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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等待 ...

  •   两人从地下车库走出来的时候,齐倦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接了一下:“好,我也快到了。你先挂门把手上吧。”
      郁月生看着他:“怎么了?”

      “买了个东西,刚送到了。”
      “什么东西?”

      “醒酒汤。”齐倦将装着外卖盒子的塑料袋从门口解下来,让开一点身让郁月生去开家门。
      郁月生皱了皱眉头:“谁喝?”

      “还能有谁。”齐倦笑着跟他一起走进了屋里,坐在沙发上开始拆包装,“给你点的。”
      “我就喝了两杯。”郁月生说。

      “嗯。”齐倦说,“但我没喝酒。”
      他还记得上一世毕业那会的同学聚会上,郁月生喝的酒也很少。
      结果聚会第二天,齐倦去郁月生家附近的派出所补办一个证件。那会他胃不太舒服就去药房买药,他在架子上翻看着,却听到郁月生的声音,好像是在问医生说,酒后头痛该吃哪种。

      “你趁热喝吧,我去一下洗手间。”齐倦继续道。
      他掐着胃钻进洗手间里,便将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胃里在翻搅着,用手捂着都能感觉到里面在一阵阵抽动。
      齐倦撑着水池勉强吐了些涩涩的酸水,他手抖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板止痛药,随便抠了两颗塞在嘴里,又怕待会还是会吐,只好把苦涩的药片嚼碎了吞入喉中,直到皱着眉漱了好一会的口,口腔里面的那种苦味才勉强消散了些。

      齐倦走出去的时候,郁月生正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鱼头豆腐汤。
      郁月生拿了个小碗放在旁边,倒了一半汤分出来,推给他:“你喝吗?”

      齐倦依旧是双手环着自己的动作,脸色惨白惨白的。他摇摇头:“喝不下。”他边说着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郁月生对面,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喝汤。

      潮湿的热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飘散着淡淡的浓汤香味。
      齐倦:“上课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像这样趴在桌上看着你。“
      郁月生刚刚抿完一口汤,“嗯”了一声。

      齐倦放在桌下的手悄悄压了一下胃,继续道:“……看着你给我们上课,看着你在黑板上板书,看着晚霞敛了暑气,懒懒地泼在你身上。”
      “老师,等到你辞职了,我抬起头就看不到你了该怎么办。”
      “老师,我舍不得你。”

      郁月生搅拌热汤的手滞住:“等你放学回来的时候不就能见到了?”

      齐倦想不想:“那不一样,我觉得我会整天没心思听课,只想着翘课回来见你的。都怪池隐,怎么就刚好给他撞见了,也怪我那天……”
      怪我那天喝醉了酒,遇见你时难以自抑。

      郁月生抬手捂住口,呛咳了几下。
      郁月生:“我之前也有辞职的想法,只是早晚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那就等池隐将照片贴出来那天再说吧,我等着学校的通知。”

      “可以吗?”
      “嗯。”郁月生将剩下的小半碗汤用盖子盖好,放回塑料袋子里推在一旁,“你先去洗澡,晚上早点睡。我收拾一下。”

      “好。”

      去吃饭之前齐倦还和郁月生说晚上不用他照顾,没想到他洗完澡出来,郁月生还是让出主房间给齐倦睡,而自己则在旁边打了地铺。

      “晚安。”齐倦顶着断断续续的胃疼,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后,大概是止疼药药效过了,到了夜里他还是顶着一身冷汗醒了过来。
      本是想要挨一挨就这么过去的,没想到闭着眼睛忍了好久,胃里却是越来越疼,教人难以忽视,只能将手攥成拳一下一下碾压着。

      齐倦躺在床上蜷着身体缩成一团,伸出一只手在被子外探了好几下,才摸到了铺在上面的衣服,从口袋里将剩下的药掏了出来。
      他蒙在被子里,已经在尽力将剥药的动作放到最轻了,却还是听见床边那人窸窣翻了个身,抬手将灯打开。
      黑暗的房间里忽然亮堂了起来,灯光也暖融融的笼在身上。

      “吵到你了。”齐倦哑声道。
      “没睡着。”郁月生说着爬起身来。

      齐倦看着他,慢慢弯起嘴角,眼睛里也亮亮晶晶的:“老师这是要帮我揉胃嘛?”
      “不然呢?”郁月生扶着齐倦坐起来,又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背后。

      齐倦靠在床头,随意按了两下疼痛的地方:“我等下把药吃了就好。你睡你的,明早还要上课。”
      郁月生沉默了一会:“我去倒杯水。”
      “好啊。”齐倦将药吃了,又接过郁月生端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

