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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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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之后,涟漪便收到了兄长的书信。这期间边境摩擦不断,但双方都在相互试探着,并没有大的战事发生。
而涟漪收到的信中,宋谦明告诉涟漪自己一切都好,并嘱咐涟漪在家要照顾好父亲母亲,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之后,他又欣喜地与涟漪分享峰儿的趣事,说那小家伙这几个月抽个抽得特别快,比同岁的小孩得高半个头,最近还喜欢上了骑马。只不过峰儿时常惦念着姑姑,有时还会哭着要找姑姑。
看到这里,涟漪的心就不由得揪了起来。那小家伙在京中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知在那漫天黄沙的地方适应不适应。涟漪看完信后,便想着要为小侄儿置办点什么。思来想去,她觉得送件骑服是最合适的。
几番打听后,夏叔告诉涟漪,那京郊的临津镇好多店专生产骑服。因武威营驻扎于临津镇旁,许多军队中的军装都由临津镇负责定制,因此逐渐催生了临津镇的骑服生产行业。现在,他们也会接京中王公大臣的单子,骑服质量都是顶尖的,京中的汇宝楼都不见得有那的骑服好。
涟漪很是高兴,想着第二天就亲自去临津镇,为峰儿挑选骑服。
第二天一早,涟漪就带着愿儿出发了。夏叔经过上次的事后,本是想拦着涟漪,怕她再出意外。但见涟漪执意要去,又征得夫人的同意后,便也不再阻扰,只是派了府中功夫最好的阿轩陪着。
那临津镇离京中数十里,说近也不算近,等涟漪一行到达时,已过正午。小镇不大,主街上却不少人,偶尔还看到士兵模样的人在街上逛着。正如夏叔说的,街上每隔几家,就有间骑服铺,架子上摆着各种类型的骑服,样式也是新颖别致。
这时,涟漪被一件骑服吸引,进去细看。她刚碰到那件骑服后,另一双宽大的手随即也抓住了这件衣服。
她疑惑地抬起头来,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
他肤色偏黑,脸上满是横肉,虎背熊腰,身量高大,仿佛是草原上的人。看到他身着胡服,涟漪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
她不知眼前这位是什么来头,礼貌地说:“这位公子,这件衣服是我先看上的。”
那人眉头一挑,“姑娘,你说话也得讲究证据。现在我们二人的手都放在这件衣服上,我也说我先看上的,你可有旁的证人?”
涟漪轻皱了眉头,顿时觉得这人蛮不讲理,“这件衣服顶多是六七岁孩子的衣服,我是想为自己的侄子置办,公子要它何用?”
那人依旧不依不挠,“我也是为自家侄子置办。”
涟漪这才明白,这人应是故意找茬。
蒙良翰今日是特意来临津镇置办骑服的。都说大周纺织业发达,他们草原儿女最爱置办的就是骑服,自然就要来这最大的骑服市场看一看。
临近中午,他本来在对面的酒馆吃饭,打眼便瞧见了正步入骑服店的涟漪。只见那女子腰不堪盈盈一握,身姿婀娜,这色心油然而起。想他在阗善时,什么美女得不到?
蒙良翰见涟漪眉头轻蹙,说道:“让给姑娘也不是不可以,若姑娘能和我去对面酒楼喝两杯,我就把这件衣服让给你。”说着,竟握住了涟漪的手。涟漪立刻挥起另一只手,要朝他打去,不料被蒙良翰一把握住。
阿轩看到后,立马上前要救涟漪,蒙良翰身后的人也反应极快,瞬间就挡住阿轩的拳头。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
“两位公子小姐消消气,可不必为了件骑服大动干戈。这件衣服虽然说卖得只剩这一件了,但是定做的话六七日便能做好的。”掌柜的看有人在店内动手,赶忙上前相劝道。
蒙良翰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在阗善,何人敢这般与自己动手,更何况眼前的还只是个女子,“我都说过了,这件骑服是可以让的,只要这位小姐陪我喝一杯。”
他那贪婪的目光上下扫着涟漪,叫她浑身不舒服。
愿儿上前一步,挡住了涟漪,“你是什么人,竟这样不知礼数。你可知我家小姐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你若欺负我家小姐,我家大人定不会饶了你。”
蒙良翰听后,竟大笑起来,语气甚为狂傲:“原来是祭酒家的小姐。我就喜欢知书达理的姑娘。听说周朝的姑娘都是身姿婀娜,我倒是真想领会领会。”说完,身后的两个大汉也是大笑起来,竟一点都不顾忌。
他将愿儿推到一边,就想拉着涟漪出门。
说时迟那时快,涟漪只觉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只听“啊——”的一声,她手上的抓力就消失了。
“郭中郎!”愿儿惊呼。
涟漪这才看清,挡在自己身前的,竟是郭怀清!
