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念》照春空

12、第12章

　　洛千澜指尖忍不住轻轻顿了顿，下意识地朝言无声那里靠近了些，想要听清男人此刻究竟在说什么。
　　然而，方才像是他不小心说漏了嘴似的，仅仅只是轻吐了句，便咬紧牙关再也不说。
　　洛千澜目光在言无声苍白的面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便继续方才的动作。
　　连露草汁水清凉，从指腹慢慢滑过，却完全控制不了洛千澜的思绪。
　　方才……言无声喊的公主，会是谁呢？
　　莫非是自己？
　　不可能，楚国公主已是十年前的事情，当时自己不过五岁，言无声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
　　在自己的茫茫记忆里，完完全全没有过这样的一位少年。
　　所以，他口中的公主……是别人吧？
　　一想到这，洛千澜忍不住又看了言无声一眼。
　　男人还是同方才一样，毫无声息。
　　她目光向下，视线之中不由得掺杂了丝略微复杂的情绪。
　　像是……有些低落。
　　言无声，原来你心中，还有别的女子存在吗？
　　指尖不由得蜷了蜷，有些脏乱的裙摆愈发皱起。
　　此刻，伤口已不再渗透出黑红浓稠的血，这意味着方才的外敷已经起到了效果。
　　只是光在伤口外敷并不能完全解读，剩下的……
　　洛千澜的目光最终落在言无声抿紧的薄唇上。
　　他现在昏迷不醒，应当如何让他服下连露草呢？
　　洛千澜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下来。
　　她想起，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若是医治对象昏迷不醒，完全没有意识，可以尝试着自己将药草咀嚼烂，并用嘴将药汁渡给对方。
　　可是……
　　洛千澜一想到需要嘴对嘴渡给对方药物，面颊上便不受控制地浮起了一丝微红。
　　只不过现如今，并没有时间给她浪费发愣了。
　　咬咬牙，洛千澜张嘴便将那一株连露草吞下。
　　细细咀嚼后，感觉到口中有较为清凉的汁液蔓延开来，她捧起言无声的面颊，闭上眼，便凑上前去覆上了男人的薄唇。
　　胸口的位置正不断跳动，噗通噗通似是要蹦越而出一般。
　　洛千澜从未有过像此刻一般紧张慌乱的时候。
　　言无声的面庞近在咫尺，双眼闭紧，再无夕日那般忠诚的目光。
　　他本看似不好惹，可薄唇之上，却是意想不到的柔软。
　　洛千澜的目光一下子随着思绪有些涣散，甚至她克制不住地想要在这一抹柔软之上沦陷。
　　好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了洛千澜的沉沦。
　　她有些费劲地挑开言无声的牙关，费尽全力将口中之物渡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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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凉甘甜的汁液，似有什么魔力，一点点地浸蚀着洛千澜的意识。
　　待到回过神来时，那些连露草也已经尽数喂给了言无声。
　　再三确认过他已经尽数吞下后，洛千澜这才直坐起身。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却有些气喘吁吁。
　　胸膛之内，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
　　洛千澜先是呆坐了片刻，直到面上有山洞之中的露水滴落，她才被这一股清凉唤回思绪。
　　抬手，指腹轻轻擦过自己的唇。
　　那一抹柔软之上，似乎还藏匿着另一处柔软。
　　洛千澜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些不敢再去看言无声。
　　但凡目光落在了他的面上，她势必会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接着，面上就会随即升起红晕。
　　然而，此刻言无声并非仅仅是自己为之倾心的郎君，他还是仍未从银钩散之毒中解脱的人。
　　洛千澜不能不管。
　　她终于下定决心来，重新看向了男人。
　　只见方才男人嘴上的乌青也渐渐开始消散，是连露草开始起了作用。
　　看到这，洛千澜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她长舒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疲惫。
　　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将洛千澜整个人都席卷、覆盖。
　　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一同盖在了自己与言无声的身上。
　　困意席卷而来，山洞之中的寒意在他们睡下后，一点点地蔓延而上。
　　洛千澜浅浅地睡去，只记得自己不受控制地抱紧了身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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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千澜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陷入了沉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只知，自己几乎被疲倦淹没，梦一个接一个地略过脑海，自己却什么也不记得。
