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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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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远尘庵住?”
“是,”言三夫人放下茶盏,眉宇间笼罩着忧愁,“自从将你接下山,你便出了许多事,上回被齐三小姐推下水,险些连命也没了,这次又伤成这样……”
她深深叹了口气,“娘实在担心,或许当初不该这么早接你下山,如果听了悟大师的话,待你过了十五,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磨难了?”
还有这个说法?傅玉拧眉。
秀嬷嬷补充,“当初了悟大师就建议让您和三少爷出家修行,说是得过了十五的坎,夫人实在想您,又见这么多年没发生什么事,才在四小姐提起时干脆将您接了回来,没想到不到一年就出了这么多事,三少爷那边就平平安安的……”
“所以,我这次要回去住了?”傅玉问。
“只是暂时的,待您十五岁生辰过,夫人就接您回来。”秀嬷嬷怕小姐与夫人产生嫌隙,忙解释道,“夫人还想着求见了悟大师,”
原身的生辰在十二月十二,眼下已经十月了,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多月,傅玉无所谓地点点头,其实去山上住也没什么不好,府里人多眼杂,想做点什么都不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不带杭嬷嬷,因为这次受伤,杭嬷嬷盯她盯得更紧了。
结果当然没能如她所愿,杭嬷嬷怎么可能放心别人跟着?本来小姐和北狄公主来往,她心中就担心,这回又出了这样的事,还是早些去山上得好,等年前回来,北狄使团也回去了,京中月月都有新鲜事,也不会再关注小姐了。
十月初五,言府的马车上了回首山,静心师太几人还和上次一样等在远尘庵前,两方互相见礼,宝源偷偷在后面冲傅玉招手,傅玉也冲她摇手,露出一个笑。
言三夫人看了眼女儿的小动作,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转头看向静心的时候笑意却瞬间消失,她双手合十,满含深意道,“不知师太近来可好?”
“阿弥陀佛,贫尼一切都好。”
“也是,山中清净,师太自然一切都好,可城中却多事,妾身心中忧愁难解,不知能否与师太谈谈佛法?”
静心师太淡淡颔首,“施主请。”
傅玉抬脚欲跟上,言三夫人却回头,笑着看了眼宝源,“娘和师太说说话,馥儿和朋友们玩去吧,就在庵里,可不许乱跑。”
傅玉挑眉,才要说话,宝源已经跳过来拉住她,“走吧,我带你去看一个好玩的……前些日子慧宁师太采药时碰到一只后腿受伤的兔子,就把它带了回来治伤,白白胖胖可好玩了……”
傅玉被她拉着往小院子走,回头看了一眼,言三夫人已经跟着静心师太进了那边的院子,看那脚步匆匆地样子,不像是谈佛法,倒像……兴师问罪。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才一关门,言三夫人便压低声音质问,“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大家?”
静心师太不慌不忙地盘腿坐下,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佛字,她端坐其下,慈眉善目,“如果说我不知情你信吗?”
言三夫人冷哼,“你觉得我该信吗?京城的人不都听你指挥,这样的大事你不知情?纪长薇,我不是十几岁任你欺骗的小孩了!”
静心师太眼眸低垂,手上的佛珠动了动,“漾漾,我从没有骗过你,我只有你们几个亲人了,我不会骗你……”
“我不想和你扯这些!”言三夫人脸色很难看,“当初你怎么和我保证的?你说你会护着馥玉周全,可你为什么教她习武……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这些事?我就这一个女儿了,你……”
“漾漾,你忘了傅家的仇了吗?”
静心师太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很温和,言三夫人剩下的责问却卡在喉咙里,她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发涩,“……我没忘。”
静心师太长长地叹了口气,“远尘庵前面有一座佛像,慈悲肃穆,高高在上,有妇人来此拜佛,拜的是佛,可这座庵堂就真的属于佛吗?”
“漾漾,我就如摆在台面的佛像,京城的势力说是我管,可那些人不过是拿我当招牌,很多时候我也身不由己。馥玉身上留着傅家血,惟笙没有习武天赋,也只有她能尝试……我知道你想让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如此,年初你要接她走,我不是也拦了那些人?”
“那我还得多谢你了?”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这次的行刺,我真的不知情,如果我知道,我是不会同意这样鲁莽的行动的……也是事情发生后,我才知道红莲教大长老入京了,你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那就是群疯子,以杀裴家人为使命的疯子,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不放过……麓山围场的刺杀就是大长老一手操办,怕我阻止还特意瞒了我们这边的人……”
言三夫人将信将疑,纪长薇的为人她知道,这样鲁莽不顾后果的行动确实不像她的手笔,她盯着她,静心师太坦然回视,良久,言三夫人先收回视线。
“城中议论纷纷,馥玉请你代为照顾,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让人教她武艺了!”
静心师太眼神闪了闪,并没有说她的人早没有教了,事实上,她也很好奇,馥玉那丫头拿出的药方到底是谁给的。
山上的日子很轻松,静心师太说既然回来,就与庵中弟子一样,但傅玉身边除了杭嬷嬷和长夜,还多留了一个彩蝶,是以除了每日跟着师太们做早课,其实并没有多少事。
傅玉趁着这个时机暗暗观察,观察杭嬷嬷,也观察这座庵堂,但是庵堂并没有什么异常,偶尔有妇人姑娘来拜佛,看到傅玉也很熟络的样子,“宝清师傅你回来了啊?”
