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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 1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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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映天城
“六哥,你可别指望母后能轻易原谅你,我大婚那日,你没按时回来,她老人家虽几日前就料到了,可一大早还是絮絮叨叨地斥你狼心狗肺,罔顾兄弟情义,亲弟的好日子都给算计进去了,到了晚间夜宴,她老人家瞧了新妇,好容易喜色微露,外间就报说你的人包围了皇城。”
阮淇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后来发生的事儿不多说,母后是何等聪慧之人,没一会儿就明白了这是闹的哪一出,她自然知道自己只要安心料理好后宫的琐事就行,旁的事儿自然用不着她操心,可她再怎么聪慧也是位母亲,她虽坚信这事儿在你掌握之中,可还是对六王府中的人放心不下,费了好些力气差人去六王府中探了探,这倒好,六王府中一切照旧,单单鸾妃没了踪影。这事儿传到母后耳朵里,母后可把你送给她那柄她最可心的沉香如意都给砸啦,说你得了媳妇就忘了娘,算计出的一出闹剧让娘担着,倒把可心的媳妇带走了。”
阮淇见着阮沛,一大箩筐话,从班门朝房一直说到了昭阳宫门口。
阮沛估摸着,当中恐怕添油加醋了好些阮淇自个人的心里话。
想来当日阮沛透露自己要出远门,可能错过他大婚之日的消息的时候,这妙弟可是胆大包天,没规没矩地白了兄长好几眼,还忍着不搭理他了半日。
对,也就半日光景阮淇就忍不住了,各种费心劳力旁敲侧击地打听阮沛此番的去处,没想到关于阮沛的去处,阮皓和阮皈倒比他这个阮沛胞弟更早知道,阮淇就更窝火了。
此刻两人快到昭阳宫宫门了,阮淇见阮沛听了自己一番话,竟然还是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一番口舌竟然没激起波浪,不服气地接着道:
“这些也就罢了,可你猜这么着,自婚宴过后,父皇竟对母后避而不见……这这这……”
阮沛闻言,这才斜晲了阮淇一眼,道:
“亲子有谋逆的嫌疑,亲母自然要受牵连,父皇避而不见实属寻常。”
阮淇见阮沛终于有了点反应,心下一喜。
“六哥!我的亲哥,您终于有反应了。”
阮淇挂着一脸分量很重的讪笑,拉着阮沛的衣袖,两人推推搡搡地进了昭阳宫宫门。
两人没在昭阳宫正殿呆太久,昭阳宫的掌事宫女媚儿就将两人引到了皇后寝殿。
往日里昭阳宫里的贴身的大宫女都跟这两兄弟颇熟稔,尤其掌事儿的几个宫女跟阮淇打打闹闹是常事。
今日当值的媚儿一副紧敛神色,中规中矩地姿态,见着两人只是目光往上抬了抬,对着阮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半低着头往前引路了。
“瞧见了吧,母后还生气呢,连媚儿也为了保命,紧着跟你划清界限了。”
阮沛爱答不理地学着媚儿方才的手势冲阮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步跨入寝殿中。
两人隔着屏风行礼下跪,王皇后迟迟不搭话。
两人只得跪着望着眼前案台上香炉发呆,香炉中燃着安神的梨香,香甜的气味往两兄弟鼻中钻,熏得阮淇昏昏欲睡,这味道钻进阮沛的鼻子里,倒是让他想起最近一次闻着这梨香的时候……
仿佛是在瑰聍小筑,女子安眠都偏爱这梨香吗?阮沛皱了皱眉头,只觉这香味腻人。
“说吧,六王妃夜鸾心现下何处?”
阮淇的头都快偏倒在一旁兄长肩头上的时候,屏风里的王皇后终于发话了。
“儿臣将她放了。”
阮沛直了直脊背,口吻清淡,旁人听来颇有些满不在乎的意味。
“放了?什么叫放了?她是我北境阮氏的媳妇儿!堂堂一国王妃,死了入得都是我北境阮氏的宗庙!放了?你这措辞倒像是我北境不是娶她过来,是擒了她,囚了她?”
