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起风了》回晚舟

3、中

　　我的高二上学期就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名为你的梦，梦醒了，梦境崩塌了，我却不愿回归现实。
　　我不敢当众说出我喜欢你，我怕得到像他们一样的闲言碎语，所以我只会用这最拙劣的方法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梦境，殊不知也伤害到别人。
　　在平安夜后，我和李晓芸在一起了。
　　一切恍若之前一样，我们没有情侣间独有的亲密，因为我不喜欢她。
　　我所给她的也不过是一个摇摇欲坠的梦境。
　　但与此不同，你像是被我拙劣的演技吸引，你也渐渐回到原来那样。
　　在某个夏天正午，为我遮挡从窗户透进的强烈刺眼的光；我流汗时主动为我擦汗；午饭时间偏拉着我与你攻克难题。
　　以着朋友的名义不经意间做着一些让我动心的事。这样的你真是狡猾至极，却让我心动也无可奈何。
　　“你饿了？”你看向我说，“要不先停下，我们先去吃饭？”
　　“不了，”我摇摇头说，“李晓芸还在长廊等我。”
　　“是吗？”想来你当时声音怪怪的，但我并没有察觉，突然意识到其实我们之间还有一人，我忍不住心悸。
　　我走了。我对你说。
　　你没有答话，只是抓起笔还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我想你大约是强迫症又犯了不解好这题就不肯去吃饭。时间离约定的过去很久了，再拖午休时间就到了，我看了眼口袋里的手机，她已经发了刷屏般多的消息，愧疚感如潮水涌来。
　　我看向教室里阳光洒落处奋笔的你，又看了眼手中的手机。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是拔河比赛上的那个赢的标志，我被两边同时撕扯，自己也犹豫不定。
　　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之后给你带饭。”就匆匆离开。
　　长廊在学校自己造的一个人工湖的对面，我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尽头便是长廊。
　　长廊那孤零零地坐着个女孩。
　　说起来，那年的冬天真是冷啊。
　　“怎么，在这么很久了吧？”我问。
　　女孩抬起埋在衣服里的脸，笑了笑，说：“没多久。”
　　“你不用等我，先吃否则饭就凉了。”我说。
　　“没事，”女孩笑着拿起身边早已冷了的饭盒捂在手里说道，“没事的，饭盒还热着呢。”
　　我不禁道：“饭盒早凉了，吃我刚才食堂那打包出来的吧。”
　　女孩蹦上来打开我手提袋上的饭盒，问：“怎么你现在出来还有饭可以打？”
　　我去外面那小食堂买的，我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她说
　　我们学校有一处围栏没有装好，常有人从那边逃课，那儿也正好开了一家饭店。许是在那儿吃饭的学生多了，那饭店被大家亲切地称呼“食堂”。
　　李晓芸翻看着手提袋，拿出两个饭盒，看着还剩一个，就好奇问，怎么还有一个。
　　我拿起筷子的手明显顿了一下，随后我又假装无事地说，是给你带的。
　　她边扒拉着饭边感叹，“哦～你跟他关系真好。”
　　是吗？正吃着饭的我不禁呛了一口，慌乱地拿起纸巾遮掩。
　　不会被发现吧？我偷偷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孩想，她还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
　　“你怎么了？”李晓芸问。我摆摆手表示没事，随后她继续说着，也是你们是同桌肯定比平常人关系要好。
　　我继续拿起饭盒吃，时不时看向一直嘀嘀咕咕的女孩，我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与她独处时，我竟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对不起，饭后我和她一起走小径回去说。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笑道，“因为今天中午迟到的事儿，那又没事，你也是好学，我们确实要以学习为重。”
　　不是好学，只是因为贪欲。我在心里反驳，同时又耻于不敢说出口。
　　“我想说如果，是如果我做了一件可能不止一件会让你浑身恶心的事，你还会原谅我吗？”我问前面走路都蹦着的她。
　　“当然会的，”她转过身眼里带着星星说，“因为我也……”
　　后面她声音压得太小，风一吹连尾音都消失在天边。
　　我们走走说说，很快就到了教室。
　　李晓芸说了几句话，便转身找她的好闺蜜。
　　我欲将手上的饭盒递给你，却发现已早有人给你订了外卖。与我不同，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摆放在桌上，那令人垂涎的香味钻入鼻孔，却只让我恶心到想吐。