看到蒙良翰受了伤,那两个随从一起上前,就要和郭怀清对打。二人拳拳有力,在空气中划出破风的声响。郭怀清却游刃有余,层层卸力,教那二人有劲没处使。
片刻间,两个大汉被直直地摔到大街上去。
蒙良翰这时才慌张起来,未曾想到这随便街上蹦出来的一人就有如此身手,他指着郭怀清的鼻子大骂道:“你是什么人!我是阗善使者,是过来和周朝联手的。你打伤了我,若影响了两国关系,你担的起责吗!”
郭怀清神色未变,仍是一脸严肃,“我不管你是什么使者,今日若再敢造次,我就废了你的手。”
蒙良翰听后,忽促狭地笑了起来,“这位小兄弟,你怕不是也看上了这位姑娘吧?这个简单啊,我只消让这位姑娘陪我喝几杯,等喝完我给你送过去不就行了。”
涟漪简直要被气疯,她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郭怀清皱起眉头,他一瞬间就掐住了蒙良翰的脖子,说道:“原来阗善使者竟这般没有教养。我劝使者嘴巴还是放干净点,别到时候与皇上商谈时给阗善丢脸。”
蒙良翰被掐的睁圆了眼睛,只觉得吸不上气来。直到他慌张地拍了拍他的手,怀清这才撒开。那人疯狂地咳了起来。
怀清二话没说,拉起涟漪的手就向外走去。愿儿和阿轩赶忙跟了上去。
直至镇口,怀清这才放开涟漪的手。他对着阿轩和愿儿说:“带你们家小姐上马车,我跟在后面保护你们。”
愿儿点了点头,扶着涟漪上马车。直到马车开出去好一会,见车后没有人,涟漪这才松了口气。
愿儿也是心有余悸,“小姐,你是不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啊,怎么最近一出门就出事。而且啊,每次出事还都是郭中郎救了你,真不知道你们这是孽还是缘。”
“莫要胡说。”涟漪仍是心悸,她害怕那络腮大汉说的是实话,只怕今日这出真的会影响两国关系。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掀开帘子对怀清说道:“郭中郎,今日还好有你在。只不过,不知道那大汉所说是否属实,若是真的影响两国关系可怎么办?”
怀清骑着马走到车窗旁边,“使者是带着使命来的,绝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伤了两国关系。如今他们和大周联合,是想自己也捞点好处,他们怎会为了这事与大周交恶。只不过是大周的礼待反而让他们有些无法无天罢了,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听郭怀清这么说,涟漪觉得甚是有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又想起什么,问道:“郭中郎,你怎会在临津镇?你若是有事尽管去忙,怎能劳烦你送我们回去。”
“无妨,我本就是要回京中的。我所在的武威营就在临津镇旁边,今日突然兴起想去逛逛,没想到就遇到宋小姐了。这条路本就有些荒凉,还是我护送小姐为好。”
涟漪感激道:“那真是麻烦郭中郎了。”
怀清回:“小姐客气了。”
在车内坐了许久,涟漪突然想起兄长的事情,也不顾是否涉及军中机密,掀开帘对郭怀清问道:“郭中郎,这边境当真要开战了吗?”
郭怀清倒不隐瞒,“十有八九了。最近西戎十分猖狂,若大周再不出兵,往后边境的日子不好过啊。”
涟漪是心惊的,她虽未历经战火,但也深知它多么可怕。
若战事一起,有多少家庭要妻离子散?
“郭中郎会参战吗?”
“大概是要去的。不过这也得等和阗善使者洽谈后再做打算。”
“郭中郎,涟漪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会不会冒昧。”她犹豫着,看向郭怀清的侧脸。
“宋小姐旦讲无妨。”
涟漪语气诚恳:“家兄宋谦明是幽州刺史,若战争真要从西部四州入手,我大哥必定也要牵涉其中的。我父亲虽说着男儿必要保家卫国,可他心中也是担忧得紧。更何况我嫂嫂和侄儿也在幽州。涟漪冒昧,恳求郭中郎,若到时看到我兄长一家,能从中帮助一下。”
郭怀清听后,低下头,对上了涟漪的眼睛:“好,我答应你。”
涟漪望着眼前这双幽黑深邃的眼睛,莫名觉得心安。她知道,郭怀清是信守承诺之人。
马车终于来到了宋府门口。想到郭怀清两次救下自己,涟漪倒觉得感谢的话都是空话了。
“郭中郎,真的不知要如何感谢你的帮助。但我是真的很感激你。”
“小姐不必在意,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今日小姐也是累坏了,早些进去歇息吧。我府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涟漪郑重地行礼道:“那好,郭中郎慢走。等今后再找机会答谢中郎。”
郭怀清点了点头,遂骑马而去。
离开宋府好一会儿,郭怀清的身子才逐渐放松下来。他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见到她,没想到今日的意外又让他俩碰面了。这一路上他始终做到了进退有度,她问一句他答一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努力地按捺着内心的波动。
毕竟她有心上人,自己终究是没有机会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上的缰绳,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袭来,让他更加沮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