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下》shinyo

12、11

　　

　　自己家那扇湖蓝色的铁烂栅门向内开了一个45度的口子，门内是恣意生长的五叶地锦，红彤彤的叶子爬满了自家的围墙，因而在整条小巷里都显得非常突出。院子里是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每到秋天就会有浅金黄的桂子飘落，美夕最喜欢在草地上铺上一大张干净的白纸，然后轻轻的摇晃树枝，从而收集那些纷扬而下的桂子。在太阳下晒干，然后放进糖罐子里。每当寂寞时抑或受到了委屈就会拿出来，闻一闻桂花的清香，在水杯里撒一点，甜甜香香的味道，就好像妈妈曾经做的那样。走进门，仰望着那株桂花树，轻轻的叹息。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这么多愁善感，美夕低下头轻轻勾起一个自嘲的微笑。
　　在玄关看到一双好看的珊瑚绿高跟鞋，细致而精巧。美夕没有想到会在家里见到自己的妈妈，流川美惠。
　　“妈妈。”在原地怔了很久，美夕蠕了蠕嘴唇。
　　“嗯，我回来了。”流川美惠轻轻的走上前，紧紧的握住了女儿的双手。没有电视上母女相见痛哭流涕的狗血剧情，只是紧紧的握着手，美夕知道，自己的妈妈，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吧。
　　“哎，小夕回来了啊，今天做了你喜欢的明太子炸年糕哦。”流川镜夜举着一把泛着青光的菜刀从厨房优哉游哉的晃出来，似乎是算准了合适的出场时间。

　　有句话说孩子骨血都是源自自己的母亲，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收拾完餐厅的流川美惠要求和女儿同睡得时候，美夕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女孩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母亲，和自己一样的黑色长发，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子还有一双丹凤眼。看来流川枫的俊俏摸样多半是得到了母亲的遗传，可惜身为女生的自己却似乎长得过于平凡。
　　“怎么不过来睡？”流川美惠拍了拍身边的空挡，“你小的时候最喜欢粘着我了。”
　　“可是我都长大了。”美夕绞着修长的手指，无奈的撇撇嘴。
　　“长得再大，也是我的小女儿啊。”在柔和的灯光下，母亲脸上的线条变得柔软，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静静的并排躺在床上，母亲絮絮叨叨的说着过往的种种，少女只是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说一两个短句子，直到她们谈到那个有意思的话题。
　　“呐，小夕啊，听小枫说你最近经常回神奈川的家。”
　　“因为小哀去了神奈川啊，而且可以和哥哥培养一下感情喏。”美夕却似乎不太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有过多的纠缠。。
　　“是那个椎名哀么？”流川美惠回想着当初那个倔强而爽朗的少女，本来是个不错的跳舞苗子，可惜偏偏喜欢跆拳道。
　　“恩，是啊，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特别的男生，所以就义无反顾的转学了。”
　　“是吗？是怎么样的人呢？”流川美惠偏过头看看身边的少女，转眼间就已经变成高中生了啊，心里也藏着许多的小秘密吗？
　　“水户君啊，长得虽然不能说有多少的帅气，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的温暖哦，就好像是非常值得依靠的人一样。”美夕说着，似乎也高兴起来，忍不住侧转身子朝向母亲的方向，“而且他还有值得信赖的好朋友，虽然被别人叫做不良少年，但事实上却非常的讲义气，也不会乱惹是生非。”
　　“似乎你也很喜欢他们？”
　　“哈哈，也还好啦，觉得小哀和这样的人交往，心里非常高兴哦。”轻轻的笑着然后慵懒的伸伸手臂，“可惜啊，小枫哥哥他是享受不到青春的暧昧咯。”
　　“恩，是啊。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流川美惠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忍不住笑起来，“都怪我没有好好教导他要用心感受女孩子们的温柔。“
　　“哈，妈妈，你这样说也太夸张了吧，我想哥哥的热情都倾注在篮球上了呢。”美夕把脸轻轻靠在母亲的肩头，想象着流川枫与女生交往的样子，咧开嘴笑出了声。
　　“那么小夕也有喜欢的人么？”
　　“哎？”仿佛没有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美夕呆了一呆，“我不知道。”
　　“哦哈哈，我们家小夕看来很是困扰哦，是怎么样的男生？”流川美惠掩着嘴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妈妈你好无聊哦，我要睡觉了啦，明天还要考试呢。”美夕背过身，顾自闭上眼。

