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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衙门 ...

  •   这是一个露天庭院。
      即使四周安安静静,被俘的人也能察觉四周很多审视自己的目光。而后感到有人立于自己面前,问,“何人胆敢擅闯靖安司。”

      声音略高,是站在台阶上的?

      被俘之人思考着这人在此的身份,一面故作不知,压低声音沙哑着嗓音问道:“坊间传言这地方是太子的私地?这半年才见着这新院落,怎么着的。皇上终于肯让太子外出建府了?”

      被捆缚于院落中央的人虽然因为侍卫压制不得不一膝跪至于地,但即使被遮住双目,也不卑不亢,全然没有因为无法视物而慌乱。

      这态度让询问者很是不快。他接过侍卫从这可疑的徘徊者身上卸下的武器。
      一把长度难以评价的直刀,说陌刀长度确实是够不上,说是横刀似乎又略长了些,旁边侍卫又递上一把武侯制式的弩。
      他抬眼看看下跪人的衣着,确是武侯常见深色粗布制式衣物,腰间似乎层层缠绕几圈绳索。他还未追问,就听下跪者再次开口:“这太子府选地没问题吗?但我听说这地方风水不好呀?”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询问者不满的皱起眉,“少在那多嘴啰嗦!”他一面观察着对方,又低下头抽出刀刃检查,与弩不同,直刀寒光凛凛,甚是锋利,却是下了本的利器,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你究竟是……?”
      被捆缚之人听到质问的声音突然一停,拐去一旁追问,“哎,崔旅帅怎么、没事吧,你那边……嘿,等等!”
      接着便察觉有人携裹一阵湿气,跟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脚步急促,顷刻行远。遗留淡淡血腥味。

      被俘者侧头倾听片刻,疑问,“他在哭吗?”

      “关你何事!”那质问的人带上淡淡不耐。

      “血腥味太浓,”下跪者俯首道,“若不是濒死重伤,便定是杀人了。湿身、渠水的味道,捞什么东西吗,还是……?”被俘之人停了停,才下断言:“原来不是太子府上啊,”又问,“是新开的衙门?”

      这话语引起周围一阵轻微的骚动,一声利刃出鞘声后,便是厉声质问,“你入此所谓何事,老实回答,否则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颈上泛起冰凉,寒意颇为熟悉,被俘之人怀疑是自己所持之刀,些许不满,但依旧如实到,“寻人。”
      “何人?”
      “债主。”

      下跪者听到身前一声嗤笑,显然不信。

      “诓骗愚人,找债主找到这里?”

      刀下之人抬起头,似乎在盯着持刀者,慢慢的回应,“他,失踪了,有人在附近看到过。”

      对面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这言语的真伪,才又问:“……你究竟何人?”

      被俘之人眉头微皱,思索片刻,才开口:“柳无……常。”

      “本名柳无意。”

      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插入让下跪者打个激灵,甚至直站起身。
      这自然引起周围护卫的警觉,抽刀声连成一片。

      “河南洛阳人士,因黄河泛滥与家人逃荒至长安。”
      然而打破在场的对峙的声音并未就此制止,就像在读诗词经史一般,将引起骚动者的身份娓娓道来。“然城外遇流匪,至亲皆丧,后上武侯铺自荐要当不良人,因能力出众被张小敬保荐破格进了武侯。”

      被缚者明显因接二连三的身份揭露而慌乱和愤懑,但老练的经验将这些外在的负面反映下压隐藏,冷静的判断遮挡下的情景。

      与这声音一起的还有数人脚步声跟随。

      跟随?随从?这人才是最高身份的人?

      柳无意扭了扭被捆缚的手腕,又轻轻的接近直刺颈间的刀刃,判断着自己与最近的危险之间相差几何。

      最初审问者似乎没有察觉到眼前人的小动作,他的声音明显显得格外疑惑:“破格,破什么格?柳无……你是女的?柳无……”持刀者生声音欲言又止仿佛她的名字会烫嘴似的。

      “啊,怎么?没见过女人当武侯吗?”她前进一步,感觉到颈间的刀刃随之后退。

      “跟你说过偷鸡摸狗的事少干。”

      一个熟悉的声音抚平柳无意掩盖下的紧张与防备,她猛地朝声音方向扭去,欣喜甚至是激动万分的喊道:“张头儿?是你?!”

      失去刻意压抑的沙哑控制后的高音终于显现出女性特质。

      颈间长刀立刻下压,警告道:“别动!”