　　我几乎已能想象出你和一个女孩坐在课桌上吃饭，你们欢颜笑语地交谈。
　　我快步走开这张课桌，走出教室，将盒饭丢进垃圾桶。
　　kuang的一声，似乎还是不能让我清醒。
　　我回到教室，你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你没有谈起桌上
　　的美食是谁送来的，我也不好追问。
　　我与你仍保持着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可能只于我，于你应该只是一个朋友，一个毕业后就会永远埋藏在记忆里的朋友。
　　李晓芸之后也没有再找我一起吃晚饭，只是有时会与我讨论几个问题。多数，你也在旁，她与你的交谈则会比我多很多。
　　今天的冬天很冷，但冬天总要过去的。冬天过去了，春天也不远了。
　　那年寒假就像一只小蝴蝶，你微微一眨眼它就飞走了。
　　我们很快又来到学校，我还是与你一起做同桌，室友，
　　我也与李晓芸保持着更荒唐的男女关系。
　　“晚晚，你怎么看起来对学委不大关心？”一晚我坐在上铺，下铺的室友问。
　　有吗？我心里咯噔一下。
　　“当然有啊，说实话你还不知道李晓芸的生日吧？”室友探头问道。
　　我不知怎么承认就四处乱看，对床上铺的你没有说话，却让我捕捉到你的目光。
　　两道目光蓦然相撞，却没有移开。
　　“哦对，就在后天，你想好送什么了没。”室友还在继续叭叭。
　　我无声地与你对视，没有回答他的话。
　　“买些装饰品吧，女孩子不都喜欢吗？”你提议道，随即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教科书。
　　也是，室友附和着。
　　我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拿起手边的书。
　　到李晓芸那天生日，我买了一个音乐盒，是特地问过她闺蜜才买的，像是这样才能稍稍安慰自己的心。
　　我与她约在长廊，已是春天，长廊那的花都开了。
　　我带着礼物和蛋糕匆匆来到长廊，因为跑得快有些气喘，快到时，我逐渐放慢脚步，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越走近声音越大，渐渐地我能听清那边说话人的内容，再渐渐地我能知道那是谁。
　　“夏无尽，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就是你叫我出来的原因。”
　　“嗯嗯，今天我收到你的情书了，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李晓芸，你不是已经和晚舟在一起了吗？”
　　“你送我情书了，我也喜欢你啊。”她还在继续说，每个字音落下，我都忍不住大喘气。
　　“对了他也喜欢你。”她补充道。
　　黑暗中总能把一个人隐去，我独自蹲在花丛旁。听着你们，听着李晓芸讲完那句话，kuang的一声我仿佛听到什么在破碎，崩塌。
　　手上的礼物和蛋糕掉到地上，毁了个大概，寂静的长廊突然被打扰了，交谈的你们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我。
　　我低着头不敢抬头，李晓芸被吓着看着不知所从，我不知道那时她是何许表情。
　　只听见她一句接着一句的解释，你没有开口，我茫然站在那儿，后抛下一句对不起就想跑向天涯。
　　身后你与她或许在呼唤着我，但我听不到了。我跑时在哭，也不知在哭什么。
　　你还是李晓芸，又或是那小丑的自己
　　起风了，春天的风像是妈妈，慢慢抚摸着你，为你拭去眼泪，从远处给你带来花香与你相伴。
　　我到寝室时里面没有人，里面黑压压的，那室友因为生病请假没有来。
　　我独自爬上床，在无尽的沉默的黑中大哭。
　　在黑暗中人的听觉会变得异常敏感，你应该是你缓缓打开门，投进一束光，随后又消失了。
　　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让我跟你说一声抱歉。”
　　我没有回答，你却脱下鞋爬上床，从窗户那透进的月光，让我看见你。
　　你长得很帅，真的很帅，你的眼睛像是盛满月光。
　　我正欲开口赶你下床，指间却有了外来物，有一枚戒指顺着你的指尖缓缓套入我的中指。
　　“我也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你出口说。
　　“我也喜欢你，喜欢快一年了，可我不敢说出口啊。直到看见你和她在一起，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当时在疯狂嫉妒那小贱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喜欢她，也没有给她送过情书，你信我吗？”
　　你伸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泪，我盯着你的手，表面平静如常，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我看向你，听你絮絮叨叨地说，笑骂道，不信你我信谁？
