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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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舟似乎以一中慢进的状态融入新的生活，比如今天六点开始哭，到了明天也许要等到六点半，终于，在某天看完电视上床睡觉的时候，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因为慌张而哭泣，就像一种慢性病，随着天气的好转终于有了消失的迹象。
没过多久，就要上学了，叶清倒是不担心，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被人欺负倒不会，叶清怕周怀舟欺负别人。
那个像刺猬一样的小儿子，在城市的生活之道似乎是把自己包起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性格是个什么样子，在确认哭泣不会改变任何他必须留在这个家里的事实之后，周怀舟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叶清以为这是环境转变还没有适应，倒也没多大放在心上，她最近要出差几天，又有点放心不下，把周怀舟送进学校后，专门去高中部叮嘱了周远舟几句。
“钱放在电视机柜子下面了，你不要带着你弟吃垃圾食品，还有不要把钱一次性全用了。”
“知道啦。”
“你弟你多留意，别让别人欺负他了，知道嘛？”
“好啦，老妈，您快去吧。”
潘云安叫了一句叶阿姨，两人勾肩搭背准备上厕所去了。
“诶，你老妈出差？几天啊？”
“不知道，估计得一周吧，好像是去云南。”
“你那个弟弟咋办？”
“什么怎么办，带着呗，初中生咱不都是那样过来的嘛，带他玩，他肯定喜欢。”
于是在上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叶清出差的第三天，周怀舟就被这两个哥哥拖进了一个看起来人们都比较激动的地方。
“哥。”周怀舟小心的扯了扯周远舟的袖子，这是他仅有的几次开口叫他哥，可惜周怀舟真在和潘云安开黑，根本无暇顾及站在旁边无处落脚被烟味熏的差点想吐的弟弟。
周怀舟紧紧的站在他哥旁边，拽着椅子的扶手不敢松手，眼睛盯着屏幕，时刻防止来往的人把他冲散，周远舟技术不错，后面三三两两站着一群人，他鼓起勇气再叫了一次：
“哥。”
这回周远舟听到了，转过头看了看，应了一声，转身看见潘云安这把正好打完，叫了声：
“潘少，看一下我弟，我要攻塔了。”
周怀舟看着那人蹲在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把他牵出了网吧：
“你可以呼吸了，外面没有烟味了。”
“呼”周怀舟大口喘着粗气，这个地方他没来过，到处都是小贩吆喝的声音，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仿佛一个转身旁边的人就会走丢，潘云安上来就握住了他的手，少年的身体已经开始拔高，站在身边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也有一种安全感，手被攥的很紧，甚至还低下头，在他耳边叮嘱了一句：
“跟紧点，别走丢了，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在一家不起眼的大排档面前停下了，潘云安跟老板问了一声好，转头拿来了纸笔。
“这家都是有什么菜就炒什么菜，你能吃辣不？”
周怀舟瞪大了眼睛，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那就好，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嘛？这家的鱼做的不错，你吃鱼嘛？”
这一次没等多久，周怀舟就说了句：“吃。”
许是周怀舟的态度太认真，这一下就把潘云安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说：
“真乖。”
不一会儿，菜端上来，小店不起眼，菜色却诱人极了，一条鱼规规整整摆在盘子里，露出被炸的酥黄金脆的头部和尾巴，中间的辣椒堆成了一座小山，最上面放了一撮香菜，旁边铺好了青菜土豆香菇还有腐竹，放在一个小炭炉子里，咕噜咕力还在冒着气泡。
碗筷是潘云安自己去拿的，还去倒了一盆热水细心的烫了一遍，烫好了之后挑了一双递给了周怀舟，然后夹了一大块鱼肚子的肉放在了周怀舟碗里。
“快吃，等会你哥来了，指定要抢的。”
说完给自己碗里也夹了一块。
周怀舟望着碗里的菜，动了动筷子，小心的尝了一口，问了一句：
“不用等我哥嘛？”
“你放心，他等下自己会来，倒点汤也能吃两碗饭。”
像是尝过发现没有毒一样，周怀舟终于放松下来，端起碗开始小心点嚼着米饭。
他实在是太拘谨了，整个人的身体绷着，坐在那里机械的吃着碗里的菜，像是看不到桌上还有其他的东西一样。
“你慢点吃。”说完去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周怀舟盯着那杯水看了好一会，慢慢把口里的东西嚼完，拿起来喝了一口。
“怎么也不等我。“正在这时，周远舟过来，拿起水杯不客气的喝了一口，把水全部喝完，周怀舟盯着水杯看了好一会，把头低下去了。
”怎么样，赢了吗？“
”队友太菜了，只会骂人，没意思没意思。“
两个人在兴致勃勃的讨论刚才的游戏，周怀舟在一边安静的吃鱼，没过一会，潘云安的碗里突然多了一块鱼肉，鱼刺被细心的挑出去。
“哟，怀舟同学，哥哥不用你挑哦，哥哥自己夹。”