　　考试的日子过的非常的快，当考完最后一门课。同学们似乎都非常轻松，班导师通知了各个年级的假期旅行计划以及课业的安排，随后就是长达二个月半月的休息日。
　　“真是不错啊，现在就放假了，我们还要过半个月呢。”椎名哀的叹息声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
　　“所以我明天就可以过来帮你安排音乐Party的事情了呢。”美夕斜斜的靠在墙上，搁着电话的茶几上，一盆小小的绿萝伸展蔓延。
　　“那真是太好了呢，这几天小健他们都有在咖啡馆的二楼练习，我也去看过几次，真是觉得非常值得期待哦。”小哀的声音明快起来，似乎已经预见了那个美好的夏夜。
　　“藤真学长一定是非常出色的啦，你看那次的学院祭，简直就是惊艳。”
　　“嗯，而且近川家的两姐妹也说要来帮忙。”
　　“诚心和永心啊，呵呵。我上次做的宣传画被她们看到了，就一直嚷着说一定要来参与的，估计这几天会跟藤真学长他们汇合练习一下吧。”
　　“是啊，你也快点来吧。”
　　“嗯。”
　　放下电话转过身，流川美惠正靠着楼梯的扶手诡异的微笑着，“明天要去神奈川啊。”
　　“是呢。”
　　“我和你父亲也打算明天回一趟神奈川的家。”绕过客厅的沙发，流川美惠踱到美夕面前，“我们一家人应该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呢。”
　　“接下来？”
　　“嗯，是啊，接下来到底怎么安排啊，是我们搬来京都还是你们搬到神奈川，或者还是维持原状。总要有些改变吧？”狭长的凤眼一瞟，随即转身离开，“呐，那个人是在神奈川的吧？”
　　“啊？什么？”美夕茫然的看着母亲的背影。

　　“呐，我说你们两个今天不用工作么？”美夕无奈的看着坐在身边的母亲以及坐在桌子那一边的父亲。明明就是有着正经工作的父母居然集体翘班。
　　“因为我很想知道小枫的反映啊。”流川镜夜怀抱着双臂，怅然的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我真的是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啊。”
　　“流川医生，拜托，这样的话等见到哥哥之后当面说给他听就可以了啦。”美夕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明明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可那语气和表情简直都能上八点档的肥皂剧，果然艺术源于生活么？
　　“小夕啊，等下我们去藤迟市购物好不好，那边有一家我超喜欢的进口食品店哦。”流川美惠一手托着腮帮，另一只手的五个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藤迟市？干嘛去的这么远。”美夕微微的皱起眉头，藤迟，不就是陵南高中的所在地么，如果在那里遇到仙道彰的话，应该用怎么样的表情来和他打招呼呢？
　　“没办法，只有那里才有么，小夕你如果去过一次，绝对会想要去第二次的。”
　　“可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啊。。。。。”
　　“我是你的妈妈哎，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答应我么？”
　　“。。。。。。知道了，知道了啦。”美夕觉得自己的这对活宝父母没有去演电视剧真的是太浪费了，真想不通这样的夫妻怎么会生出流川枫这种性格的小孩，简直就是家族异类啊。

　　傍晚的藤迟市充满了下班的人流，放课的学生。夕阳照射在沿街店面那巨大的展示玻璃窗上，使得那些产品散发出奇异的光芒。流川一家三口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藤迟市。在流川美惠的带领下，三个人离开了热闹喧嚣的购物街，转入一条小路。
　　“亲爱的，你看藤迟市立大学的校服还是很可爱的呢。”流川美惠拉着自己的丈夫回头张望擦身而过的年轻女大学生们，“如果我们家小夕穿的话，一定会很漂亮。”
　　“嗯，不过裙子是不是短了点？”流川镜夜再次回首张望了一下已经走远了的少女们的背影。
　　“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短裙么，越短越好。”
　　虽说是一家三口，但是流川镜夜和流川美惠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之中，美夕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在他们身后晃悠，湛蓝的天空因为太阳的离去而幻化出缤纷的云彩，所在的小巷大概连接着附近的学校，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从身边经过。美夕悄悄的辨认过，有的校服上写着藤迟市立大学，也有的是藤迟市立高中，并没有看到陵南的校服。美夕微微的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有些失落。
　　“美夕？”
　　“哎？”美夕疑惑的回过头，却看到仙道彰惊讶的脸庞。“仙道彰。。。学长。”似乎感受到身后的两个人投来的目光，美夕顿了顿又加上了学长两个字。
　　“是小夕的同学么？”流川美惠松开挽着丈夫的手，走到少女身边，一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我是她的母亲，流川美惠。”
　　“伯母您好，我叫仙道彰。”讶异的神情只在仙道脸上一闪而过，他恭恭敬敬的向流川美惠鞠躬致意。
　　“你好，这是外子。”流川美惠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大男生，头发用发胶作出奇怪而竖立的发型，长的倒还满俊朗的，眉眼间满是轻盈的微笑，不过却叫人难以亲近。
　　“伯父，您好。”仙道再次鞠躬问候。
　　“嗯，你好。”流川镜夜看着女儿显得越来越僵硬的脊背，“你们聊吧，我们先去店里逛逛。”
　　善解人意的母亲轻轻捏了下女儿的肩膀，“就是前面第一个路口左转，再直走到尽头再右转的栗子坊。”
　　“咳，先左转再右转？”美夕疑惑的看着父母。
　　“请问，是那家店面装潢的好像邮局的进口食品店么？”仙道彰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的弧度拉的更开了。
　　“对，就是那里了，既然仙道君认识的话，那就麻烦你等下带我们家小夕过来了。”流川美惠露出满意的表情，朝仙道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是，再见。”

