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心》晚安虫

71、枫尖

　　“不知殿下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了空捋了捋胡须，掐指算了算，又道：

　　“可是为了薛施主忌日法事？”

　　“大师果真高人，本王确为此事而来。”

　　阮沛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了空边望着远处暖阁前的空地，鸾心的三个小跟班还候在外面。

　　什么话要说那么久，阮沛暗自嘀咕。

　　“王爷谬赞了，薛施主的忌日老衲是记得的，承蒙王爷抬举，每年薛施主的法事都是鄙寺操办的。”

　　“今年本王会带郯儿来斋戒几日，有劳大师筹措祭拜之事了”阮沛道

　　“想不到逛个庙也能瞧见贵人。”

　　赫连垣一把折扇撩起撩起挡在眼前的古树枯条，往阮沛处走去，了空大师冲赫连垣拜了拜，赶忙离去。

　　“北境太过寒冷，现下竟凋敝至此，连株活物都瞧不见。”

　　赫连垣站在阮沛边上，往前一看，果然是个能窥视暖阁的绝佳位置。

　　“王爷好胆识，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敢孤身往着偏僻的护国寺而来，可知若是此刻遇上歹人，可是能轻取王爷性命。”

　　赫连垣笑了笑，两人都望着那暖阁。

　　“扮作歹人？是三皇子还没扮够还是三皇子的舞姬还没扮够？”阮沛冷哼一声。

　　赫连垣没搭话，随着阮沛的目光向远处望去，道：

　　“怎么，这么大一个便宜白白让聂云昭给占了？要不是你挨那一刀，他能拿到那九香茴槲？此刻若是夜鸾心正被他揽在怀里哭哭啼啼地谢他，你可别后悔。”

　　赫连垣自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气到了，愤懑抽刀劈断了挡着他视线的几株枯黄的枝丫。

　　阮沛光是想了想那个画面，拳头就紧了又紧。

　　夜鸾心终于从暖阁中走了出来，带着三人往护国寺大门而去，远远地就可以感觉得到鸾心的雀跃，她几乎是朝外飞奔。

　　一株九香茴槲就能让她这样高兴。

　　赫连垣吐出一口粗气，手指扣了扣腰间的弯刀道：

　　“王爷好手段，既能拿到九香茴槲，想必那日崖底摆弄蛇阵之人自然也瞒不过王爷，可惜身处北境，不然我赫连垣定不会让王爷如此纵容包庇！”

　　赫连垣有些咬牙切齿，快要出鞘的弯刀被他死死按住。

　　“夜鸾心有个聪明绝顶的母亲，可也有个猪油蒙心的父亲！心盲到送她来了映天，都道我西祁虎狼之地，殊不知送她来北境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哼……六王爷，你且等着我赫连垣带走夜鸾心那一日吧，不会太久的。”

　　赫连垣说完拂袖离去。

　　阮沛对赫连垣咬牙切齿的一番话充耳不闻似的，捋了捋衣袖，仍然留在原地远远地瞧着还同样立在原地的聂云昭， 且看你带走夜鸾心？

　　哼……我先让你看看我怎么收拾觊觎夜鸾心一众男人！

　　阮沛扯了扯嘴角，赫连垣是嫌世上笑话还不够多吗？

　　终于聂云昭还是回头看见了他，两个男子远远地对峙着。

　　“这个便宜白送给你，算是在南烟照看鸾心多年的回报吧，日后若是对我的女人还有任何非分之想，估摸好自己的分量。”

　　聂云昭望着远处那人，想起几日前，拿到九香茴槲过后，腰身血流不止还眉头紧蹙，只顾着威胁他，然后御马狂奔而走的如今鸾心的夫君。

　　鸾心几乎是让马车狂奔到瑰聍小筑的，手里紧紧握着装着九香茴槲的锦盒，手心竟发汗了。

　　刚到小筑门口就瞧见已经立在门口的赫连垣。

　　“今儿有正事儿啊，要喝酒改日。”

　　鸾心朝他挥了挥手，只是往小筑里走。

　　“那九绝可是我西祁的国宝，这九香茴槲要怎么用效用最佳，还有人比我更清楚？”

　　赫连垣不耐烦的靠着小筑门口的廊柱，鸾心敷衍他的样子让他心里好生不快。

　　夜鸾心飞快的转身换了个甜死人的笑脸，过来扶着赫连垣往里去了。

　　不加掩饰的谄媚赫连垣预料到了，本想摆个架子，瞧着鸾心的笑愣怔了，任由她扶着喜滋滋的往里走。

　　直到丁婆婆安安稳稳地睡去之后，鸾心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法，嚼食然后清水送服即可。

　　鸾心不停的向赫连垣投过去一波接一波的白眼，赫连垣受不住了，阴阳怪气道：

　　“今日瞧见你云昭哥哥了。”

　　此话一出，鸾心就愣住了，低头沉了一口气，方才她就纳闷他怎么知道锦盒里放着九香茴槲。

　　赫连垣将她那一瞬的低落看在眼里，当时就忍不住道：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就凭聂云昭那点功夫也能抢到九香茴槲？”