一旁的周远舟震惊极了，他这个弟弟，除了哭，几乎很少说话，等到不哭的时候，似乎就更加关闭了音量键，几乎闻不可闻，除了少数的例行公事，表达情绪的方法变成了点头和摇头，有时候是好和不好，叶清害怕极了，还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多和他交流就好了，有些孩子在环境变化的时候会选择不说话来保护自己。
这个举动把周远舟都吓了一跳，回去的路上，他问潘云安，你跟我弟说了什么啊，他那个人，不像是会给别人夹鱼肉的人，或者说，不像是会表露自己情绪的人，从乡下回城里这段时间，他像个刺猬一样，小心翼翼的打量陌生的世界，周海潮每天连说话的声音都要少两个度，大家听了医生的建议，小心点不打扰这个新来的刺猬，甚至大家都要开始习惯的时候，小刺猬突然露出柔软的肚皮。
潘云安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可能是我给他夹了一块鱼？要不你自己去问问他？”
“不了，我还是算了，我妈说不能给他压力，要等他自己跟我们说话的那一天。”
三个人回到了家，潘云安决定住在周家，他们两个经常玩着玩着就会直接睡下，更何况叶清不在家，几个孩子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最闹腾的当然还是潘云安和周远舟，两个人一个拿一瓶可乐，坐在沙发上看球赛，潘云安不忘给周怀舟也拿了一罐，这回周怀舟熟练极了，拉开拉环，猛灌了一大口，停了两秒，像是在极力忍住，最后还是打了一个嗝，声音把潘云安吸引了过去，他转头看了这个小屁孩一眼，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在脸上狠狠的掐了一下，边掐边说：
“你弟怎么这么可爱啊，对了，你哪个班？”
前一句话是对哥哥说的，后一句话，应该是问自己的吧，周怀舟跟在餐厅一样，愣了三秒，轻轻的回答道：
“一班。”
“一班。”
兄弟两几乎是异口同声，弟弟是在回答问题，哥哥是在帮弟弟回答问题，只是周怀舟声音比较小，在空气中似乎变得若有若无了，潘云安是望着他问的，于是望着他回答：
“班主任是不是老赵啊？”
“是。”像是怕他没听到一样：“是赵老师。”
“哟，这不是你当初的班主任吗。”周远舟顿了一下，这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弟弟在哪个班，更不用说班主任是不是以前还教过自己了。
“真是赵老师？那个有点秃头的那个？”
周怀舟点了点头，这下真的就是老赵没错了，看样子老赵说最后一届就是周怀舟这一届啊。
周怀舟像是记起了往事，他也是刚刚升入高中，对老赵的记忆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赵这人，最喜欢上课叫人回答问题，随便叫，逮着谁就是谁，而且最喜欢查早恋。”
“当初被罚在国旗下念检讨的是不是就你们班的丽姐？”
“对，我丽姐贼狠。”
两个人记起了以前的事情，笑着插科打诨，这是难得的一次假期，高中部和初中部不同，他们在周六的晚上就要回去上晚自习，大家躺在沙发上看球赛，连周怀舟都坐在边上煞有介事。
秋天早就到了，上学之后周怀舟的性格明显好多了，他本来就长得好看，他哥又是上一届的风云人物，可以说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老师听过他的大名，特别是老赵，有事没事都拿两人比较，还好周怀舟比周远舟听话多了，他很聪明，乡下的小学很多东西基本没教过，但他学的很快，唯独一门英语，城里的孩子从三年级开始学，有的从一年级就已经开始了，而周远舟在乡下的小学，英语课大家都在做手工。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周怀舟英语只有二十六分，他拿着成绩单，一步一步往家里走，秋风扫落叶，一下子扫在了十二岁的少年身上，那种沉浸的悲伤像一个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他身上。
是少年啊。
突然一件校服把周怀舟罩了个结实，周怀舟有些愤怒，是谁开这种玩笑啊，等他一把把衣服拿下来的时候，潘云安看见的，是一双快哭的眼睛。
他的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相貌大多继承了母亲叶清，眼睛狭长，眸子里像是有泉水的声音，而且现在这汪泉水，满满当当，下一秒凝的泪珠就要落下，挂在素白的脸上，傍晚的霓虹映在里面，像极了星辰。
潘云安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书，有句话最能描述他现在的感受。
“星星要还给宇宙啊。”
那些破碎而下的泪珠，让潘云安慌乱不已，他手足无措的从裤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胡乱的擦着眼泪，那破碎的珍珠线一下子就断了，潘云安这方面经验着实有点缺乏，要不今天周远舟非得留在学校打球，而潘云安又刚好崴了脚，这条回家的路根本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潘云安还记得这个弟弟刚到这边的时候，那时候自己抱了他一下，现在周怀舟站在那里，瘦弱的肩膀连撑起校服看起来都有点困难，单薄的衣服挂在身上，手缩在袖口露出一小节，指节发白，不用触碰潘云安都能想象得到，那双手一定是冰凉的。
他就这样，站在路口，汽车从旁边呼啸而过，眼泪一颗颗划过，让潘云安忍不住的想：
想什么呢，想秋天凉凉，想那双眼睛，想…..
想他是不是需要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