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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离别即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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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念师被杀死了。
兰奇单手撑着半跪在地上,披散的头发遮盖了视线,膝盖受到了震慑性的攻击,酸麻的感觉瞬间压盖了一切,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动弹分毫,只能感到左侧脸颊附近尖锐凌厉的念压袭来,伴随的是一声高亢而沙哑怪叫。
“死吧!”
这一下如果被打实了,只怕脑袋就保不住了。而库洛洛还在一边静静地看除念师的尸体,似乎世界上没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
兰奇咬紧了牙关。
难道我杀的是你的姘头吗?就算是又怎么样,杀了就杀了。我杀人那么多,管过他是谁!
西索,你欺人太甚!
西索本来很有把握这一下能把那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家伙削下半个脑袋来。虽然对方一直没有用上念的机会,有些遗憾。不过如果实力相差太多,又只会暗中伤人的话,杀了也不可惜。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瞥见对方瘫在膝盖上的左手一瞬间爆发出了绯红色的念。
“垂死挣扎啊,有趣~”他笑了,手上攻击的速度却一点儿没减。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对方并没有用这个念去攻击他,而是一掌向自己心口拍去!
然后就在纸牌触到面颊的一刹那,本来不能动弹的双腿倏然恢复了行动力,人向后飞跃弹跳了出去,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只留下几缕断落的发丝还在原地,缓缓地在纸牌下飘落。
西索愕然。他收起了笑容和战意,站正了身体,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起那个多事的家伙来。
那人给人的感觉已经变了。虽然仍旧被乱发遮住面孔,看不清相貌,但是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却像是一只被激怒得丧失了理智的野兽!原本受伤的地方,膝盖,手臂上涌出了更多的鲜血。
还有脸上的新伤。
头发一点点垂下,露出了左颊上刚刚被扑克划伤的伤口,还有一对湛蓝色的眼睛,以及美丽的容貌后面隐藏不住的狂怒的心情:
“继续吧。看看现在你还能不能轻易从我手里讨到便宜!”
西索呆了。
他盯着那张脸,瞪圆了凤眼,张开的嘴巴没有办法合拢。连手上的纸牌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发觉。
“酷拉皮卡……”他无意识地轻声呻吟。
“什么?”兰奇没有听清,皱了皱眉头。
这时,库洛洛才转过身来看着停止激战的两个人,仿佛现在才是值得关注的时候。
“呵……呵呵”西索的身体忽然兴奋地颤抖起来,然后开始放声狂笑。
“哦哈哈!我现在明白了!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嘿嘿嘿,真意外……”他笑得抽成了一团。笑得正欢的时候,忽然身子一闪,向后翻去,躲过了兰奇攻过来的右手。
那只手上原本五种颜色的指甲,现在全部变成了黑色。
西索停止了大笑。
“小女孩,别总是试图激怒比你强得多的人。”他说,脸上带着不常见的温柔的光,“要知道运气不会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这我知道。”兰奇冷冷地说,浑身充满了激昂的斗气,“但是如果是对方要杀我的话,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是不是?”
“不一定哦~”西索的声音愉快地上挑,“看在你让我这么欢乐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你了。而且,杀了你,就不好玩了……”
他说着,眼神却瞟向一旁的库洛洛,对方则回以一成不变的面具式的微笑。
“哎?”兰奇没有听懂,可是对方已经不再注意她了。
“库洛洛,你还要继续寻找除念师吗?”西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眨了眨眼,问道。
“当然要的。”库洛洛点头,“拜托了。”
“很好,那我继续去联系旅团的人了。”他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只在打开大门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
“希望下一个不是这么容易被杀……”
于是又只剩下库洛洛和兰奇两人。还有一具尸体。
两个人都看着那具尸体。
“谢谢你半年以来的照顾。”过了很久,库洛洛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信我说的话?”兰奇问,声音冷静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
“我信。不过我相信你还有其他理由。”库洛洛忽然恢复了那种兰奇熟悉的微笑。他温柔的笑了,“比如说‘不能除念就不能回到旅团,不用离开’之类的理由。”
兰奇也笑了。
“可是……我不喜欢身边的人随便打乱我的决定。”他轻轻阖上了双眼,“……所以,很抱歉。”
身为大脑,如果命令不能被身体明确的执行,会产生他无法控制的结果——比如说,失去一部分肢体。
自从新年以来,兰奇变得越来越沉默。之前她总是抱怨训练强度太大,从那时起却经常见她不要命似的练习,拼命尝试新的能力。而且,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像派克了——无比坚定却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神——每次看到,库洛洛都会想起派克。
毫无怨言总是守在自己身边的派克,那个从不说起自己来历,比他大两岁的女人;那个从来都能猜透别人心事,自己却沉默寡言,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的心事的女人;那个小时候不漂亮,长大以后也不曾美丽过的女人;那个默默地做着一切,甚至连自己个性都没有女人……他从前竟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眼神。
无比坚定却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神——没有任何希望却仍然愿意付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的决心。
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东西,其实也就没有所谓的“一切”。如果付出会被需要的话,也许能给这没有意义的生命增添上少许的价值吧?
