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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墨色长空里,一弯弦月细细,幽幽散着银光,似流泻的白练。有云自远处飘来,遮住月光,时明时暗,光影朦胧,无端添几分诡秘。

      夜色正浓。

      山林掩映之下,有什么在暗夜里疾速前行,接着微微月光,依稀可见是一抹黑影。那黑影身形敏捷,林间奔行霎是迅速,攀住一个横斜的树干,借力一跳,双脚一蹬,跃向前方另一棵树树冠,脚下一垫,眨眼跃出老远,动作身形,好似山中猿猴。偏偏那黑影动作迅捷,目标仍明确不移,前行的方向,一线灯火华光熠熠。

      这片树林并不十分广袤,却覆盖了整个山底,直到山腰,不多时,那黑影已穿过树林,停在半山一处横亘而出的石崖。

      此刻,云去,月出。方可看清那黑影并非猿猴,而是一个人,黑色夜行衣裳,脸孔都给面巾围住,只留一双眼睛,在月色下,灼灼望着石崖远处山巅。

      那里,灯火正明。风自高高低低的树梢掠过,擦过石崖,拖出悠远呜咽的长调,隐约可闻远处山头传来不知何种走兽的嚎叫,被风扯碎,空留肃杀。而那片灯火,在这肃杀中,孑然不动,独据山巅,静谧无波。

      黑衣人的眼光终于动了动,那正是无忧山庄的所在。

      却说这无忧山庄,乃是近日方兴起的势力,在此之前,执雅城从未听闻其名。然而,这无忧山庄,兴起的却很有传奇色彩。

      执雅乃大齐北地之城,虽略显偏远,却因临近大齐南楚边境地,商路通达,因为城中终日两国商队往来,颇为繁盛。却也正是如此,繁盛归繁盛,天高皇帝远,执雅城里城外,却也时常有山匪勾结,杀人越货的事发生,更莫说权贵相护,势力增生了。

      不知从何时起,城中渐渐的多了许多铺子,这些铺子经营的商货不相同,却又有惊人的相似,那便是商品足够独特,很快已笼络了大批百姓甚至权贵家眷的心。而这些铺子,都顶着无忧山庄的名号。

      尽管势力并未扩散至整个执雅,仅仅只在经商方面初露头角,却也引起了执雅权势们的敌视,意欲将这敢虎口分食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忧山庄除去方后快。

      谁想明里打压,暗里陷害,依旧挡不住无忧山庄崛起的脚步,权贵们急如蚂蚁,却苦无良方。

      恰逢此时,不知从何处来的消息,说那无忧庄主,竟是个女子!

      千层浪起,权贵们无法接受自己竟争不过一个女子,于是更加愤恨,终日齐聚一堂,思量着如何推倒无忧山庄,以解心头怨。

      终有一天,有人提出了看法:“无忧庄主女流之辈,却不似良家女子矜持守礼,恪守本分,反而抛头露面,和男儿争天地,着实逆性转心,有违乾坤之道阴阳之和,我等理应对其施以惩戒,以正效尤!”

      一众自尊遭受挫败的男子深觉有理,于是,某个日子里,纠结了众多市井泼皮,江湖武人,甚至权贵子弟浩浩荡荡杀向了景华山上的无忧山庄,准备对那有违古礼的无忧庄主好好惩戒一番。

      然而天不遂人愿,众人高举大旗,到景华山下,行至那一片林前,正待进入,却恍惚有艳红身影闪过,长发垂落,妖冶似鬼。

      一闪而过的影子,大多人不曾注意。然而,紧接着,四面八方沙土弥漫,石砾激射,猝不及防之中,已被砂石土块逼进林中,逃不得,躲不成,生生被石子打的鼻青脸肿,惨叫声声。灰头土脸下山,从那起,再也没有人敢踏足景华山一步,生怕下次飞射的不是土砾而是尖刀。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为首的权贵与江湖大佬,回来之后便散了家财,自称感觉人生苦短应当再行奋斗,将再次白手起家,奋斗功业。天知道那日林中还发生了何事,而半辈子用命换来了家业反要白手起家,人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有人猜测,或许这些家业早已尽数归了无忧山庄名下。

