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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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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眨巴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怯怯地说道:“我爸爸每天晚上都打我妈妈哭,还让我妈妈睡地上。”
“闭嘴!”金秀琴慌忙拖着孩子往后退:“小孩子胡说八道。”
陶修既心酸又有些不甘,倒不是说对金秀琴旧情未了,而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比轮椅上的那个人差在哪里,当然金秀琴为何不爱他还要害他。
“秀琴,”陶修想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他对你也不好。”
金秀琴回头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男人,见他一动未动,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不想,我是被我哥以10万块钱卖给他的。”
原来金秀琴的哥哥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的债,每天东躲西藏的,被逼无奈他把魔爪伸向自己正在打工的妹妹……
陶修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也不至于害我呀?你都有丈夫了,为什么还去耍我一个学生?”
“不是的……”金秀琴红着眼眶小声抽泣着:“我那时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我没有办法,你能拿出十万吗?你连学费都给不起了,我也不想害你啊……但是我哥死性不改,又……又……赌钱了……我……”
“你完全可以反抗,但你没有,你还助纣为虐,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念之差害了几个人?”
虽然金秀琴很可怜,但他和袁池又何等无辜?
“我不敢!我不敢!”金秀琴吓得直哆嗦:“我哥他……他……真的会……弄死我的……”
身后的轮椅吱呀一声响,那个男人醒了,他看不见,更听不见,也不能行走,这让他显得格外暴躁,他双手抓着轮子,嘴里叽里咕噜地低吼着,就连鼻孔里哼出来的气都带着火药味。
即使这个男人毫无攻击力,金秀琴依然怕他入骨,她擦干眼泪,好脾气地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自己就在旁边。
男人用力拍着腿,“嗯嗯”地吼了两下,金秀琴会意,推着他往茅厕方向走去。
“我爸爸要臭臭了。”大一点的小男孩解释道。
“你叫什么名字?”陶修蹲下身问。
“我叫吴轩。”
“几岁啦?”
吴轩抓了抓脑袋,还想了一下才回答:“七岁了。”
陶修捏捏他可爱的脸蛋,有些心疼地问道:“读书了吗?”
吴轩拽着自己的小手指,无措地看着陶修:“没……”
陶修听了心里一软,抱着孩子哽咽道:“告诉你的爸爸妈妈,你要上学知道吗?”
“我不要!”吴轩似乎很抵触。
“为什么?”陶修纳闷。
“小朋友都骂我,说我是罪犯的儿子,我妈是,我舅舅也是。”吴轩委屈极了。
“好孩子,你妈她……其实也是有苦衷的。”陶修安慰道:“她不是罪犯。”
“她是!”吴轩捂着眼睛哭道:“她坐过牢,她跟舅舅都是坏人。”
陶修愣住了,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如此怨恨自己的妈妈,事情的原委他并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这事绝对跟时少陵有关系,他更加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自从他被那三个流氓侵凌后就一直生病,整个人都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整宿整宿做噩梦,那段日子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来的,李婆婆也是给他找了很多的神婆,每天夜幕降临之际,李婆婆总在村口叫着他的名字,俗称“叫魂”,既心酸又难过。
陶修清醒的时候报过警,当然他没有将那三个禽兽如何凌辱自己的事说出来,他选择三缄其口,只提时少陵被坏人抓起来的事,只是警察过去的时候并没有抓到人,因为陶修的身体缘故,李婆婆举家搬到大城市,也就是陶修所在大学的地方。
再后来陶修也曾返回灵岩县去寻过时少陵,可是得到的消息竟然是他死了的消息。
从那以后陶修心里有个过不去的坎儿,那就是时少陵,他觉得自己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此后的几年他一直孤独地活着,甚至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对女人已经没了任何感觉,而男人,也几乎没有什么人能让他心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也不喜欢他。
好在,时少陵没死,他又回来了,只是换了个新面孔以及新名字。
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袁池再次从他的生命里蒸发了。
陶修拉着吴轩说了一会话,金秀琴已经推着男人走出来了,她见陶修还没走有些惊讶。
“雨停了。”金秀琴提醒道。
“嗯,我知道,”陶修看着金秀琴,追问道:“我想知道当年关于时少陵的事。”
“他早就回归自己的生活了,我和我哥也受到了惩罚,你就别问了。”金秀琴逃避道:“我老公要吃晚饭了,抱歉。”
“不,你必须说,这是算你欠我的!”陶修抓着金秀琴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忧伤:“因为……时少陵现在是……我的……但他又失踪了……”
