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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42

      人是会慢慢成长的。
      我曾以为这个道理跟和久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缘分了,却不想和久的成熟期来得令人如此猝不及防。
      和久一手拎着装了巧克力的袋子走在我身侧,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那几眼打量,转过头来,“怎么了?”他撩了下额前的头发,“突然发现哥哥我的帅气了吗?”
      这倒没有。只是他今天有点过于安分了,反而让人条件反射担心起是不是暗暗憋着什么大招。
      通常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有“原来我跟这个人真的是亲兄妹啊”的感觉,和久此时准确无误地搭上了我的脑电波,做作地一手叉在了腰上,气哼哼,“什么嘛,我什么都没有干,接下来也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巧克力是我自己买的,加热融化倒入模具加冷却包装全程我都好好盯着他根本没有机会耍小花招。
      这不能怪我小人之心,故意在我倒模的时候突然蹿出来吓人害我手一抖毁了一盘成品和把我做完的巧克力抢去吃了一半这种幼稚到小学生都不会干的事情七濑和久他全都干过,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
      姑且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冲他点点头表达了自己暂时的信任。

      饭纲前辈不愧是跟和久同班同队了两年的人,对和久的“狗”有着充分的认知,他接过我送的巧克力时还不忘回头瞥了一眼和久,确保他没有拿着排球试图来个精准的后脑勺袭击,“谢谢小七濑。”
      和久在饭纲前辈狐疑的眼神中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不用客气,这都是社团福利。”

      古森拿到巧克力的时候似乎有点惊讶,挠了挠脑袋,半开玩笑般,“我还以为小七濑不太习惯这种节日习俗的呢。”
      “是有点。”我如实答。
      情人节是西方传来的节日,传到日本后却多了互送义理巧克力的习俗。不得不说,当初提出这个点子的巧克力公司简直是商业鬼才,每年单就二月十四日跟三月十四日这两个节日期间就足以撑起公司大半的年收入。
      其实这种需要送给周围异性义理巧克力而收到巧克力的人需要回赠的半强制习俗我并不喜欢,以“收到回赠和需要回赠”为目的的行为多多少少会让这种行为有了敷衍和形式的味道。尤其是在社会生活中不可避免地还会把巧克力牌子的优劣、价格的高低跟用心程度和面子等等扯上关系,这就变相造成了另一种负担。这种体会在学生时代并不明显,但对于已经出社会参加工作需要更加慎重地考虑人际往来关系的人来说就很明显。所以在近几年的受访问卷中,反对义理巧克力的人数比例也越来越高。

      不过,“我觉得所谓节日和习俗,比起形式,其意义可能是给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达的机会,”我想了想,“我送巧克力不是因为这是必须做的事,”我加入排球社本来是因为和久,但因此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而是想谢谢你们。”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另一只手直接仗着身高优势越过肩头从我手中的袋子里拿了一个小包装盒。
      我扭头去瞪和久,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她一直把情人节当友人节过的啦。”
      我右肩一塌,躲开和久的猪蹄子,想去把那盒巧克力拿回来,但他竟然把它高高举起。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一米七一的身高被侮辱了。
      偏偏他还挺委屈,“我没有吗?!!!!”

      不是感叹号多就能赢的,我本来想怼他既然都是“友人节”了那不给哥哥也正常,但看到他已经扣着盒子的手指已经在使劲了于是立马换了个说法,“那盒不是你的。”
      和久肉眼可见地一怔。
      “哦哦哦哦哦!”稻垣前辈灵光一闪,“难道这个是传说中的本命巧克力吗?”
      这种万众瞩目压力山大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我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不给我?不都是一样的吗?”和久作势要拆。
      “你不是不喜欢白巧克力吗?”
      “哈?”
      稻垣前辈后知后觉般拍了下脑袋,“所以之前在群里问喜欢的巧克力类型是为了这个啊。”
      和久左眼微微眯起,虽然把高举着的手拿下来了,但盒子还是扣在手里,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手气这么差劲一抓就是最讨厌的口味,“这个是白巧啊?”
      “按口味准备的,你如果拿错了,另一个人不是得拿你的那份巧克力吗?”我平静地摊开手,“还我啦。”
      事实证明适当添加语气词跟和久说话是有用的,我拿回那盒巧克力后迅速往袋子里一放,又觉得不妥,于是揣在手里趁人没注意放进了自己的书包,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拿着袋子转到圣臣面前时,第六感告诉我,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虽然圣臣平日里都是这副厌耷耷的表情,但怎么说,就是一种感觉。
      我悄悄问了古森,古森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小七濑你知道人在等彩票开奖时是什么心情吗?”
      “就是哪怕你已经事先告诉自己其实是中不了奖的,尽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睛还是会去瞄电视上的屏幕,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圣臣背对着我们,手里的排球砸在地板上一下一声,他平时放空或者有点烦躁需要调整时总是喜欢这样,让排球在地板上和手里反复弹跳。
      古森收回视线,偏过头冲我眨了眨眼:“有期待,所以才会有落空啊。”

      —————

      由于球队里每个人的优势和短板都不同,他们的基础训练板块比例各有偏重。
      圣臣是我见过的所有打排球的人里面在柔软度拉伸这方面最夸张的,趁着送水的功夫,我蹲下来跟正在把手腕几乎掰了一百八十度的圣臣说话,因为古森还时不时还会绕场鱼跃经过,于是我只能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圣臣,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
      “有东西要给你。”