　　渐渐地，睡梦像是迷雾，渐渐被前方到来的光芒驱散。
　　洛千澜也跟着一同睁开了眼。
　　头顶的山洞入口也透入了不少光线，比前一晚他们坠入时亮了不少，也足够让洛千澜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个洞穴并不算小，有光照亮之下反倒还算空旷。
　　只是……
　　洛千澜从不知道，在洛阳城外连绵的山里，还有这样一个隐蔽的山洞。
　　借着映照而来的光线，她看到洞穴之中杂草横生，且还有些许珍稀药草的影子。
　　这对热衷于研究医术的洛千澜来说，不妨为一个上天馈赠一般的地方。
　　身旁隐约传来了些动静，扰乱了洛千澜的思绪。
　　她的目光朝身旁动静来源之处看去，却刚好对上了言无声略有诧异，更多却是惊慌失措的目光。
　　洛千澜不知怎的，径直向言无声露出了个淡笑：“你醒啦。”
　　此时此刻，两人依旧躺在一块，身上还盖着洛千澜厚厚的外袍。
　　昨天夜里山中寒凉，洛千澜睡着时不自觉地就想朝身旁的温暖靠拢。
　　她又刚醒不久，还未来得及翻身或是别的。
　　所以，洛千澜仍紧贴着言无声，两人的动作亲昵极了。
　　“小……小姐！”
　　言无声的目光由混沌渐渐转变为清晰。
　　当他看清面前的一切后，那清晰的深黑瞬间被惊慌失措充斥。
　　言无声随即坐起身来。
　　只是随着他的动作，盖于他们身上的外袍滑落了一部分。
　　山东中的凉意瞬间灌入，洛千澜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这一切，纷纷被言无声尽收眼底。
　　他当即抓着外袍，重新将洛千澜裹紧，而自己却尽数暴露于寒凉之中。
　　言无声似是全然不畏惧这番寒冷，他只着一件薄薄的的单衣，而后背又因受伤而别扯开，几乎完全暴露。
　　经过了这么一番动作，言无声终于也察觉到了后背的情况。
　　他细细回忆了番，面上微微变化的神情，似是想起了所有。
　　“小姐……奴办事不利，险些伤了小姐！”
　　言无声鲜少说得语无伦次，且目光因为慌乱而四处乱晃。
　　洛千澜被他的模样逗笑，可内心却也被言无声的行为举止勾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再一次感觉到了面颊上泛起的微热，她却强行让自己的内心镇定下来。
　　“莫要胡说，若不是你，我早就命丧旁人之手了。”
　　听到此话，言无声稍稍坦然了些，他坚定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视线重新投向了洛千澜。
　　只是，言无声看到了被扔在一旁，沾满了黑红血污的丝帕，以及被扯烂的衣衫。
　　他身形一晃。
　　洛千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那些昨晚余下的物品。
　　“昨夜你为救我，被刺客的银针刺中，险些命丧银钩散。好在这处山洞中就有解药，我已替你解了毒。言无声，老天爷都眷顾着你，以后莫要那样看轻自己了。”
　　她率先开口，将言无声还未说出口的种种堵住。
　　两人的目光又一次在散落的日光里碰撞，洛千澜似乎看到了言无声目中的晃动。
　　终于，男人开口：“奴知道了，小姐。多谢小姐……为我解读。”
　　洛千澜忍不住笑了起来：“何须言谢，天下医者皆怀具仁心，你昨夜险些被毒夺了性命，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外面，似乎有鸟儿落在了洞穴上方，浅浅传来“咕咕咕”的鸣叫声。
　　洛千澜抬头看了眼。
　　即便此刻有阳光透入，可这洞穴距离他们坠落前的地面也有八尺之高。
　　怎么看，都不是能够随意爬上去的样子。
　　那么现在，又有一个难题横于他们面前。
　　应当如何出去？
　　言无声似是看出了洛千澜的疑惑：“小姐，不必担忧，此洞穴之中尚有风吹过，断然不会只有一个出口。”
　　洛千澜面露喜色：“那自是极好，我们莫要再耽误时间，想必雪栀他们还在寻我们。”
　　昨夜车队被冲散时天色已然全黑，而现在阳光已经落入尘世。
　　说明距离昨夜的动荡已经过了整整一夜。
　　即便车队之中还有白漓，但也还是早些寻去汇合为好。
　　洛千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要站起，却听见耳旁言无声的声音响起。
　　“小姐，可有觉得，昨夜的袭击，来得有些过于蹊跷？”
　　洛千澜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望向男人：“你也这么觉得吗？”
　　言无声点头：“昨晚之人，似是冲着小姐你而来。”
　　洛千澜一愣：“可是为何……我平日从未出府，且旁人几乎不知我的存在。这一次返回姑苏也是打着白漓他们的名号，并未透露过我在其中……”
　　她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一个念头，随着方才的话语，渐渐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洛千澜目视前方。
　　既然旁人从未知晓自己的存在，那么只能说明，此番自己的行踪，是知晓之人透露的。
　　也就是说，她身旁，存在奸细。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瞬间惊起了洛千澜的一身冷汗。
　　因为无形之中未知的奸细，也因为自己那藏匿多年的身份似乎再也有些压不住。
　　外加上先前，在梅家听到的传闻。
　　更是让洛千澜的心底慌乱不已。
　　像是早已被危险包围，然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或许是因为被慌乱冲昏了头脑，洛千澜全然没有看到脚下一颗圆滚滚的小石子。
　　一下踩了上去，她只感到脚踝上的一阵疼痛。
　　“哎呀……”
　　却没有想象之中的摔倒，接住她的，是个结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