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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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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唤着,又抬头看向白瑛和徐畅:“畅哥,瑛姐,程澈是不是只是睡着了啊?”
听到孔华这么说,白瑛难以言喻地一阵难受:“孔华,程澈他......”
“你不要说了!”孔华猛地打断她。
程澈他,活不了了。
“你不要再说了!如果不是为了救你,程澈又怎么会......”说到最后孔华已经哭了出来。
白瑛沉默了,徐畅也沉默了。
而就在这时,田迪身前那一团肉球突然又开始剧烈地收缩。
又是一道黑芒隐隐地闪现,即将成型。
这是......
这肉球是要一个一个的收割他们的生命吗?
用来当祭品?
白瑛死死盯着肉球,强压下程澈的死带来的悲痛,必须得想办法阻止,否则,徐畅和孔华也会死。
怎么办!怎么办!
白瑛死命地挣扎,剧痛从心脏向四面八方切割而去。
她的大脑迅速的思考着。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他们!
这肉球是依靠着鬼门的力量才成型的,而田迪之所以能借助鬼门,那全是因为自己的眼睛。
如果她的眼睛没了,鬼门是不是就无法被利用了。
如果她的眼睛没了......
想到这里,白瑛也顾不得仔细思索了,她甚至来不及估计后果。
她突然伸出右手,手指成爪,狠狠地向自己的眼睛挖去。
伴随着剧痛,有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耳边有徐畅和孔华的惊呼声,还有田迪的怒骂声。
心脏猛然感到一阵剧痛,与鬼门连接着的感觉似乎被撼动了。
白瑛又将手指往眼眶里深挖而去,猛地将眼珠子抠了出来。
那种来自鬼门的,束缚住她心脏的东西在一瞬间消失了。
果然消失了,她没猜错。
疼痛中,白瑛感觉到一阵的安宁。
终于不用看着身边的人死去了,也终于摆脱了这宛如魔咒般的阴阳眼。
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她都厌恶着自己的这双能看见鬼魂的眼睛,厌恶着这给身边的人带来的死亡的自己。
可是那时的她却从未想过要挖掉自己的眼睛。
没想到,她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以前常听师父说,有阴阳眼的人都会活不长,那时还小,虽然也时常面对死亡,却依旧期望着自己能够。
后来,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她也变得越来越深沉,越来越无奈。
她开始盼望着自己能够快点死,盼望着,自己的生命可以快些结束,这样就不会再给别人带来灾难了,她也能安心。
程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程澈又怎么会......
就在这时,突然从鬼门的方向传来了一股巨力,那是足以冲击灵魂的巨力。
白瑛知道,这是邪术被打断而产生的反噬力量。
自己会死吗?
那也没关系了,如果自己死了,田迪肯定也活不了。
只希望徐畅和孔华可以得救。
疲惫从灵魂深处传来。
白瑛放弃了挣扎。
眩晕猛然袭来,周遭的一切都远了,似乎是远到了另一个世界。
最后的印象里,自己似乎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个怀抱可真温暖啊!
温暖得让她舍不得就这样失去意识。
她的意识试图挣扎了一下。
耳边传来了焦急地呼唤声:“白瑛!”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
黑暗中,她仿佛失去了自我,她以为自己死了。
又或者,连这样的想法都无法产生。
她一点点地漂泊着,像浮萍,没有归处。
思绪开始死命往外爬。
首先苏醒的是嗅觉。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传了过来。
原来她没死啊......
她在医院。
接着,所有的感觉器官都苏醒了。
没有疼痛,却有一种深沉的疲惫。
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疲惫。
她试图睁开眼,却突然想起自己的眼睛已经......
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尝试着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
她想试探性的问问周围有没有人。
可是声音从喉咙里往外窜的时候,□□涩阻了个趔趄,最后化成一声沙哑的,不知名的呢喃。
“醒了。”
有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声音有些苍老。
传到白瑛耳朵里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
师父......
师父竟然来了!
没错,刚刚说话的人正是何老伯。
“真能睡啊,你这可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她竟然睡了三天。
白瑛想问问徐畅他们几个的情况,奈何刚刚醒过来根本说不出话。
她心中一阵着急,在喉咙干涩的摩擦下,竟然咳嗽了起来。
但或许是因为昏迷得太久了,她甚至连剧烈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何老伯显然是看出了白瑛的心思:“你别担心,他们几个都没死。”
白瑛皱眉,这种形容......
“都没死”并不代表活得很好,难道在她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突变吗?
不过,听何老伯这意思,程澈似乎还活着。
还活着就好。
何老伯接着给白瑛讲当时的情况:“你强行打断仪式之后,所有人都受到了反噬,但是你最严重所以昏迷了过去。”
“田迪很愤怒,本来想一刀捅死你的,徐畅替你挡了下来。”
看到白瑛又开始激动的咳嗽,何老伯叹了口气:“别着急,那小子也是运气好,没被捅到要害,还活着。”
“你们可真能胡来,要不是我及时赶过来,就你们几个,谁都别想活。”
“田迪受了很重的伤,不敢跟我硬拼,逃走了,我看你们几个伤得太重了,没去追,赶紧送你们来医院。”
这个时候,白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程澈怎么样了?”
何老伯沉默了,沉默得让白瑛心中一紧。
“那个叫程澈的小子,实在不太好......”
“他的灵魂被鬼婴吞噬了,身体还活着,但是灵魂没有了。”
“医院称他这种情况叫......植物人......”
植物人......