傅玉应着,和她们打听远尘庵,都说远尘庵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至于很久是多久,只说,“小妇人嫁过来足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这就有个庵堂,那时我婆母还带我来拜菩萨求子嗣……”
有个年纪颇大的老婆婆知道些内情,“何止二十年?不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还真没多少知道……这庵堂啊前朝就有了,据说皇觉寺,不对,那时还不叫皇觉寺……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寺庙,却有一年收了个与佛有缘的弟子,那弟子是有大悟性的人,不过几年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后来接过住持的位置,将皇觉寺发扬光大……而远尘庵……”
老婆婆叹了一声,“也是可怜,那位高僧出家前已娶妻生子,后来执意出家,其妻追到回首山,不肯离去,便在后山搭了个茅草屋……有一年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娘子突然顿悟,也绞了头发,说自此皈依佛门、远离红尘,就有了远尘庵……”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不引人注意的庵堂和山上那座香火鼎盛的皇觉寺有关系,傅玉回头看了眼,远尘庵的牌匾很简单,上面刻的三个字一笔一划,像是初学者的笔迹。
傅玉扶着老婆婆下了台阶,上来的时候杭嬷嬷正站在庵门口等她,她腰间系着围裙,两只袖子卷起,手上沾着些面粉,见傅玉上来,便笑着招手,“小姐,午饭好了,快来,秋里凉得快……”
傅玉跟着她进去,杭嬷嬷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她夜里再也没有出去过,每日除了做饭食点心就是给傅玉做衣服鞋袜,再不就是叮嘱长夜彩蝶跟着她,不要让她一个人往山里去。
唠唠叨叨,和寻常人家疼爱孩子的妇人没什么不同,但傅玉却觉得她在山上放松了很多,且很高兴她留在山上,这就不太对了,傅玉记得当初她说过,原身身上的伤是掳走原身师父花夫人的仇人所为,仇人既然能掳走师父,就不怕再来报复她这个徒弟吗?
午饭后,歇了个午觉,宝源来招呼,“我们去后山摘果子,你去吗?”
“去。”傅玉学着她的样子,拿过边上的背篓背上,不待杭嬷嬷说话,便拉着人跑了,杭嬷嬷叉着腰,“小姐哎,哎呀,慢着点……”
回首山大部分是皇觉寺的地盘,皇觉寺身为皇寺,来往者甚多,连带着回首山也多被文人骚客踏足,唯独远尘庵隐在深处,远离喧嚣。
“咱们往那边去,我知道哪里有果子,”宝源拉着傅玉,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原先山里果树多,可是之前不知道哪里来的书生,说是发现山里有一株老梅,惹得不少读书人来赏梅作诗,还把果树砍了,建了亭子,喏,就是那个!”
傅玉顺着她的手指指的方向看,树木掩映下,乌木色的亭子一角高高翘起,再往下看,层林尽染,秋叶纷纷,隐约有吟诗叫好声传来。
“又来了……”宝源皱皱鼻子,“有些书生好生奇怪,白日吟诗就算了,大晚上也不睡觉,还好咱们庵里隐蔽。”
两人一直往里走,走了约莫两刻钟,就见一片野柿林,硕果累累缀在枝头,将树枝都压弯了,几只鸟叽叽喳喳在枝头跳来跳去,捡着最香甜的果子吃。
“呀!都掉了好多!”宝源可惜地看着地上砸坏的柿子,挑拣了几个没怎么伤着的放进背篓,“前两日说来,后来又忘了,不过明日倒可以再来一趟,不然就可惜了。”
傅玉跟着她摘,直到将两个背篓装满,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走的时候傅玉从厨房拿的背篓,那背篓小些,宝源带的背篓却快有半人高,她颤颤巍巍地将背篓背起来,肩膀却突然一松。
“哎?”宝源扭头,傅玉把自己的小背篓推给她,“你背这个吧。”
“不行你比我还小……”宝源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她轻轻松松地将背篓背了起来,还顺手从小背篓又抓了些果子过去,她挠挠头感叹,“你的力气好像比以前还大啊!”
比以前?傅玉将这条信息放进脑子里。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宝源边走边说,“后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除了这片柿子林,里面还有其他果子呢,就是希望可别再有什么读书人闲着没事干往山里跑,万一再发现什么梅啊桃啊的,又得招呼人来玩了……宝清,你喜欢吃柿子吗?杭嬷嬷会做柿饼哦,今年还让杭嬷嬷做好不好,她做的可好吃了……哎?怎么这么安静?都没有鸟叫了,一定是被人吓……”
“吓走”两个字还没说完,宝源忽然被拉住,她疑惑道,“怎么了?”
“嘘!”傅玉伸手将她拉到身后,抬头环视四周,高大的树干向着天空的方向,残存的几片枯黄的叶子被一阵风吹起,摇摇晃晃地飘落。
傅玉后颈一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