　　看着自己的母亲挽着父亲的手渐行渐远，美夕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的小孩。甚至都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要留在这里和这个高大的男生聊天。
　　“喂，在想什么呢？”仙道看着眼前的女孩，“你又不是被卖掉了。”
　　“啊？什么啊，你这家伙真是的。。。。”回头看到仙道的恶作剧般的笑容，美夕悄悄的懊悔，刚才在顾自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再次相遇，居然变成了这么无厘头的对话。
　　“呵呵，我以为你只有周末才会来神奈川。”
　　“我们提前考试了，所以现在就放假了啊。”美夕抬头看着仙道，歪着嘴角露出一副你很羡慕我吧的表情。
　　“哈，还以为你也转到神奈川的学校来了呢。”
　　“才不要呢。”
　　“不要么？”
　　“不要啦。”
　　“唔。”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嘎然而止，只剩下两个细长的影子拖在身后亦步亦趋，然后在某一个点上重叠。跟着仙道的脚步，不多一会儿就看到漆成绿色的房子出现在眼前，半开的门前，一只石头做的小犀牛随随便便的被放置在路上。
　　“到了呢。”
　　“嗯，”仙道转过身正对着少女，“那天我说的话，希望你不会困扰。”
　　“。。。。。。”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的心情而已，并不需要你回答我什么。”
　　“。。。。。。。。”
　　少年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太阳已经渐渐隐没，彩云也悄悄换上了灰色的衣裳，栗子坊门口那盏铁艺的路灯闪动几下，发出暖橘色的光。
　　“小夕，仙道君，你们要不要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流川镜夜的出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寂。
　　“不用了，谢谢伯父。”
　　“你真客气，”流川镜夜微微抬手，比了比仙道的身高，“仙道君长的可真高啊，也是篮球手么？”
　　“是的。我是陵南高校篮球队的一员。”
　　“哎，那就是我门家小枫是对手咯？”流川镜夜转而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美夕，“是吧？”
　　“什么是吧？各自打各自的球，干吗要用对手这样有攻击性的词。”
　　“喂喂，现在可是高中联赛的关键期啊。”
　　“我进去陪妈妈逛店。”朝仙道微微颔首，随后便一溜小跑的进了店里，扎成一束的马尾辫在脑后晃荡。
　　“真是个任性的孩子。”流川镜夜似乎对女儿的行为感到非常抱歉。“仙道君，请不要见怪。”
　　“伯父您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刚才您提到的小枫。。。。”
　　“我的儿子流川枫，他现在在湘北高中篮球队，你认识么？”
　　“当然，他是个非常出色的篮球手。”
　　“我想仙道君你应该也是非常优秀的。”
　　“伯父您过奖了，由此说来，美夕和流川枫是兄妹？”疑问的句子却是笃定的语气，仙道彰的视线转向那个在店铺里的女生。
　　“是啊，椎名是她妈妈娘家的姓。”流川镜夜也转而看着店里的妻子，“对了，仙道君要一起吃晚饭么?”
　　“不用了，我还要赶着回家。”
　　“那么再见。”
　　“伯父再见，也请替我向伯母道别。”
　　“好的。”

　　“男人间的对话结束了？”流川镜夜才刚走进店堂，就听到妻子戏谑的笑声。
　　“呵呵，随便聊了几句而已。”
　　“我们回去吧，不然你的宝贝儿子回家可就要饿肚子了。”流川美惠提着一大袋鼓鼓囊囊的东西，朝着美夕耸耸肩，“你说是吧？”
　　“呵，应该是吧。”美夕伸手接过收银员递来的另一个小纸袋，“赶紧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