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双面实习生

1、第1章

　　师圆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网吧，七月初一，她照惯例烧了一炷香，然后步态轻盈地走下二楼，转身锁上了通向二楼楼梯的小门。

　　她探头出来，看到玻璃大门外站着几个年轻人，约么20岁左右的样子。

　　她快步走向大门，熟练地解开锁，拉开一侧的大门，笑盈盈地朝他们打招呼。

　　“生日快乐啊，师姐！”一个卷发男生第一个挤进门，笑嘻嘻地递上了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

　　师圆笑笑接过了那根狗尾巴草，刚想说话，却叫后面跟进来的另一个平头男生打断道：“你要不要点脸，”然后他转向师圆说，“师姐，他是搁公交站下来的路边拔的。”

　　“喂，我好歹还一路小心护卫着送过来了。”卷发男生叫道。

　　师圆笑眯眯地说：“是是是，谢谢小恺这么用心了。”算是把两个小男生的幼稚斗嘴完结了。

　　紧跟着进来一个中长棕发的女生，她看起来有些面熟，但是师圆并没有印象在哪里见过她，于是便对她友善地笑笑，她只回以淡淡一笑，便跟着前面打闹的两个男生进去了。

　　最后进门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帅气男生，他留着乌黑的短发，没有看师圆，紧跟在那个中长棕发的女孩后面走进去。

　　师圆又把门合上，盯着屋外的地面。

　　玻璃门外紧对着一条小巷的矮墙，黄昏的阳光从墙的上沿投下来，被矮墙上插着的无数玻璃碎片切割开，在湿淋淋的碎石板路上映下金属光泽的油污样光圈。

　　真脏。

　　这是处低调的小网吧，主要客户是附近初高中和职高的学生，刚才进门来的几个孩子正来自于那所临近职高，他们脏兮兮的校服还没来得及换，就淋着朦胧小雨，趟着污水来了。

　　“师姐，我点了饮料，待会送过来。”卷发男生在房间最里面的一排座位上抬头，朝师圆这边喊道。

　　“知道了。”师圆回道，然后走向他们，两个男生已经熟门熟路地用自己的账号解锁了两台机器，至于那个女生，正慢吞吞摘下书包，扔在脚边的地面上。

　　“诶，”师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地我还没拖，你把包放桌子上吧。”

　　“没事，”那女生不在意地说，然后从书包里摸出几张钱说，“给我开5个小时的吧。”

　　师圆接过钱，应了一声又看向她旁边那个黑发高个子男生。

　　“我也一样，”那男生掏出钱包，递给师圆，然后瞥了眼棕发女生，没有说话。

　　这是个精致的名牌钱包，真皮外表摸起来很顺滑，还残留着人体的温度。

　　师圆从里面抽出来几张钱，然后递还给那男生，那男生看也没看，接过来就塞回了兜里。

　　今天生意比较冷清。

　　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师圆看了看那几个学生，他们正玩得火热，刚才中途又来了一个女生，紧挨着那个棕发女生也开了个机器，现在他们5个人正开黑玩着时下最流行的一个枪战游戏。

　　这时那个棕发女生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手机，对身边的女生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拿着电话出来了，在离师圆不远的地方，师圆听到她对电话里的人说：“我今晚住小珠家，功课太多了，写不完。”

　　师圆没有吭声，那女生打完电话以后看了眼师圆，然后思考了一下的样子走过来。

　　师圆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只礼貌地笑着看着她。

　　她靠近柜台时，一只手随意地撑在师圆的桌子上，瞥了眼师圆手里的书，没有说话。

　　“怎么了？小妹妹。”师圆问，开始打量起这个小女生。

　　她棕色的长发叫白天的雨水打湿过，此刻耷拉在她的头皮上，显得一颗脑袋又尖又小，她的皮肤很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你多拿了100块钱。”

　　“嗯？”

　　那女生抬起垂着的眼睑，露出黑漆漆的两个大眼睛。她扫了眼那个打游戏打得正高兴的黑发高个子男生，说：“我看到了，他的钱包，你多拿了100。”

　　师圆心里咯噔一下，保持面不改色，仰视着她说：“我没有啊。”

　　“是吗，那我们现在去问问他。”那女生作势就要去问。

　　“等下，”师圆连忙说道，“我大概是数错了。”

