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遇》水若鱼

17、第十七章

　　林郁清说到这里，突兀的停了下来。
　　她叹口气，轻轻擦了擦周鸢脸上的泪水，勉强扯了一个笑。
　　“别哭呀，我现在不是回来找你了嘛。”
　　车祸不严重，她的同学们也都没什么大碍，林郁清就寻了一个偏僻的长椅，和周鸢坐下来。
　　并且在中途，把乔渝这个在旁围观吃瓜的电灯泡赶走了。
　　两个人独处，周鸢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当年的理由。
　　林郁清没有再隐瞒，全盘托出。
　　“阿鸢，对不起。”
　　周鸢沉默了一会。
　　半晌，她才淡淡开口，却并未多加纠缠过往：“……可是你今晚又让我担心了。”
　　林郁清怔了怔。
　　“对不起嘛。”她拉了周鸢的手臂，撒娇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没事的。害你担心了。”
　　她今天确实参加了聚会，但只吃了顿饭，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唱歌，谁知道中途接到电话，说是出事了。
　　这才赶了过来。
　　周鸢抬眸看她：“给伯父伯母说明情况了吗？”
　　林郁清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顿了顿，才抿抿唇，回答道：“说了。”
　　她不想提起自己的父母。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和周鸢又怎么可能错过了三年时间，又怎么会让周鸢受到这种伤害。
　　似是感觉到她的抵触，周鸢静了一会，伸出手，抚上林郁清握紧了的拳头。
　　“没关系。你别恨他们，毕竟是你父母。我能理解的。”
　　她知道的，除却家庭贫困这点暂且不说，只是同性相恋这个事情，已经让许多人无法接受了。
　　同性恋啊。
　　这是多少人眼中的不顾伦常，伤风败俗的典例。
　　委屈是难免的。
　　她和林郁清，错过了那么多的时光，本来可以好好度过的时光。
　　但是她很累，不想再追究了。
　　没有意义。
　　林郁清却摇了摇头。
　　她看着周鸢，认真且坚定的说：“阿鸢，我做不到。”
　　“他们所作所为都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根本就没有想过我和你的感受。我无法原谅他们，在他们眼中，我到底算是什么，交易物或者是一个提线木偶，我早就受够了，也没办法原谅。”
　　“我只要一想到因为这些事我和你分开了三年，让你受了三年的委屈和折磨…”林郁清看着她，神情哀伤，“我做不到，我恨他们。”
　　若不是真的无法忍受，谁又会愿意去恨自己的亲身父母。
　　周鸢蹙眉。
　　她张了张嘴，想要劝导林郁清。
　　对方却一下子扑在她怀里，软着声音叫她：“哎呀～别说这些了嘛好不好，我现在不想谈论他们，就只想和你好好待着。”
　　她身材高挑，虽然瘦，这么一大团过来，周鸢也猝不及防。
　　她身子僵在原地。
　　但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的拥住了对方。
　　林郁清在她怀里温柔开口：“我知道你还不习惯我这样对你。”
　　周鸢轻轻拥着她，不语。
　　的确。
　　就算是下了决定，那些被遗忘的三年时光，还是给两人带来了陌生和隔阂。
　　“你怎么这么容易心软啊，不要这么快就原谅我，连我都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被原谅。”林郁清叹气。
　　“……我没说我原谅你，现在给我起开。”
　　林郁清失笑，却更加用力的抱紧周鸢。
　　“不嘛！你明明知道我最希望你赶紧原谅我了。”
　　她抬头，呵气如兰，眼神魅惑极了，“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多多亲-近-了嘛！”
　　那双眼睛简直惑人。
　　周鸢红着耳朵，偏头躲开她的视线。
　　林郁清笑着看她，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和满足。
　　“如果知道一场车祸就能让你这么快认清对我的感情，我就早早……”
　　周鸢猛地抬头，目光也冷了下来。
　　“你就什么？”
　　林郁清说出口就后悔了，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我错了，说错话了。”
　　“你不能离开我，林郁清。”
　　周鸢打断她的话，黑眸静静望着对方。
　　“你还要补偿我，所以别再说些不吉利的话，你以后的时间都是我的。”
　　“……”
　　林郁清忍不住微笑，凑过去，亲亲她的脸颊，眼中全是情意。