      “放下刀吧,姚汝能,”那个年轻的声音嘱咐道,“她本也在名单上。”

      柳无意察觉颈间的利刃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收回,接着是自己所信任的那个声音开口,却明显实在劝慰身旁的人,“你若不想让长安翻了天,就别让她干这差事。”

      “虽然不知道你们说什么差事,但是,张头儿,”柳无意抱怨道,“许久不见,能不能别刚刚见面就开始贬损我。”

      这话立马引起张小敬的批判,“你意气用事把事干砸了的情况少吗?”

      “阎王好过,无常难缠,”那个似乎是领头的清稚的声音再次开口,确是回应张小敬,“长安武侯,人称鬼面无常柳无意。她若真如你所言般冲动无用,你也不会把她提拔为你的副手了。”
      “那是为了盯着防止她闯祸,”张小敬反驳,又发现刚刚话让人不爽的地方,“‘阎王好过’什么意思?”
      柳无意忍不住轻笑一声,“阎王死期都已经定了,魑魅魍魉还不好过?”
      然后她便听到张头儿令人怀念的不爽的咂舌声,接着又是那清秀的声音命令,“姚汝能,把她眼上遮布解了吧。她本在张小敬之后,既然来了,便一起行动好了。”

      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她一侧头避开对面姚汝能伸来的手。
      柳无意手腕一扭,捆束绳索尽数散开,她扯掉脸上遮布,挑衅的朝眼前勾了勾嘴角。
      眼前人一身红衣官服,手里还拿着她的横刀。

      姚汝能因为柳无意的行为瞪她一眼。

      柳无意无视这一位的挑衅,环顾周身,从警觉地护卫以及紧张的文吏身上划过,最后停在那个颇为年轻的青衣道人身上。

      这自然便是这里暂时身份最高的人了,柳无常听到他身旁男装侍女地声称其为“司丞”。

      但柳无意对其的反应也是多看两眼而已,她最终全部注意都在自家不良帅身上。

      柳无意几步走到一旁张小敬身旁,上下打量对方片刻,接着俯身一拜,声音不禁有些酸涩,“几月不见张头儿看着倒是硬朗,就是行头寒酸些。”

      何止寒酸,对方整个人湿漉漉,头发上还在滴水,身上裹着鬼知道哪来的遮毯,俨然像是被扒光了让哪条河里刚刚捞上来。

      张小敬也挑挑眉,上下打量这许久不见的部下一番,最后停在对方眉眼上,笑着问道:“妆不错。”

      柳无意一愣,反应过来,先是脸一红,接着又满是无奈,:“别提了,一早平康坊小厮就闯上门去,急上火让去帮忙,没成想那位红角儿居然是让试妆西域新进的眉黛。”她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揉着眉头,把右眉的眉黛揉成一团黑墨。

      “还不错,问问下回有没有西域新进清肝明目的玩意儿亮亮招子,”张小敬仍是一贯轻笑的讽刺,批评者下属的鲁莽,“也不看看什么地方,瞎闯。”

      周围比较在意的几人也才看清这闯入者的模样。
      这个据说是女性不良人的柳无意,却是蓬头垢面,俨然带着不良人街头常现的邋遢,而被压进院落之中时故意隐藏身份,含胸驼背,衣衫松垮,着实坑骗了司内众人。而但若说模样,与司丞婢女檀棋相比,同样男装的柳无意皮肤确实更黑也更粗糙些,单看左半脸明眉皓目,模样与其说端正漂亮,不如说俊秀,也无怪乎被人称男女莫辨。而被张小敬调侃化妆的右半脸,却是被修过眉梢弯弯,当然紧着着便被揉开的眉黛润染得不成样子,让其容貌更加不可之处还有连带蹭下,右眼周围的遮盖的脂粉后周围一圈深色的斑驳皮肤,似乎是怎么之后的伤疤。同样很快的连带右边眉眼周围煞黑糊成一片,极是可笑的样子。

      同为女性的檀棋看不过,掏出手帕递过去。
      柳无意接过帕子却未用去擦拭,而是鼻尖嗅乐嗅,语言轻佻道,“哎呦,谢过娘子的香巾。”若不是看她性别怕是要被事主责骂,她笑吟吟的收下对方的白眼,回应张头儿道:“我的人丢了,就在附近看看,谁成想他们那么惊觉,不过探两眼就直接被捆了,还二话不说就把眼睛遮上,我一弱女子能怎么办?只能乖乖跟着进来了。”

      这睁眼瞎话完全懒得润色,当然明显也没几个人被她唬去。

      “崔六郎为汝暗桩?”那主事的道士司丞打断她。

      柳无意住了嘴,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像是在揣测回应会有的反应,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信任的人身上询问。

      “说吧,”张小敬给她一个眼色:“瞒不了这些家伙。”

      柳无意略一点头,才开口,“说不上,他通懂三教九流明暗规矩,熟知各方语言,日常跟他买卖些消息,所以熟悉。”她停了一下,又道出原因:“前阵子借他些钱,说好这几日还,却瞅不得人。”

      “你缺钱?”又是熟悉的语气询问,柳无意再次抬眸看一眼青衣少年,听到对方质疑:“还钱不必这么急,这不是你非要来的理由?”

