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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 148 章 ...

  •   “父皇让我护送母妃回去,母妃起身吧。”

      赫连坤一双手放到皇贵妃肘下,这就要将她搀起来。

      “皇上没说要召见本宫?让我们回去?”

      皇贵妃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太子一阵钻心的疼痛。

      “不行,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皇贵妃挣扎着起身,不妨已经酸麻的双腿不听使唤,皇贵妃跌了好大一个趔趄。

      “母妃!”

      赫连坤见皇贵妃已然过分失态,怕她突然闯入又撞到父皇震怒的枪口上,不得已往她后颈一击。

      这才将昏过去的母妃横抱着上来回宫的肩舆。

      “人都走了?”

      赫连垚抬起头,扫了侍立案前的内侍一眼,又埋下了头。

      “回皇上,太子爷送皇贵妃回宫歇着去了。”

      赫连垚闻言再没搭话,执笔的手顿了顿,往手边眼生的砚台望了望。

      “这是蝥沙砚?”

      “回皇上,正是蝥沙砚,皇上您惯会使的贺兰砚,前些天不是被八皇子给掷碎了,奴才们才要启一台新砚,不想今早八皇子巴巴儿地拿着着蝥沙砚说是赔给皇上呢。”

      掌事太监莫尽俞觑着赫连垚的眼色,脸上的褶皱塞满了老练的讪笑,声音又轻又细。

      “这个幸儿,两个巴掌凑一块儿还没这砚台大呢,还自个儿把这砚台捧来了?”

      赫连垚用笔杆敲连敲蝥沙砚的壁身,声音又沉又实,可见这砚虽然不大,可绝对不轻。

      赫连垚尽管脸色仍旧铁青,可一抹柔意已经从眉角荡开了,这是怒气消弭的前兆,莫尽俞心下了然,笑意越发浓烈,试探着又多讲了几句。

      “可不是,八皇子蹒跚着步子,奴才要去接那砚台,小主子还不给呢,就这书房的门槛,可把小主子难为坏了,小主子支着一双小短腿,硬是磨了半柱香才跨进来,还都是一旁的小太监给出的主意,让小主子先把砚台放在门槛外,主子先翻进了屋,再弯身把砚台给捞进来。”

      莫尽俞边说边笑,赫连垚随着他的诉说将幼子执拗可掬的样子在脑中过了过,嘴角勾了勾。

      莫尽俞估摸着时机还不错,不动声色地将话题一引:

      “小主子爱重他这方砚,开砚磨砚都小主子亲自上的手,奴才怕小主子手生,在旁边多嘴了几句,小主子还嫌奴才见识低微,说着蝥沙砚本就是罕见的干蝥虫磨制而成,过了水易磨化,比旁的贵重砚台都省力,而且这蝥虫据说嗜花蜜,连着这砚台也有花蜜香,四境之内问世的也就两砚,皇上闻闻,小主子说连墨迹都有轻易散不了的香蜜味儿呢。”

      莫尽俞咧开嘴,一脸好奇地瞧着赫连垚将沾了墨的笔尖搁鼻前晃了晃。

      “朕记得这另外一方蝥沙砚,是在朕这儿吧。”

      赫连垚将笔搁在笔架上,深思一牵。

      “皇上真是好记性,这另一方搁库房呢,皇上若是觉着八皇子这方用着顺手,奴才在将另一方启了,给您放御书房用去?”

      莫尽俞耐心地等着赫连垚的后话。

      “这两方砚台还是当年垣儿敬上来的,想不到另一方倒是给了尚在学习识字的幸儿。”

      莫尽俞腆着一张笑脸,接过小太监呈上的新茶,也不搭话,躬身趋近书案,给赫连垚换了新茶。

      “这几日垣儿都上哪儿去了?南地平乱,他居首功,倒是不到朕跟前来讨个恩赏。”

      赫连垚见莫尽俞还是不搭话,心道了声老狐狸。

      “把贺兴给朕叫来。”

      莫尽俞赶忙屈身而退,合上房门,心下暗叹,这赫连垣交办的差事总算是给不声不响的办了,老狐狸长舒一口气,唤来小太监,让去朝房把天子亲卫左侍郎贺兴叫来。

      这三皇子打的好一手接力,若不是生母身份低微,又早年薨逝,母家权势实在难以跟皇贵妃企及,不然光凭着权谋操控的手段,那养尊处优到头热心实的太子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要说这当今圣上的心思实在难测,当今圣上并无嫡子,膝下皇子谁主东宫,按理应该是贤者当先。

      可太子比起三皇子,实在资质平庸,就是他手下几个蠢笨的小太监都能瞧出来的事儿,可多年三皇子仍不受宠,太子尊位也无丝毫松动的迹象。

      真是奇也怪也。

      老狐狸莫尽俞立在堂前的几株侧柏下,掌心往这树身上抵了抵。

      这几株侧柏还是多年前从陀罗塔移植过来的,据说是圣女亲自种下……

      莫尽俞深思一转,难道真如传闻所言……

      “三皇子三日前就到了玉门城中,径直到了内廷求见圣上您,可当日内庭的宫人领了禁止入内的圣旨,殿下就回去了。”