他以前竟然一直忽视了。
也许因为流星街的人都没有所谓的“一切”,所以他已经把这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不仅仅是他,所有的人都把这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派克自己背负了一切,违背了旅团的信念。
说也奇怪,如果派克是像窝金一样死于战斗,他或许不会感到悲伤,只是当做又送走了一个伙伴。可是那种看似毫无意义的牺牲,却让他有种半身割裂般的痛,痛得难以忍受。这种痛,对于旅团,对于他,不仅仅是失去了十二分之一那么简单!
那是一个把大家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啊,就这么走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派克了。就算有,没有到死亡或者牺牲的那一天,谁都不会知道。
“旅团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死亡的意义。那是我的一切啊,团长!”
这种话,她活着的时候是决不会说得出口的吧。现在,他每晚都会看到欢笑着的派克对自己说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从什么时候开始,派克拥有了自己的“一切”的呢?
“那是你给我的啊,团长。”她笑得好美,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笑容。
我给你的?他诧异了:我不知道自己能给别人什么,我自己本身就只是个一无所有强盗……
“有伙伴,有活下去的方向,人还需要些什么呢?”派克凑近了,仿佛要来拥抱他,“你拥有我们,我们拥有你啊,团长。这就是‘一切’了……”
库洛洛沉思。
“回来吧,团长。那个女孩想占有你,你是她的全部希望,但是她不了解你……她去过流星街,但她不接受那里,她也没法接受你……心里对未来仍抱有希望,永远在一个地方等待——那样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你继续留在这里,她会死的,像我一样……在她做出傻事来之前,回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他睁开了双眼,一个人向体育场门外走去。兰奇的眼神仍是盯在除念师的尸体上,一动不动。那是一个尼路人,个子不高,深色的皮肤淡色的唇。
她第一次这样注视被自己杀死的人。
他曾经活过吗?她这样问自己。
是的,他曾经活过。她刚才还亲耳听到他在说话,他演示自己的念给他们看,好让他们充分理解除念的过程,并且下定决心。
好像,是个好人……
可是她没有办法改变老大的决定,她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看着他去冒险!
她没有做错什么。可她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你总是这样……”
脚步声停了下来。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不公平。”兰奇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是从天外飘来的。
“这是最后一次,你有机会说离开我。”
“呯!”
太阳的影子消失了。
重新开始上班,一样对着顾客笑。
兰奇过得很不好。
她的回忆本来就被分成了两半——可以回忆的部分和不能回忆的部分。半年过去了,不能想起的部分反而增加了。老大的房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她没有刻意去等待,她只是没有办法去收拾起一切。于是就连“家”也分成了两半——可以收拾的部分和不能收拾的部分。
原本只是会被噩梦惊醒,现在却根本无法入睡。
很想有个人来告诉自己,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明明,只是一切回到了原点而已,为什么全都不一样了?
深夜睡不着,就会养成另一个习惯。
夜游。
她本来以为杀手这个职业早已不会继续给她带来负面的影响。但是她没想到,从死掉的火红睛中领悟的“癫狂”还没有完成就被西索逼得迫不得已使用在自己身上。那里面夹杂了太多死去的人的怨。双重的影响施加在毫无希望心上,循环往返,像一个无法被填满的黑洞。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满足它……
“兰奇,我听说最近雅兰死了很多□□的人。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压住风声了!……喂,你到底怎么了?”
“吉娜,最近不要来找我……很危险,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要。”她说完,挂掉了电话。
……
“喂!你们,不要欺负女人!”旁边传来一声暴喝。
有人来跟她抢她的猎物。
她躲在路灯的阴影里,茫然地看着那个动作笨拙的却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
居然还有这种人,居然还是职业猎人。她觉得非常好笑,忍不住想看看他究竟能做什么。
“酷拉皮卡!怎么会是你?”
个子很高但是长相粗糙的勇士看到她的脸之后,这样怪叫了一声。
“酷拉……皮卡?”她小声地重复着。西索看到她的时候似乎也曾叫过同一个名字。
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然而他接下来的话更令她吃惊。
“幻影旅团?……库洛洛……”
老大是被那个叫酷拉皮卡的人封住的念!
他从来没有说过,她也就不去过问。他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她只要听话就好了。
可是,难道这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吉娜曾经提起过,有一个刚刚在千耳会登记过的猎人,长得非常像她。如果是这个人,那吉娜一定知道些什么。她甚至给过她一些资料,可惜她一直没有去看……
然而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一只大手正捏住自己的胸脯,还在上下左右地摇!那个一脸胡渣的家伙凑到离她脸很近的地方,表情异常严肃地说:“……告诉我。”
“呀——!!”
各种混乱的思绪下,女性的反射神经第一个冲刺过了终点线!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她忽然觉得似乎看到了光。
也许,这不是什么玩笑。她蹲在他旁边,拖着腮,饶有兴味地盯着长相粗犷猥琐的菜鸟猎人。
听他的话,他应该和那个叫酷拉皮卡的人很熟才对。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
这,说不定是真正的希望……
光影交错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