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心》晚安虫

162、第 162 章

　　“公主，王将军在苑外，说是领旨而来，讲说无论王爷是生是死，今儿都得把王爷带回映天城……说是……说是午后，他们就要带人进来呢……”

　　“他们尽管进来，不过休想带走他……”

　　昨儿还是北境六王嫡妃的夜鸾心，刚被夺去了封号，如今只消半日，她就能成北境军卒的刀下魂……

　　出尘伺候鸾心梳洗妥当，她打发出尘出去，只留了一盏茶，自己瞧着跟前的茶盏出神。

　　晨风穿堂而过，房中的珠帘叮铃作响。

　　屏风处倏然落下了一抹暗影。

　　“当年你母亲救了他一命，如今他这一命刚好赔给你，岂不两清？”

　　带来暗影的人开口了。

　　“皇叔的意思我早明白了，阮沛该把命给我，而我母亲生了我，给了我一条命，如今也是该还的时候了？”

　　鸾心闻言，隔着屏风对着那暗影笑了笑，这才捧起茶盏，让茶香入口。

　　那人不答。

　　“总之，如今我条命突然就要紧的很了，要不顺着外面那些人的意思，赔给夫君，要顺了你的意，赔给母亲，就是不能留给我自己……”

　　盏中茶汤已见底，鸾心别过头望着外间就要升到中天的日头，是该送客的时候了。

　　“今儿您冒险现身，应该不是突然起了探人心绪的闲情吧。”

　　来人不答，倒是暗影处的一抹衣角露了出来，碍眼的暗渍让鸾心倏然一愣，自己留在阮旭身上的那三枚银针也不是毫无用处，鸾心再又开口道：

　　“鸾心一直不明白，您为了母亲，换了一副心肠，这些年，狼心狗肺，丧尽天良，如今若是真有法子能让母亲活过来，您又打算如何面对她？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您预备说什么呢？说她这条命是女儿和女婿的命换来的？说为了她这条命，您不惜荼毒生灵，滥杀无辜？这些话说完，您预备怎么样呢？囚住她，困住她？她还会再死一次的……”

　　鸾心讲完，面门处疾风骤起。她微微眯眼，眼前黑影迅疾而过，她缓缓起身拐到屏风里，那人离开了，留下矮榻上斑驳的血迹……

　　阮旭中了她的银针，竟还能拖着残躯来无影去无踪，鸾心早该料到他那“小神医”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阮旭的医术可比自己强多了，他能找到那银针上的毒药的破解之法，她却始终勘不破他用在阮沛身上的毒药。

　　自她得出尘相助从那冰窖中逃回谷外已有整整七日，她虽然费尽心机没让阮沛在阮旭所说的时辰内死去，可也仅仅止步于吊着一口气而已，阮沛始终没能醒来……

　　北境的一支天子禁军在这苑外盘桓了三日，这是她求来了最后期限……

　　她不能让那些人带走这样的阮沛……

　　北境之国的天子骄子，怎么能平白就死在这场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往事纠葛之中……

　　鸾心把阮沛的身体移动到了内室之中，内室往下是鸾心让人安置的冰榻，阮沛横卧在冰榻上，鸾心冰凉的指尖轻抚过阮沛的面庞。

　　恍惚间，内室里就只剩下了鸾心暗哑的呢喃。

　　“我在嫁往北境的马车上，还曾想过，我夜鸾心既是受了这违心的远嫁，此生就再无多想，往后一举一动都这能是为了我的国和我远在南烟的家，后来知道了上一辈的纠葛，我就想啊，我理清母亲的留下的事儿，再理清南烟的乱麻，我就离开，去做纯粹的自己……不曾想，我竟不知不觉欠了你这样多了……我顾着这个，想着那个，就是不曾想着你……我……是我害了你……”

　　“公主，午时已过，王将军带人已经将这小苑围住了……”

　　出尘的声音从外间传了下来，鸾心从冰榻边上立直脊背，她抬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水泽，一再轻声道：

　　“如今你该信了吧，你就是被我母亲给算计了，傻不愣登地娶了我，摊上了一大堆的倒霉事儿……你本是多厉害一人啊，骄傲得意的样子多碍眼啊，男的都眼红心热的盼着你死，女的都巴巴儿的盼着委身于你，你输就输在娶了我……你听见了吗？你不就想我夸你？这可是我鸾心公主头一回这么夸人，偷着得意去吧。醒过来是时候，可千万别耽误，赶紧滚回映天城去，我在那茶肆存了一封东西，给你的……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命矜贵的很，你死了，多少人活不了活不好啊……”

　　鸾心抬手抚了抚阮沛冻僵的脸颊，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往手腕儿上轻轻一划，她将手腕儿搁在阮沛的嘴上……

　　耳畔倏然响起幼时母亲要她反复牢记的的怪诗……

　　原来怪诗就是启轮咒啊……鸾心这样想着，渐渐陷入了一片苍茫……

　　坠入虚空之时，内室的门轰然洞开，疾风一卷，带走了夜鸾心所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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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之后

　　这日春分，东渌壅饶山中，微雨连绵，一处山中的别苑门口，立着一位窄袖青衫的男子。

　　男子立在门口有些时候了，早已衣衫濡湿，双睫间挂着水珠，远瞧着竟有些狼狈。

　　“我说太子殿下，您怎么又找来了，您再这样，我们在这东渌的群山之中连个落脚处都寻不着了！”

　　男子闻声别过头，满脸挂着笑。

　　“出尘姑娘，这么早就把柴都砍来了？今早这雨雾声势虽弱，可这早春的凉意可一点儿都不含糊，你也不躺在榻上听雨躲懒？”

　　“殿下，您怎么又来了，这几日我师父可都呆着屋里，您断然没那进屋的机会，您回吧，临走我再多说两句，您可千万隐着点儿行迹，我可不想在搬家了！”

　　出尘盯着满脸挂满油笑的柏棐，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

　　“我就是来瞧瞧她，北境那边送来的万盛莲，鸾心可服下去了？她……”

　　“太子您赶紧回吧，若是有好消息，就凭我家公主那个脾性，早不到处蹦跶了？没消息就是没消息，您回吧。”

　　“可那万盛莲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