白瑛的心一点点儿的沉了下去。
程澈这种情况岂不是和罗婷婷当时一样吗......
何老伯又接着开始说:“还有那个小姑娘,好像是叫孔华吧。”
“她伤得最轻,是你们当中最早清醒过来的。”
听到何老伯这么说,白瑛心中一紧,她第一时间有些不敢面对。
“她说什么没有?”白瑛沉默了许久之后问道。
“她一直问我程澈还有没有救,我说没有,她就给我下跪......可是我真的救不了,要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会尽力一试的......”
白瑛其实想哭,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哭不了,她的眼睛已经没了啊。
那种难过在胸腔里蔓延,深深的憋着。
“那个叫孔华的小姑娘已经走了,带着程澈去美国了,说是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治疗植物人办法。”
原来走了啊......
白瑛突然看到一阵庆幸,又感觉到了深深的失落。
走了啊......
突在这时,不远的地方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就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白瑛只怔了一下,就意识到是谁来了。
“白瑛,你醒了!”是徐畅略显惊喜的声音,但也没有太过惊喜,更准确的说,这种惊喜的背后透着一股子压抑。
白瑛忍不住想起了一句话:“快乐只是暂时的,悲伤才是永久的。”
快乐只是因突发事件而产生的,而悲伤才是永驻的基调,就像人死,永远不能复生一样。
思绪扭转间,有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很凉的手。
白瑛忍不住抬手将那只手握住。
“你的眼睛......”徐畅欲言又止。
“这样也挺好的。”
白瑛是由衷的觉得挺好的。
以前,她的眼睛能看见鬼,她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异类,和整个世界都透着股子格格不入的味道。
后来,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她总以为这一切和她的眼睛有关。
如果她的眼睛看不到那些东西......
如果她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
如果......
如果她也能活得像个普通人一样。
她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快乐吧。
现在,她虽然失去了眼睛,却救了孔华和徐畅。
虽然这一切危险的起因也是她。
她只希望,以后,她身边的人都能够好好的。
徐畅望着双眼蒙着纱布的白瑛,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哽住了。
白瑛其实并不是很瘦弱的那种体质,在女孩子当中,她甚至算是高挑的,可她此刻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看着分外单薄。
徐畅想说点儿什么,却更想将这个单薄的姑娘。
有的人,或许会遭遇不幸,但他们的不幸,就像一块精美的丝绸上被烧出了一个窟窿,让人忍不住惋惜地叹一口气。
而令一种人的不幸,就像一块精美的丝绸被完全烧成了灰烬,让人盯着空气,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咳咳......”何老伯咳嗽一声打断了白瑛和徐畅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气氛。
徐畅听到何老伯的咳嗽之后,甚至更紧地反握住了白瑛的手,看向何老伯,礼貌性的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
何老伯听到这个称呼之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小子也太自来熟了吧!
白瑛一把将手从徐畅手里抽了出来,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生硬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正事上:“师父,鬼门的事情后续怎么处理。”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何老伯没马上说话,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却是不答反问:“你对你身上的伤有多少了解?”
听到何老伯这么一说,徐畅猛地反应过来,他们之前错信田迪的鬼话可不就是为了治疗白瑛的伤吗?
“师父!你一定要救救白瑛!”徐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这句话。
何老伯叹了口气:“白瑛身上的伤和那个叫程澈的小子受的上其实是一种类型的,我治不好。”
又一次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气沉重得有些无法呼吸。
白瑛在自己的黑暗里仰头,她其实想看一眼天花板,看看是不是她想象中的白色,既然已经看不到了,那就当它是白色的吧。
她身上的伤,其实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并没有好。
本来就是啊,田迪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为了给她治疗的,只是想利用他罢了,她的伤怎么肯能会好。
“师父,你估计一下,我还能活多久?”白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努力让她显得平静,可是尾音的颤抖还是暴露出了一丝她的心绪。
“两个月......这还是你能挺得时间比较长的情况......”
“你的灵魂正从你伤口的位置一点点的消散......即使能把伤口堵上,虚弱的灵魂,可能也只够你再活个四五年的......”
“......更别说,我根本没能力堵住你的伤口......”
徐畅的拳头一点点握紧:“真的没办法了吗?”
何老伯沉默着点了点头,半晌之后,他似乎是犹豫了很久,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开口说道:“而且,我还需要白瑛你的帮忙......”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白瑛生命最后的两个月里,她不仅不能安静的享受一下生活,还得帮何老伯的忙。
徐畅几乎想替白瑛回绝了。
白瑛却开口了:“好。”
她甚至没问要帮什么忙。
在这一瞬间,徐畅突然有些理解白瑛。
他明白,白瑛并不想把生命的最后几天浪费掉,她宁愿忙碌,也不愿毫无作为的死去。
他有些说不清楚白瑛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她不太爱说话,但她其实喜欢热闹。
她不太交朋友,但她其实对朋友很好,在朋友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她总把自己伪装成冷漠的样子,对谁都有敌意似的,但她其实很温柔。
她似乎就是这样,身处黑暗,渴望光明。
何老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如果不用你帮忙,我就可以自己解决的话,我也不想来压榨你最后的时间......但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这件事是有关于田迪和他利用鬼门的力量创造出来的那个东西......”
何老伯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
“当时白瑛虽然打断了他的施法过程,但是当时整个仪式已经接近尾声了,只要能成功收割生命献给那个东西,也就完全成功了。”
“所以,田迪那么急着逃走其实不仅是因为他伤得很重,也是因为,他得想办法给那东西找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