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水榭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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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镝站在水榭里面对着池水沉思。
他解下手表捏在手里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它的每一处细节。表带上的划痕，边角处的磨损，和表盘的连接处一根窄窄的小铁片穿过，那是当年她上学的时候拿在手里摔了一跤磕断丢了零件，另找东西修的。
没有想到此刻成了现在的他唯一的念想。
现在的他。多么不可思议。
看看，转眼，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了，似乎都习惯了。
具体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他实在不知道了，只记得是秋天，下起雨来格外的冷。现在想来大概是中秋之后不久吧，刚醒那几天没人理，他是拿桌子上摆着的干月饼就冷茶填肚子的。
日头渐斜，远处的栏杆影子长长的挪到方镝脚边。
还是家里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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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鹅黄色衣裙的身影从月亮门后悄悄探出脑袋，远远地看见少年人站在水榭上临水而望，形单影只垂着脑袋，心想爹说的大概没错，这应该是个孤独的少年。
也是，自小体弱多病又不受亲人重视，小小年纪被人害的要死了才奋起反抗，一下反抗的身边一个亲近人都没了。之前信任的手下家仆，即使不能说些体贴话，也能帮着做事。如今爹爹做错了事情，怕是连信任的手下人都要防着了。
小橙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能不能帮到爹爹，但她总要试一试，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去求他，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被羞辱一顿跟着她爹爹一道去见娘亲罢了。
这么想着，她就鼓起勇气，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向那个少年靠过去。
傍晚时分，少年站在亭子下，修长的身形笼罩在昏昏暗暗中，从后面只能勉强看到小半张侧脸在晚霞当中的模糊剪影。
小橙想，自己走的这么近了为什么还没有被喝止。他该发现了吧？为什么不喊人来把她打走？是默许了自己的亲近？
心思转着，她靠的越发的近，低垂着脑袋从袖子底下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想要牵住少年的衣袖。没有想到，少年用手臂猛地用力一挥，她被挥开扑倒在地上，又听那少年竖眉大喝：
“什么人！”
原来是真没看到啊。小橙跌坐在地上仰头看这个少年，瞪着眼睛很生气的样子，眼圈都发红了。是晚霞照映的光芒？还是在发脾气？看来自己也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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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家丁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小橙已经跪到方镝脚边，一下下的磕头喊着求少爷放爹爹一条生路。
方镝退开两步侧过身让开，示意家丁赶紧把小姑娘拉起来。待她站好，才吸吸鼻子抹把脸，问她爹是谁。
小橙交代了身世来意，望着少年人：“我爹他错了，但罪不至死，我想求少爷不要为难，给条活路。”她说着垂下了眸子，捏捏细白的手指好像在羞涩或者为难，然后微微福了一礼，补充道：“大恩大德，奴感激不尽。”
方镝看看她，又看看站在女孩子身后保持警惕的，和挡在自己面前随时防止女孩子扑过来的男人们，抿了抿嘴角，对侍立在一圈人外的吴庆招招手，问他胡泽的事处理到哪了。
吴庆挤进来，说交给官府按规矩办事，应该是要发配的，又表示具体发配到哪里有操作的余地。
方镝挥退拥挤着的人们，走到小姑娘面前，看她低着头，问她听到了吗。
他看到小姑娘头顶一侧的珠花，毛茸茸又亮晶晶的，很好看。他有点想伸手摸一摸，或者夸赞一下，但又想到一个男孩子这么做不好，于是只默默看着。
见她点头，方镝又问对她爹去哪里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要求。
一听到这话，小姑娘怔愣地抬起头，视线直直的就撞进少年人的眼睛里去了：少年人依旧背着光，只能分辨他现在正看着自己，并不清楚他的神情或是态度。
小橙旋即低下头，福一福礼，说一些放过一命就感恩戴德没齿难忘不敢奢求的话。
对这样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方镝总是不忍心多看。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般没主见地低声下气过，可是这里的姑娘们，大多可怜。这位小橙姑娘的姐姐，好一个大小姐，还不是被她自己的爹拿来讨好旁人，嫁给人做贵妾，结局凄凉。
“行了。”方镝打断她的表忠心：“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不可能给要害我命的人谋好处的，官府怎么判，你爹就怎么样，我不会插手的。”
看她低着头，小珠子在耳后晃晃，乖巧的微微点头，方镝不愿再说这些令她伤心的话，就打发人：“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不料小姑娘听完这话不仅没有退开，反而缓缓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杏眼儿，望着方镝小声说：“奴无家可归，无事可做。”
到这里，吴庆已经明白了这小姑娘要做什么，只是他不晓得镝少爷有没有看明白，也不晓得少爷对这些事是个什么态度。
他偷偷地瞄少年人，又偷偷地瞄小姑娘，心想别的姑娘无所谓，这个可是抄了家灭了族的，难保她没有卧薪尝胆报仇雪恨的心思，可不能留在身边。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劝阻，就见少年人“哦”了一声，点点头，吩咐旁人给她找个住处，然后没有停留，甩袖背手转身走了。
小橙怔怔地望着少年人的背影，人影重重叠叠，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在走，周围的人仿佛都与他无关。
“哦”是什么意思？不在意多养一个闲人？表现胸襟表示不介意仇怨？还是说，像她一开始设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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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吴庆跟在方镝身后，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记得我说过。”方镝停下脚步，看着吴庆：“我的院子要是有人进来要让我知道。”
他很疑惑：“我也记得我安排了人在院子口守着。是吧？”
吴庆闭上了嘴，垂手站好，点了点头。
“我也没让他们怎么样，坐着站着躺着都行，就是我的院子有人来的时候要让我知道。”方镝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免不了有些生气。
“这些人......”他回头指着远处那些乱哄哄的人群，停顿了一下，吸口气，又放下手，扭头迈开步子，继续沿着回廊走起来。
“老爷病重多时，这几年一直都是大少......一直都是那个方锬在管家。”吴庆垂手走在方镝后一步的位置，低声说道：“这些人，还是需要您多多管教。”
“知道。”方镝其实不太想听这些话。要是这个人说他来帮自己管教这些家伙，那倒可能会引起兴趣。
“那，那个姑娘......”吴庆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家里总能找到一个给小姑娘住的地方吧？”方镝一边推开门进屋一边问道。
吴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这和他想说的东西不一样啊。
“那么大一个宅子，总能找到事情给她做。”方镝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让吴庆进来，自己坐在桌案前，看着这个样貌老实的中年男人：“做的事多重要就条件给好点，做的事少不重要就条件差一些。不然呢，孤孤单单一个小姑娘。她原来住哪？”
“原来胡管家的产业都被收缴充公了，此前她大概是住在前院，原来是管家偶尔留宿的地方。”吴庆想了想，如是回答。
“那就让他还住哪里咯，那里原来有人管着吗？管他呢，让她顺便关照下吧，回头再说，家里这乱糟糟的一团，多她一个也不多。”方镝收回紧盯着吴庆的视线，低头把玩一直捏在手里的手表。
余光里瞧着吴庆暗自斟酌一番，退开走出了屋子，方镝把手里的手表放到面前桌上，看着掩起的门又接着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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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水榭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