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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廊里亮起烛火,光在石头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弥娅刚刚结束今天的训练,电击与鞭子,这是揍敌客家最常见的养孩子的方式,在深色的练功服下,是她充满伤痕的稚嫩的身躯。
      她今年五岁了,从记事以来,好像每天都在学习如何做一个杀手,暗步、肢曲、兽爪、耐毒性……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十分新奇。
      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她明明是揍敌客家的小孩,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踏出过试炼之门一步,在长久的教育和环境的影响之下,习以为常才是正确的反应。但弥娅好像天生要特别一点,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疑问。
      当她的双胞胎哥哥已经能够熟练地挖取动物心脏的时候,弥娅却站在一旁,仰着头问席巴,“爸爸……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听见这番话的伊路米转过头,他还握着那颗汩汩地冒着热气的心脏,因为动技艺的生涩,血液飞溅到脸上,顺着苍白的皮肤往下滴。
      席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她和伊路米是双胞胎兄妹,明明生有一张相似的脸,即使现在性别还未分明,却绝不会让人认错他们俩,在他自己看来,弥娅一点也不像揍敌客家的孩子。
      她柔软得像个背着书包坐在教室上课的普通小女孩儿。
      这当然不是指生理上的。

      他低下头看着弥娅,眼瞳在阳光下有着玻璃一样的质感,“为什么这么问?”
      弥娅看了眼伊路米,他随手将心脏扔在了地上,手臂垂在身侧,血液在地面上聚成一个小洼。她蠕动着嘴唇吐出几个字,“……感觉很不好。”
      席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颗柔软的、单纯的心太简单易懂了。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一个杀手世家长大的孩子,流着他的血脉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基裘的肚子里爬出来,却长成了现在的样子,真是难能可贵。
      但对一个揍敌客来说,这些东西全都不需要。

      就像野外的大树,枝繁叶茂、横溢生长的确是个好现象,园丁将它搬到庭院中时,却要修剪掉过多的枝丫。
      席巴笑了一下,他蹲下身,将手放在弥娅的肩膀上,“你知道狮子捕猎吗?”
      弥娅点点头。
      席巴接着说,“那你是愿意做狮子还是狮子脚下的猎物?”
      弥娅愣了一下,她想到了小鹿睁着眼睛死去的样子,镜头拍得很清晰,黑色的眼睛蒙上一层阴翳,粉色的肌理和白色的骨头在獠牙下逐渐显露,“……不想当猎物。”
      席巴摸摸她的头,握住她的肩膀使她的视线转向那头前不久还趴在兄妹俩脚下的猎狗的尸体,“那就去做一头狮子,把他们都当做猎物。”

      弥娅回到房间的时候,伊路米已经洗漱好了,他赤裸着上身,管家正跪在一旁为他上药。她清楚那些伤疤,纵横交错、深深浅浅,几乎从记事起,就没有停止过出现在他们的身上。
      伊路米对着管家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弥娅褪去了自己的衣服,有些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了,黏着衣服,扯下来的时候会造成新的痛感。伊路米抓着布料的一端,他的动作比弥娅要更快一点,下手毫不犹豫,伤口撕裂后新的血液涌了出来。
      他的指腹从顺着血液蜿蜒的轨迹摸到伤口,刺痛感袭来,弥娅小声地“嘶”了一声。
      伊路米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弯曲着手指将指甲微微陷入皮肉之间,“被罚了多少下?”
      弥娅挣扎着躲开了,她找到新的睡衣走进浴室,“300鞭。”

      揍敌客家这一辈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两个孩子,再加上年龄一致,他们平时的训练都是相同的,而弥娅今天之所以要回来得晚一点,是因为她第一次杀人时留手了。
      犹豫不决,没有做到一击毙命。
      席巴皱着眉头留她下来罚了三百鞭,基裘捂着脸高声尖叫,“老公!弥娅怎么还是这样!她明明是我们的孩子!竟然会有这么软弱的想法!!!是不是有人把她教坏了!!梧桐!梧桐————”
      “安静,基裘。”
      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弥娅被锁链吊在半空中,脚下还坠着重重的铁块,惩罚是席巴亲自执行的,一鞭子下来打得人皮开肉绽,她没有一点别的动作,疼痛早就成为了稀松平常的事,甚至惩罚结束之后,还可以一个人走回房间。

      临走前,基裘在旁边捏碎了一把扇子,“一定是那些新来的管家把我的弥娅教坏了,等查清楚是谁做的,我要杀了他们!”
      突然拔高的尾音刺激着弥娅的耳朵,她张了张嘴,想说出一些辩驳的话,最终却闭上了,妈妈发起疯来有时连爸爸也不能阻止,她只相信自已愿意相信的东西,所有的解释在她看来都是掩盖与谎言。

      “吱呀”一声——
      是伊路米推开了浴室的门,弥娅坐在浴缸中,呆呆地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
      “你待得太久了。”
      弥娅这才发现水已经冷了,血液将满缸的水都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她起身的时候下意识背对着伊路米。
      伊路米拿着宽大的浴巾走向她,将她从头包住,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
      他的手指轻轻地触摸同胞妹妹的脸颊,上面有一条不小心被鞭尾扫过的痕迹,发红发肿,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今天为什么犹豫?”
      弥娅顿了一下,开始回想手掌刺入肌理的触感,黏腻的血液,蠕动的肉块,从每一个纹路渗进去,“……不知道。”
      伊路米停下了动作,他将手指插入她的头发,声音平淡地像是在陈诉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你这样,会死的。”
      弥娅的睫毛颤抖了两下,握着毛巾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伊路米看见了这个小动作,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显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记得父亲说过的吧,要做一只狮子哦。”
      弥娅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和自己不同,伊路米天生体温较低,平常已经习惯的温度在这时却如针刺一般,使她瑟缩了一下。

      伊路米眼瞳向下,一瞬间就握住了弥娅往后缩的手,他带着她走出浴室,拿起桌上的药膏,弥娅转身趴在床上,将后背完全显露出来。
      伊路米用手指抠挖出盒子里淡绿色的药膏,一点一点抹在她的伤口上,“不可以轻易将后背交给别人哦。”
      弥娅将一侧的脸颊贴在枕头上,“我知道的。”
      伊路米俯下身吻了一下她柔软的腮肉,就像母亲亲吻他们一样,饱含着奖励的意思,“如果一直都这么听话就好了,因为弥娅的心太弱了,一不注意,随便一个管家都可以杀死你呢。”
      弥娅“嗯”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软弱到连她自己也不能说服,“以后……不会了。”
      伊路米掰着她的肩膀使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他盯着她的脸,“……你说谎。”
      弥娅大睁着眼睛,看向视线上方那张与自己九成相似的脸,她用手指缠绕着伊路米垂在两侧的头发,“为什么伊路从来都不会害怕?”
      他歪着头,用手指抵着弥娅的额头,语气理所当然到不解,“你吃掉牛排的时候会害怕吗?”
      弥娅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他们又不是牛……”
      伊路米打断了她的话,“有区别吗?”
      没有温度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弥娅的眼睛里出现一个小小的白点,浴巾早就散开了,好像是窗户没有关牢,他们住在二楼,风进入屋子使得她感受到了轻微的寒意,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温暖的地方。
      她的面前只有伊路米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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