

　　此时此刻，秦家酒楼仿佛也失去了他往日喧闹的兴隆，满座皆静，再也没有人抱怨这闷热的天气。人们痴痴地听着，如身临梦境般地醉了——赵姬的风华显现在男子的眼里；不韦的才智映射在女子的心间。连谢君才也觉得丝竹才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那琴声似有魔力，动听到消除了他了妒忌。

　　迟迟不下的大雨好像也被这琴声打动，体贴地开始刮起大风。轻柔的风掠过抚琴男子的衣袖，弄斜了他的双鬓，可就是吹不散这满座的客人；那男子忽然睁开了双眼，雷公也像预知般将闪电劈在洛阳的天空，只听“啪”的一声，燕燕姑娘的弦丝断了，满座的人同时都倒吸了一口气。

　　“燕燕不才，坏了先生雅致，求先生原谅！”姑娘赶忙起身，赔礼道歉。

　　“先生？哈哈……”抚琴男子顺声而起，双手作揖，“对不起。卢某今日扫了诸位的雅兴，见怪、见怪……”说罢起身要走。

　　“君可是抚琴郎卢伯农？”谢君才急忙喝住那人，欲问究竟。

　　那男子不急不忙，回过头来与谢君才对视了两秒，点头示意。

　　“君今日难道没有约人？”谢君才继续发问。

　　“殷殷之雨，其势若洪。虽有嘉宾，奈何匆匆？”卢羿日朝着谢君才笑了笑，背着琴消逝在瓢泼大雨之中。

　　那天夜里，谢君才把今日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江右参。也不知怎么搞的，谢君才的那份知音难觅的激动在江右参的眼里竟然变成了仇恨。江右参以为，谢君才是因为嫉妒卢伯农才把事情告知于他，更何况他自己也容不得天底下有比儿子更优秀的男子存在。于是连夜下令擒拿卢羿日，卢羿日也因此于当夜被关进了大牢。江右参鞭打了卢弈日一顿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判处他流放南海，由新督邮邹行负责护送。江右参哪里知道那邹行和卢羿日曾是昔日同窗，邹行也是因为当了个小官才请卢伯农去秦家酒楼聚聚的。到了送行的那一天，谢君才郁闷得不知说什么好，骑着白驹远远地目送那个友人；卢家人虽然哭得你死我活，但终究无法撤回江右参的命令，卢老爸也只能无奈地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