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写版]多年主仆成挚友》世即用我

12、第十二章 光中起舞

　　无与伦比的震惊过后，剩下的就只是同样剧烈的愧疚，足以排山倒海。
　　算起来，这是你和她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在你的生命里缺席这样久。
　　心里人，醒也思睡也思，才知相思如山倒。
　　在知道她近期不会出现的事实之后，你开始常常梦见她。不能出现在眼前的人儿，开始在你的梦里永恒。你的梦开始被和她一起度过的记忆填满，很满很满。
　　第一次出现在你眼前时那个白衫白裙、笑容清甜的少女，晶莹柔润的俏脸上常有天真烂漫的笑颜。
　　那个悄悄在你宫衣上画下蜗牛、害得你一度成了笑柄的少女，最喜欢揪着你轻功弱点发出大肆嘲笑。
　　那天奔马如风带着你到从咽玉峰溜出绣玉谷的人儿，陪着你游湖抛茶过像两个孩子一样的生涯。
　　以及，那个傲娇毒舌、却心底温柔的女孩，那个知道你的能力，信任你，默默肯定着你的宫主。
　　你每天和她还在时一样去练功，然后在你空闲的时间每天两次访问她的房间。她的房间还和她还在时一样空灵干净，四壁雪白，偶尔有午后的阳光闲闲地透过窗棂。逆着阳光往阳光来的方向看去，有细小的埃尘在光里起舞。但此刻，这间小小的房间却是空寂的，和她此前在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丝毫无那种专属于人间的生气，也不知是由于你的心理作用，还是既定的事实。你很耐心地一点一点擦她如白玉般整洁也如白玉般冰凉的窗台，但总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眼眶边就有了湿润的凉气。
　　后来有一天，给她收拾衣柜的时候，你突然决定给她做一身衣服。
　　她在你生命里消失的时候，是暮春。你想，等夏天到了，她就会和夏天一起回来了。
　　你悄悄去她的房间，拿了一套她的衣服。然后悄悄去了桑槿殿。
　　桑槿殿由三位宫女长负责，是为满足移花宫内部宫女日常生活的需要而设。桑槿殿的工作在七大殿之中，算作是相对而言最受轻视的一个。入宫之后习武成绩平平、被认为在武学上没有什么造诣的宫女最后大多会被分到这里，在这里，她们的任务不过也只有裁衣、清扫，以及其他一些总被忽视的后勤而已。
　　你问负责桑槿殿的其中一位宫女长要了刀尺针线，还有简洁的图纸。
　　那位宫女长很惊奇，不解不仅在新来移花宫不久的宫女中极其出众、甚至还被二宫主看中做了她贴身奴婢的你，何以自降身价来到这里。
　　但她还是耐心地教你，任你执一针一线在时光里游走。
　　正式开工之前你先在桑槿殿那边交给你的废布料上练了很久，一直练到你对针线的控制已有十足的把握。然后你悄悄托番杏殿的一位宫女带了一匹蝉翼纱，还有一匹素绫。
　　番杏殿算是移花宫的外交殿，由于负责移花宫在江湖上的产业以及铸剑备衣等特殊原因，其宫女平日大多在宫外，在获批时会有进出宫的自由。
　　开始裁衣时时令已是初夏。你害怕衣服裁到一半，她就突然再一次在你身后出现了，所以那几天你做得从未有过的匆忙。除去练功清扫，你几乎不眠不休地投身于针线绫罗之上。有一次，你的针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殷红的血珠滴落在蝉翼纱雪白的衣领上，晕染开老大一片邪恶的红。你懊恼非常，几乎是泪眼汪汪地拆了半日的线，换了一块布料再重新缝上。
　　不出五日，你的工作就完毕了。你将它很缜密地叠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你桌旁的小箱子里，那模样像是放进去一件稀世的珍宝。
　　然后你要做的事，就是等这件衣服的主人回来上身了。
　　但天气一日一日地热起，夏天转眼便到了，可她没有回来。
　　你很耐心很耐心地等，一转眼间，天气热了又凉，夏天快过完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然后夏天彻底过去了，秋天所特有的清凉的风儿吹遍了大地。
　　她回来的时候，时令已快要到七夕。
　　那天你很早就完成了你的练功任务，然后一个人回到主殿来。
　　你并不急着回房间，毕竟现在还只是下午。阳光微西，天色晴好。
　　不知不觉地你就走上了雕花的长廊，廊下是一池碧澈的清水，水中几尾鱼儿闲散地游走。