　　“我喜欢你，”你又说。
　　“我知道，我也是，”我回应道。
　　月光下，两只手十只交缠地握在一起，他们的手上戒指闪着光。
　　那个有可能的夜晚我才知道原来我快一年的暗恋没有无疾而终，那个摇摇欲坠的梦境不止我一人在支撑。
　　……
　　次日，李晓芸来找我了。
　　她收拾好了昨晚的音乐盒，音乐盒没有坏，还能如常放着滴滴哒哒的纯音乐。
　　“还给你，”她将一个装着音乐盒的手提袋提到我面前，她说。
　　“不用，”我摇摇头说，“本来就是送给你你的，收下吧。”
　　她噗嗤一声笑了，指着教室里的你，问，“你们在一起了？”
　　我顺着她的指向，看向教室的你，你正在刷题，你不喜草稿纸，通常都是拿着铅笔先写，后再用圆珠笔补写。
　　那会你正叼着圆珠笔，拿着铅笔，清晨的阳光温柔地铺洒在你身上。
　　嗯，我点了点头。
　　她又将目光移到我的手上，我下意识地遮掩，她却说：“早看见了，情侣对戒吗？遮着点吧，别被老师他们发现了。”
　　随后她调侃说：“你们这些人真是，平白无故地我两男票都没了，本来还想尝试脚踏两只船的感觉。”
　　我被她逗笑，不知如何回话，看她走向教室的身影，只是叫住她。她没有转身，只是停在那儿。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只是说出谢谢两字。
　　“谢什么，真要谢的话，做回我男朋友，保准比那货好。还是算了吧，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祝你们能够走下去吧。”她边走边说，说完正好到教室门口，我跟在她身后，一踏入教室就看见了你。
　　想起很久之前看到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闪闪发光的那人。
　　你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诶，你刚才和她说什么了。”我一坐下你就问我。
　　没什么，我回答。
　　“真的？她还想送你礼物呢？你没收吧？你炮仗似的停不下。”我放下笔，握住你的手，问，“你不会吃醋了吧？”
　　“是啊，是吃醋了，你怎么能和前女友拉拉扯扯呢？”你摩挲着我手上的戒指说。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了？我手指的尺寸你怎么知道？”
　　你笑着摸我的手指说：“每天上课都摸你的手，怎么会不知道？”
　　我怎么不记得你摸过，我疑惑道。
　　“那当然，你上课简直不是人，”你说，“我估计啊全班也就你一人在认真听。”
　　真的吗？我问。那当然，非我莫属，你调笑着说。
　　不过之后就不一样，在上课时，你在课桌下摸着我的手，五感一下被放大。我变得大气都不过喘，哪还记得上课。说起来真是美色误事。
　　我快生日了，所以你陪我过生日吧，你亲吻我的指尖道。
　　……
　　你的生日在八月初，短短不到一月我从海城赶回家又回到海城。
　　那天是个台风天，原本出去玩的计划一下子泡汤了，只能在房子里闷着。
　　你却说有我足矣。
　　我想你一定去偷偷补过课，不然哪来的这么多情话。
　　我在你生日前一天下午才赶到，台风肆虐，已经没有车再愿意开。
　　你没有回家，只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为什么不回家？我问你。
　　你拿着毛巾仔细地擦着我的湿发，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说，“因为我爸妈不让我打扰他们幸福的婚后生活就把我赶出来了。”
　　那，这位沈晚舟小朋友愿意收留我吗？你勾着我的手指问。
　　当然，夏无尽小朋友听话的话，我反手摸着你的对戒说。
　　你父母关系应该很好吧，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狂风肆虐，我出口问。
　　夏无尽的花语是美满的婚姻，你爸妈一定很幸福，才会给你去这样的名字吧？我说着停顿了几秒。
　　你没有回答。
　　空隙间，黑暗中，你猛地凑近，你的鼻子抵着我的脸，你的眼里有星光流动。
　　你怎么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啊，你说。
　　我们凑得太近了，黑暗中我只能听见不知是谁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和墙上的钟声。
　　咔哒咔嗒……
　　快十二点了，我说。
　　咔哒，墙上的钟亮了一下。我笑着对你说，哥哥生日快乐，十八岁快乐。
　　那弟弟有什么礼物吗？你说。我想了想凑近你的脸，浅尝辄止地亲你的嘴角。你却反压吻住我的唇。
　　那天晚上大雨倾盆狂风不止，室内明明打了冷空调，我们却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