      “老六那家伙抠唆得很,”柳无意叹口气,像是真的颇为无奈:“最近又叨叨着攒钱张罗给他阿弟买房,说好三更还,迟一刻利息就要翻一番,小道士你……”

      “怎么说话呢!”
      “不得对公子无礼!”
      “慎言慎言!”
      那红衣护卫,借帕子的女婢,还有周身一堆老吏斥责声此起彼伏,连张小敬也是虽然在笑,但轻轻摇头。

      无常撇撇嘴,附身夸张一拜,言道:“道公!您身份尊贵,大概不知道我们穷苦人家,一文钱掰成两半花,我若欠他一刻,这月荤腥都沾不得了,若拖上三刻,几月的俸禄都得打水漂。”

      那个“司丞”上下审视着柳无常,她略觉无意的看一眼默不作声的张小敬,又回望去。

      “你有隐瞒,不过无所谓,我大致能猜到你所谓何事,”李司丞下了断言:“本来张小敬若失败,下一个便是找你,来了也好,一起来吧。”

      语毕率先而行,一众紧随其后跟上,柳无意慢半拍,看到张小敬为自己使眼色,几步跟上去。
      同时她发觉也有人跟上自己。

      那红衣护卫凑近低声奇怪“不良人还有女人?”
      柳无常藐他一眼:“不良人只看能力,不看老幼,不看男女,不看出身。”
      姚汝能调笑一声:“哟,敢问女武侯几何?”

      柳无意没回应,也懒得再搭理对方,而是几步上前追平到张小敬一侧并排前行,另外还不忘了蹭开始的妆。刚刚男装的娘子借她那帕子看着着实金贵,她省在手里没用,只如开始一般用手揉着眼上眉黛,现在小半张脸都已经是黑灰色了。

      “几位上峰,”柳无意看着张小敬的脚镣,眉头拧成一团,“能行个方便把拷解开吗?”那叮铃当啷的声音她听着着实烦躁。

      “他是死囚,立功才能去刑?”
      “可托人办事哪有带着镣铐……”
      “哎,”张小敬截住柳无意的话,“行了,那么为我着想,要不也带副镣子,有难同当下。”
      柳无意嫌弃张头儿不识好人心,皱着眉揉揉鼻子,这下眉黛范围更大了。

      檀棋着实憋不住闷笑一声,收回视线却跟满眼调笑的张小敬对视,瞬间失了笑意,瞪对方一眼。

      张小敬蓬头垢面下的眉头挑了挑,“这般嫌我?”

      柳无意听那女婢冷哼一声,又看了看张头儿,感觉自己似乎才发现了什么。

      不过柳无意也没忘了刚开始闯进来的原因。“小道公,”她从张小敬身旁探出头去问询:“您还没告诉我老六人呢?”

      对方只是回身淡淡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本想接着追问,却听身旁的人告诉她答案。

      “死了。”张小敬说。

      柳无意落了半步,又急追上去,几声抽气般的吸气声后,才应道,“哦,不意外。”
      “就是可惜了。”她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地常评价,“他虽然爱财,小气,扣,为此坏事没少干,”似乎终于放弃徒手擦干净脸上的妆,她拿起刚刚手帕抚在眉眼之上,停了一会儿,最后啰嗦到,“但还算是个好人。”

      带着湿意的香巾确实比徒手擦得干净,半面妆已经擦去七七八八,但如此原本遮瑕之下的略带深色疤痕的皮肤显眼起来。她本人倒是没什么自觉,扭头见着张头儿回应自己一个安抚的眼神,扯了扯嘴角示意无恙。

      “找你们,就是查他未尽的事。”道士司丞终于就此事给予她回应。

      然后打开他们往生室。室内中央平躺着一人,旁单膝下跪一人,其身着旅贲军头目的重铠,也浑身湿透。柳无意想起庭院间擦肩而过的脚步声,确定了其人身份。
      下跪者闻得有人开门,微侧头察晓进屋之人,斯声报告:“崔器失察,至败,另附对黄山及我阿……及、崔六郎殒命。请罪。”

      声音凄然。

  • 作者有话要说:  张小敬×檀棋,这对不会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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