　　鸾心猛地转头直愣愣盯着他。

　　“行了啊，聂家的事儿这些都不提，就光聂云昭这个人呢，我赫连垣就忒瞧不上，骨子就一个孬字！白捡一便宜就兴冲冲的献宝！那日浊河的事情可是他聂家的杰作，你看看他在哪儿，抱着公主洞房呢，这样的人也能得你亲眼，真是白瞎你这个人了。”

　　赫连垣瞧着鸾心越发急促的表情发红的双颊，越发烦躁起来，到现在还对聂云昭恋恋不忘呢。

　　赫连垣一脚踢翻了角凳，就往外走了。

　　“生辰宴也推了，来了聂云昭是不是就不过日子了？”

　　赫连垣嘀嘀咕咕的声音却不小，他把自己推掉生辰宴的理由赖在聂云昭身上了。

　　鸾心瞧着他远远离去的身影，愣怔片刻之后，鸾心边搅着手指，边吩咐出尘让归鹰来瑰聍小筑。

　　“那时是在什么地方？”

　　鸾心盯着窗沿外的那刻早已落光叶子的银杏，只是发问。

　　“天水茶庄。”

　　归鹰跪在鸾心面前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心虚不已。
　　“茶庄的庄主带着很多亲卫，王爷带人重创了他们，可也挨了一刀，后来聂将军也来了。”归鹰声音越说越小。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真人带飞羽卫亲随前往，可晚了些。”

　　“我为什么不知道？？”

　　真人……

　　“飞羽卫是我夜鸾心的，还是是师父的？”

　　鸾心声音大了很多。

　　“日后若是飞羽卫背着我再做任何事，那就不必再跟我。”

　　没想到她师父阴昧真人也掺和了进来，鸾心撂下狠话，让人备车往六王府而去。

　　丁婆婆服药后要睡整整七日呢，鸾心边想着边拿出袖中的绯蜜雾果，猛然想起方才在护国寺暖阁尝到久违的茶水芳香的时候，第一个念头竟是带回去让阮沛也尝尝，北境蛮子定是没有尝过我南烟的奇物的。

　　鸾心心一跳，回过神来瞧着一路跟随她上车，然后还跪在车里的归鹰，道：

　　“当年组建飞羽卫的时候，主人是两个吧，父皇和师父，本宫说的可对。”

　　归鹰急忙点头。

　　“以后这类事儿至少要知会本宫一声，尤其阮沛还是本宫的夫君。”

　　鸾心想着这几日因为隐约觉得阮沛的伤和南烟有关，自己战战兢兢如履刨冰，没想到还真跟南烟有关，跟自己有关。

　　鸾心回府就往落花烟渚的书房跑，岂料书房空无一人。

　　“王爷回自个儿房中去了。”侍女上前禀道。

　　鸾心顿时跌坐在矮凳上，心里竟塞满了满满的失望。

　　发呆了一阵子，鸾心让人准备好药箱，往阮沛的正房而去，说来着还是鸾心第一次去府中阮沛的居所，想那书房“水畔觅馨”她也只是偷偷去看过一次。

　　鸾心带着出尘往阮沛的居所而来，正门处题字“昶漾”，往里行来，此处竟跟瑰聍小筑陈设一致，看来阮沛确爱那小筑，可不知为何有没据为己有。

　　内侍婢女们正清扫着，倒也热闹，下人们瞧见鸾心来了，全都停下朝鸾心行礼，鸾心摆了摆手，正瞧见韦敏从卧房走了出来。

　　行礼之后，韦敏道：

　　“不巧得很，王爷离去尚不足一炷香。”

　　“王爷自个儿逍遥去了，倒打发韦姐姐劳心杂扫之事，姐姐也太好欺负了。”

　　鸾心冲韦敏笑笑，两人往屋里走去。

　　韦敏带鸾心到了茶室，两人跪坐案前，鸾心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里说是茶室，更像书房，书架围着屋子摆了一整圈儿，密密麻麻的书本罗列的整整齐齐。

　　鸾心瞄见侧榻上有一本翻看倒扣的本子，想来方才韦敏正于此处习读。

　　韦敏边往茶炉注水边道：

　　“王爷今儿刚得了新摘的枫尖，妾伺候公主用一点儿吧。”

　　韦敏笑盈盈地，烧水煮茶轻车熟路，对这茶房熟悉无比。

　　鸾心想起南下封地时，侧妃柳婉莹那些絮絮叨叨的醋话，如今想来，韦敏确得阮沛的宠爱。

　　她许不是这王府的正经主子，可却非常像是这“昶漾”的女主人。

　　鸾心默不作声的收起刚想从袖中掏出来的雾果，想来让眼前这位美人用阮沛赠的东西招待自己，她会更高兴呢，鸾心默想。

　　“这枫尖果然还是北方的味浓，南烟到了腊月时也会有带着霜雾的枫尖，本宫也曾试着煮茶来喝，却远比不上为韦姐姐的手艺。”

　　鸾心瞧着韦敏素白一身，纤细的手指摆弄茶具，像一幅画儿。
　　韦敏抿嘴一笑，两腮腾起两抹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