      而一个传说却自此成形。有人想起了那日上山所见的人影,思前想后,惊觉那那妖异身影定是无忧庄主,只觉冷汗滴滴,讲予他人,几经转口,几度歪曲,无忧庄主已然成为传说中的怪物。

      传说里,无忧庄主虽是女子,却女生男相,青面獠牙,看人一眼就可夺人性命,并且身有异力,可控草木土石,长发如蛇,杀人于无形……

      其言很快传遍执雅,甚至一些外来经商的人也有幸听到了这个传说,并加工成了更为离奇的故事广为流传。可谓人之创造力何其丰也。一些妇人甚至以此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当心无忧山庄的女魔头将你抓去吃了!”足可止小儿夜哭……

      回到此时,黑衣人扯下了脸上面巾,细细打量着四周,眼底有疑惑浮上。

      无忧山庄建在景华山南麓之巅,背靠一片无垠花田,四周有密林环绕,再者就是此处山崖,正当深夜,又正处风口浪尖,本该防卫严密。然而此刻,除了无边的静谧,还是静谧,除了风拂树梢的声响,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寻常人家已然深夜安眠。

      黑衣人眼里的光亮了亮,又沉沉暗了下去,气氛越是寻常,他越是紧张。深夜安眠?哪户人家是深夜安眠还灯火不熄的?必定有诈!崛起迅速的山庄,不会没暗中防卫!只是不知,是山顶,还是崖底。

      黑衣人凝神思索片刻,忽的转身,口中轻啸一声,声似夜枭。声音未落,林间悄无声息走出数十人,与他一样,黑衣装扮。月光映亮当先一人面孔,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瞧见那男人,黑衣人很是诧异:“慕容先生,怎么您亲自来了?”

      慕容恪扫一眼对面山崖,灯火映进眼中,照亮一闪而过的阴狠:“我儿的腿毁在这无忧山庄,我必亲手斩去这女魔头双腿,以偿我儿伤腿之痛!”

      黑衣人嗯了一声,转开了目光,心中暗骂活该,慕容恪之子慕容冲,正应其名姓,为人顽劣不堪,不学无术,纨绔子弟该有的品行却学了个十足,招人厌弃,而这慕容恪虽为执雅城三大世家主之一,对儿子却放纵溺爱。那日众人集结上无忧山庄之时,慕容冲最为当先,想是因着无忧庄主是女子缘故,心里存了什么歪思,谁料在混乱之中跌断了双腿,落下个终身残废。

      慕容恪又道:“我等并不熟悉此处,烦请你带我们上山。”

      这慕容恪分明就是怕有人埋伏,将他推出去当盾牌,稍稍一点犹豫划过心头,慕容恪已然察觉,道:“你无需担心,事成之后,答应你的,我自会履行。”

      听他这么说了,黑衣人也不再多说,靠近石崖边仔细查看,心中已有了计划。

      于是他对慕容恪说,向对面山崖上长者树,将绳子甩去固定,可从山崖向上攀爬至山庄围墙。此处地险,防卫力量必然弱于其他各处。

      慕容恪点头,立即有一人取出绳子,递给黑衣人,示意他先走,黑衣人挑眉,一边想着事成之后,或许该多要些酬劳。他此番不过是个引路人,本来将他们带到此处就完成职责,却还得做这些不留神就会会丢命的活计,实在不划算。