　　然后师圆低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红色的纸币，放在桌子上，那女生抿抿嘴没有说话，拿过那张钱，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师圆看了一愣，目视着她悠闲地走回那排座位，然后戴上耳机，开始玩游戏，丝毫没有要把钱还给那男生的意思。

　　师圆又坐了下来，开始思索这小鬼到底是谁？

　　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那群学生开始收拾书包，关上机器，陆续朝柜台这边走来。

　　“走啦，师姐。”卷发男生小楷摆摆手疲惫地说。

　　“嗯好，明天再来哦。”

　　“好嘞。”另一个男生搭着卷发男生的肩答道，两人一起朝大门口走去。

　　后到的那个女生追上去问他们：“她也是咱们学校的吗？”

　　“什么呀？”

　　“你们叫她师姐？”

　　两个男生齐笑道：“是因为人家姓师。”

　　三个人笑作一团走了出去。

　　棕发女生看也没看师圆一眼，也朝门口走去，黑发高个子男生跟在她旁边，问她：“今晚要不要来我家？”

　　棕发女生摇头说：“不要，我和小珠走。”

　　前面那个女生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立马回头搂着棕发女生的肩膀说：“对，小玉今天和我住！”

　　黑发男生有点不高兴了，本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咽下了，只一声不吭地跟在她们后面走了出去。

　　很晚了，窗外的不知名昆虫开始发出跌宕起伏的怪叫合唱，师圆刚收拾完桌上的零食和饮料瓶，就听到玻璃门敲击的声音，师圆探头去看，却见外面昏暗路灯光下一个瘦弱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师圆朝大门走去，慢慢认出来是白天那个棕发女孩。

　　叫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他们叫她小玉。

　　师圆解开门锁，打开门问：“怎么了？”

　　“我丢东西了。”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就略过师圆朝屋里走去。

　　师圆一脸懵，然后跟着她往里走，问她丢什么了？

　　小玉也不答话，只顾往里走，师圆强摁下心里的烦躁，站到一台机器边抱臂看着她。

　　她又想要玩什么把戏，师圆想。

　　“喂，小妹妹，你把钱还人家了吗？”师圆问。

　　小玉没有理睬她，蹲在一个桌子下面慢吞吞地找着。

　　“你到底在找什么？”

　　小玉还是不理睬，师圆皱眉蹲下，挤到她旁边问：“到底是什么？”

　　桌子底下光线很昏暗，到处是成团的灰尘，师圆看着她伸长胳膊在抠机器和桌子夹缝里的一个东西，她看起来很费劲，因为用力过度一张脸涨得通红。

　　师圆无奈地靠过去，想要帮她伸手去掏那个东西，小玉把手抽回，蹲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师圆的手。

　　在这桌子下密闭的空间里，灰尘被轻轻扬了起来，师圆一边惭愧于自己店里的卫生搞得这么糟，一边忍耐着身边离得很近的少女呼出的温热鼻息。

　　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师圆拿出了那个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那是一颗玻璃弹珠。

　　呼出了一口气之后，师圆感觉到心底冒出了一股无名火，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她瞥了眼小玉，发现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弹珠，师圆伸手递给她，咽下了一肚子的刻薄话。

　　小玉伸手接弹珠，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从师圆手背扫过，拇指轻柔地擦过师圆的几个平整柔软的手指，最后才慢悠悠地拿走了那颗弹珠。

　　师圆怪异地盯着她，这是性骚扰吗？

　　小玉一脸平静地端详手里的弹珠，朝师圆微笑说：“谢谢师姐。”

　　她笑起来露出来一颗虎牙，左边脸颊跳出来一个完整圆润的酒窝。

　　就在这一瞬间，师圆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师姐不想看看我的手，摸摸我的手吗？”她突然问，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直地打量着师圆的脸。

　　师圆低头看了看她抬起的单薄的手掌，她的手心朝上，然后在师圆的注视下，她翻过来手背向上，带有某种暗示的意味，她翘起她留有月牙白指甲的手指，然后诡异地说了句：

　　“今晚姐姐在上面吧，我的指甲不方便。”

　　语罢，她慢慢凑近，一股甜腻腻的呼吸窜上了师圆的鼻腔，妖媚而霸道地侵略了师圆大脑皮层某一处敏感的神经中枢，师圆的身体开始颤栗，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见她吐出粉嫩的舌头，轻浮地舔舐着师圆的食指，然后是中指……

　　徐茗玉，那个曾经一度让师圆不安的小女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