　　“好，我不说，以后都不会说。”她边说着，语气又沉了下去，带着浓浓的自我厌恶，“可是我心疼你，我一想到以前我的所作所为，我就讨厌我自己，可是我又自私的希望你原谅我，你说我是不是很恶心？”
　　周鸢轻轻摇摇头。
　　“……没有。”
　　“嗯？”林郁清不解。
　　“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只能怪阴差阳错吧，我不在乎了。”周鸢垂着头，仍旧是淡淡的声音。
　　从林郁清重新出现的那一刻，她就不在乎了。
　　无论曾经如何，她拒绝不了林郁清的靠近，拒绝不了这个人。
　　她认命了，妥协了，释然了。
　　林郁清愣住。
　　旋即又靠在她的肩头，身子微微颤抖，闷闷的，又带着心疼的笑起来。
　　“宝贝，别这样呀，你搞得我都想哭了。”
　　她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好呢？周鸢。”
　　“………。”
　　周鸢没答她。
　　过了一会，才幽幽道，“可能因为我这人太专一了，爱上一个傻逼就爱上了，没办法。”
　　林郁清趴在她肩头笑，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哽咽。
　　她用力的抱住周鸢。
　　“对，那个人的确是个傻逼。”林郁清抬起眸子，目光潋滟的望着她。
　　“谢谢你不嫌弃她，也谢谢你，愿意等她。”
　　“……滚。”
　　周鸢不自然的撩了撩头发，生硬道，“谁等你了？你别自恋。”
　　这傲娇的个性，还是和以前一样。
　　“那你说，为什么当时和那男的分手？”
　　林郁清刚回来的时候，便向乔渝询问了周鸢的近况。
　　听说她有了男友。
　　林郁清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欺骗自己，决定去找周鸢，祝福她，希望她幸福。
　　可见到对方的那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周鸢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咖啡厅门口，清冷又寂寥，像极了曾经孤单的她。
　　周鸢不爱他。
　　林郁清笃定。
　　明知自己没有资格，她还是不甘心，还是想念周鸢，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她。
　　入了魔。
　　周鸢眯了眯眼，不屑道：“别自恋。我只是不喜欢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那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他人不错，试试而已。”
　　林郁清瘪瘪嘴。
　　“那为什么喜欢我？”
　　“………”
　　周鸢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了。”
　　林郁清震惊的望着她。
　　“我也没说我原谅你了。”
　　不是吧。
　　“都这样又亲又抱的了，现在说不喜欢我，也没原谅我？阿鸢，你也太不实诚了吧。”
　　“……”
　　“不喜欢？”
　　“不喜欢。”
　　“没原谅？”
　　“没原谅。”
　　“那你干嘛这么急匆匆的就出来找我？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为什么会这么担心我？”
　　周鸢一时语塞。
　　林郁清眼神晶亮的看着她，等待她回话。
　　“还不是……”
　　周鸢顿了顿，低声道，“还不是因为你脸皮太厚了。”
　　厚到回国后，她都那样想和她划清界限冷言冷语了，还是死皮白脸的黏上来，住她隔壁。
　　不要脸。
　　但偏生是她拒绝不了的不要脸。
　　周鸢越想越气，更气自己居然就这么示弱心软了。
　　她蹭的站起身，转身往回走。
　　林郁清愣了一下，连忙起来，跟在她身后喊着：“你别走啊！我和你一起好不好，阿鸢？我们住一起的嘛。”
　　“……”
　　还有脸说？
　　周鸢回头瞪她一眼。
　　“谁和你住一起的？！我只是来确认你死了没有，既然没有就滚，别烦我。”
　　“别这样嘛～”林郁清撒着娇，“周鸢，小鸢鸢～你等等我嘛。”
　　“我还要补偿你的啊，你走了我怎么补偿？或者我晚上去你家？这样人家也会害羞的啊……”
　　周鸢没回头。
　　甚至稍微加快了脚步。
　　但是，不由自主的，她的嘴角，轻轻的勾了起来。
　　身后林郁清笑吟吟的声音，不再消失不见。
　　就这样吧。
　　过去就过去了，再次纠缠又有什么用。
　　她还爱林郁清。
　　她想要的，是未来，是以后，是从此刻起的相守。
　　注定是一次飞蛾扑火的旅途。
　　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