      虽如此想,黑衣人动作却不慢,几下结好绳索,向对面山崖抛去,绳索如蛇,扭曲着诡异的弯弧,划破空气,向远处山崖上飞去,就要缠上树干。

      月光蓦然被云遮挡,有一瞬,黑暗闪过,手中一重,黑衣人心中一震,暗叫不好,当即松手。

      然而只一瞬,那棵树忽然就没了踪影,绳索并未如愿缠上山壁树干,软软垂落,坠入崖底。

      有什么破空而来,带着铁器冷光,划出咻咻风影。

      数支弩箭激射,直向咽喉心口要害,黑衣人暴退,堪堪躲过,箭划过肩头,带出一道血花。

      并非无人埋伏,不在山顶,不在崖底,却潜藏崖壁之中,等待他动手,好一举歼灭!黑衣人狼狈闪躲中,犹自心惊。

      又一轮弩箭激射,这次连带着攻击了慕容恪及其手下,来势凶猛,几人躲闪不及,中箭倒下。

      慕容恪手中长剑狂舞,打落射向自己的弩箭,眼中怒火燃烧,黑衣人接连几个翻滚,躲过弩箭,沾了一身灰土,急急想逃,他轻功虽不凡,然武艺却不甚精研,只求脱离险地,保住性命。

      然而身后带杀气的罡风猛烈而至,伴随慕容恪怒吼:“骗了我!你敢逃!”

      掌风出,躲得过飞射的箭矢,便躲不开这凶狠一击。慕容恪掌心狠狠击上黑衣人后心,黑衣人身子好似断线的风筝,飞出石崖。

      风声呼啸,夜色依旧。长空划破,一刹喧哗,转瞬归于寂静。

      ……

      耳边有细微声响,似乎树枝在被把玩。一折,两折,三折…啪!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几乎折断的一瞬间,黑衣人豁然睁眼,身体蓦然发力,准备跳起。

      “嘶…”黑衣人最终没有跳起,却是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左腿剧痛,这才发现左腿已经给裹着严严实实,从刚刚的疼痛来看,恐怕是断了。

      “醒了?”女子清泠的话音传来。

      黑衣人循声望去。那女子坐在不远处,左膝搭在右膝上,古怪的姿势,却倒显得双腿更加修长。她手中拈着一根细细的树枝,已经断为两节。

      女子笑眯眯的望过来。微仰起的下颚,勾勒出流畅的弧度,微抿的唇,薄而精致,色泽微红,却不显俗艳。光洁的额上,两道秀逸眉峰扫开去,舒展流畅,叫人想起四月青山,黛色蒙蒙,眼仁漆黑,望去仿若幽潭,此刻带着微微笑意,愈发叫人觉得深不见底。

      “醒了就别乱动,你想腿再断一次吗?”傅韶歌抛下手中断成两截的树枝,闲闲弹了弹手指,将二郎腿放平,对黑衣人道。

      黑衣人眼神闪了闪,几乎在想他的腿莫不是就是面前这女子弄断的。转念又觉自己可笑,谁打断了别人的腿还会好心的给那人把腿接好?又想起慕容恪家那个同样在山庄外跌断腿的儿子,黑衣人脸又黑了黑。不过他倒是立即不动了,断腿刚复位,确实不应移动。

      傅韶歌轻笑,起身走向他:“我以为,你必定是要先感谢我救了你的命的。”

      黑衣人不说话,他虽武艺不强,但脑子不傻,那石崖不高,下面却荆棘碎石嶙峋,这女子虽不像其他小姐们那样柔弱,但也不像是能从荆棘乱石中救人的。那里荆棘丛生,高手从中穿行都难免带一身细碎伤痕,何况这个自称救了他却周身不带一丝伤的女子?

      黑衣人按按胸口,压下了那里隐隐翻涌的疼痛,那一掌造成的内伤颇重。半晌,闷闷开口:“姑娘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傅韶歌正走到他榻前,听他这话,停了脚步,双臂身前一抱,笑意微敛,一字一句:

      “你带人夜闯我山庄,浪费我箭矢,活该坠崖,我好心救了你,没让你曝尸荒野,你,居然还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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