王皇后声量突然涨得颇高,跪在旁边方才还昏头昏脑的阮淇顿时睡意全无。
阮淇屏住呼吸,唯恐他的一吸一呼间都能把他此时如同母狮发怒一般的母亲给冲撞了。
“嫁来北境本就非她本意……”
阮沛话还没说完,一股怒气翻涌而出的王皇后立刻抢白道:
“非她本意?她的本意算得了什么?这是两国联姻!嫁到了你府中,就是你的人,你倒是大方……”
王皇后顿了顿,话锋一转:
“那另外一桩事怎么说?本宫知道你自小就主意大,如今越发到处撒野没了章法,那阮皓阮皈再怎么样,也是你父皇的亲儿子,你看看你把你父皇气成什么样了,你父皇心中憋着气,还得由着你扰乱局面,你倒好,今日才想着回来收拾这烂摊子,你这么折腾你那父皇,你就不怕……哎……旁的事儿由着你折腾,事到如今,你翅膀已经太硬了,愿不愿意都只能由着你,可只一点!那夜鸾心是你的枕边人!夜里就躺在你旁边,她离你太近了,我不能不看住她,她若是对我儿子不利!我头一个饶不了她……”
王皇后说了半天,又把话题撤回到了夜鸾心身上。
“母后……”
“别叫我母后!你心里若是还有我这个母后,你就该坦白夜鸾心的行踪!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不明白你?你瞧上了她,你心里好大一块都装着她!是我失算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个散淡倨傲的性子,心里有一日竟能装个女人!这样勾走你三魂七魄的女子,安分守在你身边,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劳神费力地看住她也就罢了,可若是扰乱了你,阻碍了你,我能头一个替你收拾了她。可如今她竟然插翅而飞,你还帮着隐藏踪迹!你自诩通天的本事,可若哪一日她利用你的情谊诓骗你,引诱你,戕害你……这些如何不让我心惊?”
王皇后口不择言地一通数落,说到后来竟然带了丝若有似无的哭腔……
“母后,一个女人罢了,兄长他何至于此……”
“你给我住嘴!你以为你兄长跟你一样?风月之事,你倒是个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主,一个女子,你喜欢是真喜欢,只不过喜欢不了多久。你兄长却不一样,你兄长是嘴上这个也喜欢,那个也钟爱,实则都是敷衍!他到了如今这个阅女无数的年纪,心中所爱也只得一个夜鸾心罢了……哎……阮氏都折了两个人在这对母女……”
王皇后突觉失言,赶忙将话头截住,只余下接连不断的长吁短叹。
阮沛自然将他母亲的话一字不露地听了进去,听到最后一句,阮沛眼皮微颤,用胳膊肘戳了阮淇一下。
阮淇会意,立马起身绕过屏风,跪在王皇后床前,把头埋在皇后膝处,多年来阮淇这副撒欢卖萌的姿态回回奏效。
这次也不例外,王皇后将阮淇的头揽在怀里。
“你也是开了府,娶了妻的人了,是不是哪天翅膀硬了,也在心里装一个女人,天塌下来先把女人藏好,把亲娘顶在上面啊……”
王皇后嗓音暗哑下来,带着一丝呜咽。
“母后刚才不都说了,儿臣对女子向来都是朝秦暮楚,喜新厌旧,世上女人千千万,母亲就一人,儿臣省的。”
阮沛于屏风外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嘴角掠过一丝苦笑,还是他这妙弟厉害,总算把母后的情绪安抚下来了。
“沛儿,如今你预备如何?阮皓阮皈的事儿,你父皇自然会有主意,由不得你,你也懒得搭理,可是乔国公一家……当日你让淇儿自己选妃,虽是尽了兄弟情分,可淇儿终是选了谢家女……乔家如今……乔家一门忠君,你父皇能顺利登上皇位,坊间传说,乔家有五分的功劳,可以我之见,乔家根本就是你父皇登基的关键,当年若无乔家就绝无今日的局面,你且好生掂量乔家的分量,今日左右这北境朝堂之事的力量被你搅和的露了爪牙,如此动荡不安的时候,决不可逼得乔家兵行险着啊……”
“让母后多思多虑,儿臣不孝。”阮沛答道。
“你舅舅和你表哥……”
王皇后终觉地难以启齿,提了个话头,就倏地止住了。
阮沛又如何不知母亲的意思,他可得赶紧接上母亲的话,一点儿空挡都不能留。
“舅舅一家,母亲无需忧心,王丞相不仅是儿臣的舅舅,还是儿臣的岳丈,儿臣撇不开,也不愿撇开。”
“那么夜鸾心呢?她既已不在府中,你预备了什么说辞?”
没想到话题又转到了夜鸾心身上,在王皇后心里,这夜鸾心比乔家危险,比阮皓阮贩危险!
王皇后一想到夜鸾心,心气就顺不下来,她推开阮淇,立直了脊背,等着外间阮沛的回话。
“母后大可放心,事到如今,肃清朝政的差事迫在眉睫,儿臣的家事微如尘埃,儿臣用不着准备什么说辞,就当她还在府中。”
阮沛回话听起来带着恭敬,可那丝若有似无的森然竟然堵住了王皇后追根究底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