金秀琴惊愕不已,虽然陶修没有说完,但是她已经明白了:“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陶修情绪有些激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冲这个已经很可怜的女人发脾气。
大概还是因为当年的事对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至今他都无法释怀。
“啊!”轮椅上的男人似乎感知到了有陌生男人进了院子,他拍打着扶手,冲着金秀琴大叫着。
“没事,没事,是邻居!”金秀琴拉着男人的手,在他手心里写着字。
待男人安静下来,金秀琴从冰箱里拿出一些几个硬邦邦的馒头放在锅里蒸着,并嘱咐吴轩等馒头熟了拿出来吃,然后把第二个孩子安顿在一台老掉牙的电视机前看动画片,至于背上的老三还在熟睡,金秀琴拍了拍他,见他没有反应,这才安心下来。
陶修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金秀琴忙碌,也不发一言。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金秀琴背着孩子,走在前头。
“去哪?”陶修疑惑。
“时少陵被关起来的地方。”
“什么?!”陶修心猛烈地疼了一下。
“我哥……”金秀琴难以启齿:“我哥怕他出去报警,又不敢把他弄死,就把他关起来了。”
“你!”陶修怒火攻心,差点没撅过去。
“我知道你现在气的想掐死我,但我也没办法,我被我哥一起关了起来,就连我丈夫的死活他都不管的。”金秀琴带着陶修往后山走,天已经黑透了,因为刚下过一场雨,泥土的味道很浓,四周过于安静,有点令人窒息的感觉。
“时少陵被你们关了多久?”陶修音调都变了。
金秀琴举着手电筒不敢回头看陶修的表情,她弱弱地回答:“两年。”
两年!陶修脚底一软,差点摔倒。
“我哥经常打他,因为……”金秀琴低低地说道:“我说了你别……你别太激动。”
陶修用手揪紧胸前的衣领子,喉结滚动着,最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说吧,我受得了。”
金秀琴不放心地回头看着陶修,确认他还能承受得住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妈妈不肯给钱,警察也在周围搜索,我哥就更气愤了,头几个月每天都折磨他,后来风声没那么紧了后就好了些。”
陶修实在无法想象那时候的袁池受了多少伤害,再看看自己受的委屈,简直九牛一毛。
“那段时间我也跟着躲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啃红薯吃野菜,渴了就喝山泉水,白天还不敢出来。”金秀琴高一脚低一地往前走,山路泥泞,越走越深,越走越累。
陶修抹了一把泪,头一阵阵地疼。
“你怎么了?”金秀琴问。
“没……没事。”陶修也不知为什么,越靠近真相,他就越难受,难受到要死的错觉。
“还有一段路,你忍着点。”金秀琴声音也抖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想去,我害怕……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陶修态度很坚决,他一定要知道当年的袁池到底遭遇了多少苦。
金秀琴无奈地继续在前头带路,为了减少恐惧,她主动跟陶修闲聊起来:“时少陵他现在还好吗?”
陶修不想回答:“我不知道。”
金秀琴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你呢?”
陶修更不愿意回答:“就那样吧。”
金秀琴得了个没趣,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不过她应该知道陶修想听什么,所以她再次回忆起了十年前。
“你知道时少陵为什么知道你被我们抓起来了吗?”金秀琴并没有等陶修作出回应便自顾自地说道:“他经常跟踪你,特别是你跟我约会的时候,有一次你亲我,他生气地拿拳头砸着地面……”
陶修身躯一震,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金秀琴说:“我哥看到的,他那时候就想找个机会从你身上榨点油水,因为我骗他说你家有钱,他就同意我跟你约会。”
“你有丈夫,你还跟我一个学生约会,你心里就没点道德底线吗?”陶修冷冷地质问道。
“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喜欢你,我想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金秀琴哭道:“那时候的我也不过21岁,正值青春年华,我想恋爱有什么错吗?”
“是,你没错,我的错,我瞎。”陶修喃喃道。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恨我,我也知道我害了四个人,我没脸原谅我自己。”
“四个?”陶修瞪大双眼。
“是,我害了你,害了时少陵,害了我的丈夫,还有一个无辜的女孩。”
“女孩是谁?”
“你学校里一个高一的女生,她暗恋时少陵,听说他失踪了,就每天也在这周围转悠。”
“是她发现了你们?”
“嗯,那个女孩子很有毅力,坚持寻了两年,那天晚上她发现了我哥,然后……”金秀琴不敢往下说了,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呀!”陶修声音拔高了许多,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她跟踪我哥,然后溜进来把时少陵放了,我哥发现了,她就死死地抓住我哥,说啥也不放手,被我哥用石块把头砸了一个血窟窿……后来半身不遂……”
陶修“哇”地一声,难受地坐在地上呕吐起来,金秀琴惊慌不已:“你这是怎么了?”
“你们简直……”陶修痛哭流涕:“不是人……”
“我知道……”金秀琴也跟着哭起来:“所以我趁天黑的时候把我哥打晕了,我实在是不想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死在深山里,在半路上我还发现时少陵晕倒在水沟里,要是再晚点他也就没了……”
陶修气的浑身抖的跟筛糠似的,他努力动了动嘴皮子想骂几句,但终究只是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