　　你不觉倚在碧玉的栏杆边，望着池水出了神。
　　蓦地身后风声微响，是利物割开空气时发出的急促摩擦声。在你意识到有人偷袭的刹那，你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般的做出了反应，翻身一纵跃到了栏杆之外，堪堪避过身后飞来的那枚细针。后者轻轻巧巧地刺入平滑如镜的水面，荡起一圈涟漪。
　　你跟着猛地回过身，厉声喝道：“什么……”
　　然后在看清眼前的景象的刹那，你瞬间蔫了下去，口里很颓然地顺接着说了下去：
　　“……人。”
　　她就这样笑嘻嘻地站在你眼前数步之外，手里握着发钗，一袭白衣飘然如雪。这次一头长发用一条造型简约、颜色胜雪的束发带束起，在微醺的秋风里连同长发一起翩然飘起。
　　此前你设想过起码几千遍和她再次相见的情景，设想过几万遍等她回来的时候要先跟她说什么：那套长袍、你的轻功进益……然而此刻在她真的重新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此前为这一刻所做的一切彩排都被愤怒堵在喉咙里。
　　然后你暴起一声怒喝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你，你干什么啊！”
　　她笑嘻嘻地拍手，再比个赞许的手势。
　　“不错不错，看来这段日子有乖乖练功。”
　　你快疯了。想了想挣扎着收拾起心情，努力把语气放平淡去抗议：
　　“二宫主，您这个见面礼不合适吧。”
　　她耸肩。“针上又没喂毒。如果你没躲开，我回去给你治就是。”说到这里，唇角又微微勾起。“再说了，如果你躲不开，就说明你没好好练功，挨一针也活该。”
　　“……”
　　你被噎得无话可说，又说不过她。你只能愤然转过身去，恨恨然望着一池碧澈的湖水。
　　然后你注意到方才还在水里欢快游动的鱼儿，此时都翻起了鱼肚白。
　　“奶奶，这就是您说的没喂毒？！”你弹起来。
　　“不能吧。”她也傻了，赶紧把头上簪子拔下来捻开拿在手里细看，然后蔫了。
　　午后，微醺的阳光下，两个窈窕的年轻少女颓然地站在庭边廊前，面面相觑。
　　不过还是她反应快一些，只愣神片刻就一把抢上前扯起你的袖子猛力一推，几乎将你按在长廊的柱子上。
　　“这事，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杀了你。”
　　“……”
　　威胁完毕，她松开你的袖子，转身顺手从湖边柳树上削下长长一段柳枝，反手往湖中刺去。再从水面里拔出时，柳枝上已穿上几尾鱼儿。如是反复几次，水中的鱼儿便悉数捞出，再看那段原本青翠的柳枝时，已然泛起黑色。
　　你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无论是此前的玉兰花枝，还是此时她手中的柳枝，都是至柔至软之物，然而在她手中，却似乎可以用来对抗世间所有的坚不可摧。
　　然后她顺手解下你腰间的紫萼剑，便……在地上刨起坑来。
　　你心里万千感慨，一瞬间被心疼所取代。即使那是她给你的东西，也不是这么作践的。刚要开口，她仿佛看穿你心思似的，一面面无表情地刨坑，一面口里淡淡道：“若是坏了就再给你打一把好的，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你心里的话就都只好咽到肚里去啦。
　　不多时，坑挖成，她又折一段柳枝，把鱼儿连同先前那段柳枝一并扫进坑里，埋好。销毁完毕证据之后，她这才一面有意无意地把紫萼剑交还给你，一面懒懒地望着湖叹了口气。
　　然后挑了挑眉，转眼看向你：“回去收拾一下，今晚上我带你出去玩。”
　　说完也不管你想法，自顾自地转身飘然而去。
　　没有道理地来，没有道理地去。她仿佛就是个没有道理的存在者，可用来对抗这世间所有的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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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事情比较多 下一次更新大概又需要到十天以后 感谢大家的体谅~到十一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