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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 146 章 ...


  •   遣走了宫人苜檀,阮沛的长久地揩抚着掌中的瓷瓶,瓶颈处红色的细绳上一处暗红的印记在日光下越发突兀,阮沛看在眼里,紧紧地将瓷瓶合在掌心处…

      也不知这样恍神地站立着过了多久,外间的侍女再三隔着舱门向阮沛禀了行船的方位时辰。

      阮沛方回过神,一把推开舱门,行至甲板,远处停泊的码头已倏然可见。

      阮沛一脚踏过下船的踏板,侧脸斜睨了一旁正垂脸低眉的长髯青衣人一眼。

      “哥,你终于来了。”

      阮沛还立在甲板上往这边凝望的时候,阮淇就就支着宽大的袖口,冲着来船的方向不停挥手,远远地瞧着颇像是一面挥动的白旗。

      阮淇抬手揽着阮沛的肩膀,身量和臂长都不够,整个人垫着脚尖,扯着阮沛肩侧的外袍。

      两个人走在一起,阮淇不停地在阮沛耳旁絮絮叨叨没个停歇,阮沛耳毛都被阮淇呵出地气息濡湿了,两人这种特殊地行走方式,看起来亲昵又滑稽。

      “两位王爷这边请,下官备下了马车。”

      阮沛洽闻此言,停了脚步,别过头往后,方才那个长髯青衣男子的身边站着眼熟的谢行之。

      这谢行之如今是阮淇的老丈人,阮沛点头致意,别过头,冲着青衣男子道:

      “这位是可是乔骧,乔大人?”

      “回六王爷,正是下官。”

      乔骧一再将头垂下,下巴上的长髯已经触到了胸口。

      “好些年不见,大人瞧着沧桑了不少。”

      “王爷……”

      青衣长髯的乔骧原本一脸刚硬之气,咋闻此言,竟眼眶一湿,鼻尖刹红。

      “哥,你还别说,谢家把着东边儿的地界治理得还真不错,每年的上缴的纳银虽只能排个中间的位置,百姓倒过的不错……”

      阮淇刚在马车上落座,嘴巴立时又闲不住了。

      “才来几天,这就帮着岳丈家说好话了?这位新晋的弟妹还真是将这相夫之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啊。”

      阮沛支起窗帘往外瞧了瞧,迎面而来的暖湿的气息拂过脸颊,又闻阮淇说道:

      “哥……我可是实话实说啊,而且这哪叫帮着岳丈说话啊,这北境东面的地界,你可来过不少次了,我能说的,还不都是你早就知道的。”

      阮淇见阮沛不搭话,又放低了声量道:

      “东面若是不好,你也不会留给我了。”

      作为嫡皇子,阮沛和阮淇的封地分属北境的一西一东。

      当年这个封地的分法也不知道要了他们那皇后母亲多少眼泪,倒是兄弟俩都不觉得能吃多大的亏。

      阮淇比阮沛年幼,论本事又实在差了阮沛太多,自然是不能常驻西面荒凉的连祁之地的。

      可东边自来就是他们那母亲颇为禁忌的地方,王皇后想尽了各种办法拖延阮淇远赴封地地时日,可最终还是留不住了……

      阮淇听阮沛提起自己的府中新妇,他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

      脑中掠过新晋堂妻在宫变的新婚之夜处变不惊,分毫不差地侍候皇后的尽心模样。

      他沉了口气,再又想起眼前阮沛的玩笑,他向来对旁人用女人开的玩笑不敏感,他虽年纪不大,可早过提女人就面红脖子粗的时候,阮淇想到此处,又道:

      “这乔骧倒是个奇人,红面长髯,一脸英气跟关公似得,瞧着须发旺盛,我道是个姬妾如云之人,没想到发妻病逝有两年了,至今未续弦,府中连个张罗家事的都没有,那日谢家摆宴为我洗尘,我初闻他府中状况,择了两个美姬送给他,你是没瞧见他咋闻此举脸色变化的模样,我倒是要吃人了,隔日,这俩美姬又哭哭啼啼地被送回来了。”

      阮淇唾沫横飞地东讲西讲,马车没行多远,他倒是一碗接一碗地茶汤,已经下去三碗了。

      阮沛闻言,放下窗帘,嘴边一抹意味深长地哂笑。

      “你送他女人?妙弟好智技啊。”阮沛笑意不减。

      “哎……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笼络之术,我这纯粹就是可怜他,一个男人,又是个长髯的武官出生,家中没有侍奉的女子,长此以往,可不得憋出病啊。我可不想我属地的官员个个面狠心燥。大家都心情好一点儿,像这东面湛蓝无垠的天色一样,这样最好……你说这乔家怎么回事儿啊,竟然就由着乔骧不续堂妻,不育子嗣,这可不像乔氏一门的家风啊。”

      阮沛入了城,直接进了阮淇的府邸。

      一更天的时候,阮淇府中来了不速之客。

      客人在阮沛的留宿的厢房卸下了用于乔装的外袍,将须发长髯从兜帽中亮了出来。

      原本正打着哈欠,窝在阮沛的软塌上准备再次入眠的阮淇目瞪口呆。

      “乔大人?”