      “血浆里面主要生成的是血细胞和淋巴细胞……”郁月生转过身,在黑板上画着示例图。
      他的手指瘦白修长,写字的时候笔锋劲瘦有力,手背也会绷现出清晰的骨线。

      那双手揉胃的时候也暖乎乎的很是舒服。
      齐倦脑子里没来由想到这一句。

      他在课本底下偷偷压了张草稿纸,坐在教室后排悄悄画起了郁月生——
      月生的眼睛很好看,瞳仁的颜色浅浅的,迎着光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两颗琥珀色的琉璃珠子;
      他很喜欢抿唇,下巴朝里收着,侧面的线条似是精刻雕琢过一般,很多时候其实也很像是位沉默的大男生。

      其实齐倦有很多习惯都是在模仿着郁月生,郁月生惯用左手写字,他就学着用左手抽烟。郁月生不喜欢留指甲,他就也将指甲盖修得圆圆润润的。
      齐倦咬着笔盖,一边画一边够着橡皮修修改改。他总觉得自己怎么也画不出郁月生那种清冷、不可亵渎的神韵。

      下课铃响的时候,齐倦还叼着笔帽,对着课本底下压着的画发愁,在他微愣的时候,同学韩潇却忽然将他的画从底下给抽去了。
      “还给我。”
      齐倦蹙了蹙眉,但他还是迟了一步,准备去抢的时候,韩潇已经将画给看完了,念叨着:“哎哟,画的可真好看,你怎么不画画我?”

      齐倦沉着脸:“不好看。”
      “哪有。”韩潇随手拉住从旁边经过的班长程愿愿,“班长,你来看看,这画的怎么样?”
      “哪有那闲工夫,我收作业呢。”程愿愿抱着一摞练习本,随意瞟了一眼,“郁老师?这是描的照片吧。”

      “怎么可能啊,是齐倦画的。我看他画一节课了。没照片,徒手。”韩潇嚷嚷着。
      “看不出来啊。画的真不错。”

      韩潇这才把画还给齐倦:“看吧,班长大人都夸了。”
      齐倦接过来就将画夹在笔记本里,塞回了桌肚:“行了,别传了,不想让别人知道。”

      韩潇搬着凳子,往齐倦身边挪挪,拿指尖点这桌面问齐倦:“为什么画他啊?”
      齐倦:“想画行不行?他刚好站在前面。”

      韩潇拖长声音“哦”了一声:“那你画我画我,画画我呗我也想要,你画了我就发朋友圈。给你打免费的小广告。”
      齐倦推开他:“不要,累了。勿q。”

      虽然是生物课连堂,被韩潇发现之后,齐倦第二节课也就没再画郁月生了,反而欲盖弥彰似的画着史迪仔,画奥特曼,画犬夜叉,画桔梗……

      韩潇:“我要被你气死了,是我不配吗?”
      他指指齐倦画的某个人物,又指指自己:“我特么。齐倦啊,我是哪里比、不、上、申、公、豹、了?嗯?”

      齐倦笑着说:“因为……”
      韩潇大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一个结果。

      齐倦:“这问题难到我了,没法回答。”
      “哎我去。”韩潇笑着把齐倦推开了。

      一上午的课程闹闹腾腾着也就过去了。放学之后按着和郁月生的约定,齐倦溜去了办公室,等着郁月生将东西收拾好,准备一起去食堂吃饭。
      “听韩潇说,食堂开了一个新的摊位点,卖的牛杂面可好吃了。今天吃那个吧。”齐倦有说有笑地同郁月生说着。

      两人从教学楼走下来的时候,微风轻轻拂过,齐倦抬眼看见了树荫底下站着的两人。
      一身西装的男人,以及,一位长发披肩、妆容精致的女人。他们看向这边,似在静静等着自己。
      齐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我妈来了,我过去下。”齐倦和郁月生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过去,“妈。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妈妈身边站着的男人,“池叔叔”几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妈妈说:“有件事请想找你谈一下。”

      齐倦转过身,跟郁月生打招呼:“老师,你先去吃饭吧。”
      郁月生看了看他们,从口袋掏出药盒塞进了齐倦的衣服兜里:“别忘了吃,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待会见。”

      等着郁月生走了,妈妈才继续道:“安安还在车上,我们过去说。”
      齐倦点了点头。

      车上的电台正在放着儿歌,车载香水的香味却很浓烈。等着齐倦上车的时候,池勇坐上驾驶座抬手便将音乐关了。
      坐在后面玩着玩具的安安抬起头,嘟囔道:“爸爸。歌。”