      排球场馆后面有一片层层叠叠的樱花林,因为时间还没到,所以尽是满眼的绿意,偶有一两颗等不及的小花蕾半倚在绿扉边,露出半张粉白的小脸。
      我和圣臣站在一棵樱树的荫蔽里,他手上还拿着我让他带出来的那盒巧克力。
      我迅速环视一圈确定没人后,把我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可以交换一下吗?”
      手上赫然是刚刚差点被和久阴差阳错抢走的那盒巧克力。
      圣臣微蹙着的眉头更深了一点,但没有说话,把我们两个人手里的巧克力调换了。

      “不问为什么吗?”他明明不吃白巧克力的。
      他左脸颊颌骨处因为后槽牙用力而鼓起,涨起微微圆滚的弧度,复而松弛下来,眼神瞥开,语气冷淡,“东西是你的,你要怎么决定都可以。”
      他果然心情很糟糕啊。

      “那盒不是白巧克力,是黑巧克力。”
      情人节期间特售的巧克力都是偏甜的,大概是为了符合节日的气氛,带着甜到有些粘稠的味道。
      可圣臣其实不怎么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偏好的甜品都是类似于柠檬派或苹果派这样的,因为水果的味道可以大大冲淡砂糖的甜味。
      球队里其他人其实对巧克力的甜度都没有多大要求,所以他们的基本都是从商场买来的巧克力进行加热后倒模做出来的,哪怕有对他们喜欢的类型做了简单的区分。
      “除了你的。”
      是我跑去手工巧克力门店专门做的。
      用了十分心思和七八分在外表上用肉眼就可以看到不同,和久一拆开就会被大家发现。所以才拿和久绝对不碰的白巧克力来把它骗回来。
      如果没有和久突发奇想去拿巧克力而是由我自己来发的话,我一早就可以把这个稳妥地交到他手里。
      而在说出这个是白巧后便怎么样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个给圣臣,毕竟整个排球部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
      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这就是。

      他们收到我送的礼物时那份欣喜和感谢都是如此真挚,迟来的羞愧后知后觉一丝一点漫延而上,其实我对他们跟圣臣,始终是区别对待的。
      ——因为哪怕是朋友,也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同平日大多时候只埋在心里,表现出来也不会太明显,而当这点偏心差点被赤裸裸拉到众人面前时,就会感到愧疚,所以不敢让他们发现。

      “和音。”

      “和音。”他重复道,语气却不重,“抬头。”
      我抬眼。圣臣半弯下了腰,两只手撑抵在大腿靠近膝盖处,墨黑色的双眼深如夜海与我直直平视,我们的脸之间仅隔两拳的距离。
      “没有关系的。”他的声音近乎于轻哄。
      “我们不可能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他的嘴角泛起一点弧度,像平静的海面上卷起的浪纹,声势很小却仿佛蕴含水平面下的万千浩瀚,“至少我做不到。”

      仿佛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等我再回归到这个世界中时,原本充斥乱糟糟的情绪消失无踪,那是事实,所以我无法反驳——“我也做不到。”
      只能承认——“你更重要。”

      慢慢的,那双眼睛里盛了碾碎落在海面上的星亮,零零碎碎,却又看得分明。我还没来得及数清楚,他眼皮阖下,再掀起。他已经直起了身子,脑袋微微撇过去,被风抖落的碎光闪了闪,我微眯了眼,看见他的半张脸融在金色的阳光里,“回去了。”

      “圣臣,你可以说的。”
      我没有立即跟上他的步伐,他等在原地回过头。
      “你如果不高兴,可以说的。”
      “不喜欢我突然跟你换礼物,不喜欢白巧克力…都可以说的。”
      而不是明明不高兴还要装作不在乎,明明不喜欢还要委屈自己去接受。人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或许以后会有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做的、不喜欢的事,但至少在允许的情况下,我希望你能够如愿。

      —————

      她就那么站在离他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
      眼神认真干净,坦坦荡荡,又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说着这样的话。
      这样让他想去拥抱她的话。

      佐久早圣臣的喉咙一滚,用自己最大力气去控制,所幸语气听起来还算正常,“那样可以吗?”
      那么我行我素,又尖锐锋利。
      古森曾不止一次告诉他,不能仗着别人的那点好就肆无忌惮。
      七濑和音的眼睛微微张大,似有些出乎意料。
      佐久早心中自嘲,他以前确实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曾天真认为自己可以一直不害怕他人的讨厌。

      “你不喜欢一件事的时候,会大声说‘我讨厌这样’或者直接脸上表现出来。”
      “那是我现在还没有勇气做到的,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她柔软一笑,“我希望你一直都可以。”

      她其实并不常笑,只是他总能看到。
      那双眼睛有了半弯的笑意,却不容置疑,“所以如果不喜欢的话,至少要直接告诉我。”
      “圣臣,你很重要。”
      ——所以没关系的。
      “你又不是任性的人。”
      哪怕看着不好接近,但依旧有着独属的温柔,会照顾朋友的心情。
      ——所以没有必要担心。
      所以可以的。

      二月梢头的风夹杂着初雪融化的味道,迎面拂过。
      佐久早这才恍然明白,七濑和音是一把温柔刀,刀无刃锋,却招招不见血,杀得他的心金汤塌败,丢盔弃甲,露出里面用手抚过都会颤抖的柔软之处。
      他双手合捧,虔诚向她呈上溃败之城的献礼。那明明是他最珍贵的宝藏,却还在小心翼翼期待她愿意收下。

      ——“好。”
      这是你说的。
      古森说他是小气巴拉会暗暗记仇的人。
      所以你不能后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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