      “下官寅夜来访,叨扰二位王爷了。”

      乔骧跪在整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掌灯批文的阮沛跟前。

      阮沛抬眼瞧了他一眼,又埋头在桌上成堆的奏折中,口中徐徐一声;

      “起来回话。”

      待乔骧站定,阮沛又道:

      “这几日乔家可曾传信给你?”

      “回王爷,府中伯叔辈,七人手书,让堂弟乔鹜亲自送到了下官手中,督促下官依王爷之令行事。”

      “伯叔辈七人?”阮沛喃喃道。

      “下官的大伯父,也就是国公爷,亲笔手书家信,领衔落名,并拿出了家主印信。”

      乔骧将怀中的一枚刻章捧在掌心,奉过头顶。

      阮淇咋闻乔国公之名,惊愕难当,赶忙从榻上立起,连鞋也懒得提拉,裸足行至乔骧身前,将他手中的家主印信拿起,置于阮沛跟前的银灯下,瞧清了印信,阮淇倒吸了一口凉气。

      阮沛正了正脊背,开口道:

      “乔骧听旨,奉今上口谕,东地总兵乔骧,多年来戍边有功,朕闻其为堂妻守丧,现今丧期已满,功臣府门不可一日无堂妇,值朕之十三皇妹,恭谨端敏,已至待年之龄,适婚配之时,今赐婚乔门功臣良将,成佳人之美,择良辰完婚,钦此。”

      乔骧颤抖的身躯匍匐在地,久久不曾抬起。

      “这个册子除里这些年我们准备的,还有些旁的东西,你瞧瞧清楚。明日你的人,谢家的人,还有阮淇,你们一同去把册子上的东西,点算核对清楚,然后交给谢行之。”

      “王爷……”

      乔骧抬起头,接过阮沛递过来的册子,一把浑浊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下巴根。

      “本王承诺能有那么一日保你回到映天城,就绝不会食言。”

      送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乔骧,阮淇盘腿坐在阮沛对面,良久无言,直到外间的漏刻之声直指三更,他才缓缓开口道:

      “哥,你是怎么在乔家那么多人里择出一个乔骧的?今儿这圣旨不提,我都忘了我还有个迟迟未嫁的十三姑姑,乔骧那副虽然面赤长髯沙场狠角色的模样,竟然能掉半柱香的眼泪,真是……别是什么娘炮吧。”

      阮淇惊讶过度,长久的静默,可静默也是暂时的,他一张口又是嘴碎个没完。

      “乔氏一门人丁兴旺,看似能人颇多,实则纸上谈兵者甚众,乔骧是乔家四房的人,虽不及长房二房势大人多,可好歹是四房嫡子,四房不受重视,家门中拜高踩低也是寻常,乔骧为了能在家中夺得一席之地,不得已从了军,试图用军功得到地位和名望,为四房正名,在尚文的门第中选择从了军,作了一介武将,自然是败坏家门,乔家没将他逐出家门也是念在他是四房独子,这些年在东边戍边有功的缘故。”

      阮沛挑了挑灯芯,合上最后一本奏折,阮淇帮兄长添上了新的茶汤,道:

      “他这积累的戍边之功想必也是兄长你给他挣来的……或者他往这东边来也是兄长你张罗的?”

      阮淇想到此层,开始默默地算了算乔骧戍边的时间。

      “父皇依仗从前的乔家之功,爱重乔家人。只要他老人家在位一日,就不会动乔家分毫,我自然也不能动,可这不妨碍我给他们另择一位家主。一门家主嘛,谁最有用,谁就是家主。这些年,我也不不过就是让乔国公知道,皇上交办的事儿,他多数得依仗这个他瞧不上的武将侄孙而已。”

      “那若是这次乔国公拒不交出家主印信,又如何?”

      “乔氏一门久经百年,不会有不油滑的家主朝臣,他们看不见与本王作对的好处,可也多年探不清与本王结交的途径,立直的杆子稍微斜一斜,他们自然会顺杆爬。”

      “哥,我可一直没瞧清,那皇长嫂,那乔门才貌双全的美人,当年可差点嫁给你了,照你说乔氏门人油滑,你可是嫡皇子,乔门难道说眼瞎了?”

      “当年乔家女没嫁嫡皇子,这才是乔家油滑之处呢,若是当年乔女真嫁给了本王,乔门恐怕早就名存实亡了。”

      阮淇闻言,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娘舅一家,嫁了嫡女给他兄长,如今……

      阮沛起身,伸了伸了懒腰,传人备下浴汤,侧脸斜瞄了还在愣怔的阮淇一眼。

      “要睡就自个儿房中睡去,我这儿不留人。”

      “哥,你别话说一半就撵人啊,都什么意思啊?”

      阮淇话没讲完,阮沛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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