      方才还在指责赫连垣回了玉门不曾入宫请安的赫连垚脸上掠过一抹窘色,顷刻间又消失了。

      贺兴额角发了一丝冷汗,口中干涸,他舐了舐嘴唇,接着道:

      “三皇子回了玉门之后,倒是不曾出过府门,属下差人探过,别说勾栏挖寺,酒肆茶楼,连殿下素日爱去的马场,殿下也不曾去了。”

      赫连垚眉峰一挑,马场都不去了?赫连垚虽待他的第三子不算亲厚,可这天资颇高的儿子的行踪他历来了如指掌。

      “那他在那府邸里干什么?他的那些人没上府中去寻他?”

      赫连垣自来是个闲不住的主,能静悄悄地长待一处,必有猫腻。

      “属下好容易探得,三殿下近日足不出户似乎是为了陪伴府中新晋的美人。”

      赫连垚闻言,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一个女子尚能圈住他?”

      赫连垚不耐烦地冲贺兴挥了挥手,撵他再去查证。

      “皇上有所不知,若是寻常女子就罢了,此番三殿下可是将这美人的生辰都递到昆仑台了,他亲自往国师处,向国师卜问两人合婚的凶吉。”

      贺兴赶忙脱口而出,惊魂未定地抬眼看了赫连垚一眼,迅速垂下眼眸。

      “放肆!逆子安敢擅自卜问婚配之事。”

      贺兴双手伏地,口中战战兢兢言道君上息怒,心下却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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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日落幕时,玉门城中正漫天霞光。

      落日余晖仿佛金乌的裙摆,轻轻慢慢地向西扫去,扫过之处,向晚的苍穹,有逐渐亮起来的星星点点,方才还薄如云烟的月影,此时已开始四散稚嫩的月晕。

      林樾婉凭窗而立,向晚的北风从她身侧掠过,带着终年不散的阴寒,激起她一身的战栗,她环抱身体转过身,瞧着不远处立在沙盘旁的赫连垣,他抬起头扫过窗前了。

      “起风了,劳烦林姑娘把窗合上,玉门的晚风烈起来,穿堂而过的力度能把我摆好的沙盘弄乱。”

      林樾婉合上窗帷,挪到沙盘旁。

      “云昭哥哥也爱摆弄这个。”

      林樾婉讲完,瞧着身形一滞的赫连垣,心下有些后悔。

      “聂云昭那小子,摆弄行军沙盘的手艺我不知道,摆弄女儿家心绪的手艺想必是一等一。”

      赫连垣嘴边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讽。

      “云昭哥哥说,待玉门的事儿了了,来接我回去。”

      林樾婉见赫连垣恍若未闻地继续摆弄着沙盘,心中酸涩。

      她到这玉门的三皇子府邸已经多日了,府中人除了将她禁足在府邸西苑,旁的都由着她,她一身的戒备和想好的自保之法全无施展之处。

      自那日赫连垣提起她母亲,她就一直心绪不宁,揣测赫连垣的安排,揣测这个全然陌生的人带她千里寻母的目的,可她就死拒绝去询问关于她母亲的一切,以及为什么她生母在世,却将她留在南烟……

      昨儿她悄悄隐在西苑的一株老树下,隔墙浣衣的粗使婢女说笑间,将她的来历说成是三皇子在异国所得的美人,他日有册为皇子妃的可能。

      她一直以为当日往那所谓的去处,只是一个局,没想到这个局竟设得这样大,如今竟是众所周知的地步,连她自己也辨不出真假了。

      “林姑娘就对自己的母亲一点儿都不好奇?”

      似是过了许久,赫连垣才悠悠道。

      “若是林姑娘在玉门见了亲母,竟还要往南烟去投那个早已立过正室,作了驸马的男人?”

      “敢问殿下,在您设的这个局里,我若认了亲娘,我可还走的了?或者逃到了?或者更甚者……活得了?”

      林樾婉一双冷凝的眸子此刻炙热地盯着赫连垣看,周身升起久违地柔媚,嘴角一勾,纤指轻盈地撩动耳发,轻易就将她久居青楼的过往呈于人前。

      聂云昭口味跨度真大啊,周遭的女子什么样的都能一并收纳。

      这个可怜的女子,竟还没能把自己的境遇瞧清,聂家恐怕早把她当作尽忠表意的献祭了,这献礼还是从南烟太子手上过了一圈才到夜鸾心手上的,靠一个女人吃了两份人情,聂云昭这小白脸,族中的大事果然磨砺了他不少……

      “林姑娘顾虑那么多,可曾想过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赫连垣笑了笑,眉头动了动,一脸促狭之意。

      “你可以嫁给本皇子。”

      眼瞧着眼前这个一身媚态的女子突然变做林中惊鹿,一脸待猎之物的悚然。

      赫连垣转身踏过门槛,身影淹在骤然无垠的浓黑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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