      池勇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安安听话,妈妈要和哥哥聊事情。”
      安安这才失落地跌坐回去。

      “是要和我聊池隐?”齐倦开门见山道。
      女人点点头,不出意外:“倦倦,你能不能写个申请,就说原谅池隐就好。法院判的刑太重了,他现在还小啊……”

      “那你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报的警吗?”齐倦反问她。
      安安还坐在女人怀里,不安分地玩着积木,他一下子没攥好,那块积木就滚了出去。安安连忙弯下身,伸着小胖手去捞自己的玩具。
      女人抱着挣扎的小孩,沉默了片刻:“嗯。那些视频我们看到了……”
      池叔叔扭过头:“齐倦,这件事情我们作为大人也有错。我代那个混小子向你道歉。”

      齐倦盯着脚边那颗孤零零的积木,冷笑了一下道:“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抬手便按上了车门,上下推了几下却发现车门上了锁,装得哐哐响却是怎么也推不开:“怎么?这是要按头逼供?”

      “你等下。”池勇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按了一下解锁。
      女人却在齐倦起身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胳膊:“倦倦。你听妈妈说,池隐他还小,只是年轻不懂事。”

      空调的冷气十足,吹得人浑身冰凉。车里的真皮气味混在香水味里也十分刺鼻,齐倦转回身坐好,平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他抿着唇沉默了好久,却是什么也没说,直感觉胃里一阵剧烈刺痛,恍同被迎面捅了一刀,冷汗顺着脊背滴流下去,握着椅背的手也悄悄捏紧。

      女人继续道:“你们小时候不是还经常在一起玩嘛,你也知道的,这孩子从小玩心就重,也没什么坏心思。你们小时候还一起掏过鸟窝,我跟你池叔叔抓着你们打的时候,你当时还给池隐求情,说都是你做的,你当时不是还挺维护他的嘛。再说了,他这不就是闹着玩嘛……”

      闹着玩……

      齐倦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的某堂语文课上,自己的胃当时也差不多这么痛,韩潇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而去喊了老师。
      而在此时,他听着女人字字针、句句刺的回给自己,饶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难受,甚至说不上来那种无边的痛苦是从何而来。
      他只是将手揣在兜里用指甲盖去抠着药板里面的胶囊,女人的声音已经完全盖住了那些按铝塑板的细小声响。以至于齐倦抠了一颗又一颗,将药里面的粉末都给划破出来,流了一口袋。

      也许吃两颗药胃痛就能缓解不少,但他就是不吃。好像当着女人的面吃了药,甚至捂一下胃那就是输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只知每为女人为池隐多说一句话,他就愈发觉得自己要痛死了。

      齐倦弯腰捡起地上的积木递给安安:“对啊。您说的都对。”
      “你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蔡琪月和池勇是真心相爱,蔡琪月也不是忽然就消失,而是只和自己在意的、自己想念的人保持联系。”
      “池隐是还小,年轻不懂事。他不过是在玩闹,然后犯了个傻逼事情把自己搭进去了,所以他有救,我没救,所以只能我步步退让。”
      “你说,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齐倦边说着冷笑了一下。

      女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给齐倦脸上扇了过去:“你闹够了没有。”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车子里,她那一下把齐倦整张脸都抽偏了过去。连着安安都被吓了一跳,把脸埋在女人怀里,哆嗦着:“怕。怕。安安怕。”
      女人忙拍拍安安的背:“不怕不怕。妈妈在和哥哥闹着玩呢。”

      齐倦:“能不能别又说这个词,怪恶心人的。您就这么教小孩?他要是回头打别人一巴掌,或者捅人一刀的,也说是闹着玩怎么办?”
      女人:“你!”

      池勇刚抠了一颗薄荷糖在吃,也在说着:“齐倦,你怎么能直呼你妈妈名字!快道歉。”

      齐倦抬起拇指抹了一口嘴角裂开的血迹,笑着说:“没闹够,你们真没劲。”
      他看向女人,冷嘲道:“应该很不解气吧?那就继续抽啊,抽不够这还有半张脸呢,要不你跟池隐学学也行,让他教教你怎么玩。反正我什么都好,也不会有事的。”

      女人百口难辩,惊道:“你……你在说什么,!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齐倦认认真真看着她:“就是很想问问您,那我呢?我是玩具还是意外?如果不是他活该,那就是我活该吗?”

      他丢下这一句,便直接推门下了车。
      齐倦抬头看了看教学楼的方向,模模糊糊,却是高高的立在那里。还好还好,老师说过会在办公室等着他的,他也不是无处可去。

      烈日灼烧在背。“呃!……”胃里狠狠一抽,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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