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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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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矮小的石室,寒冷与潮湿的坏境。
这里没有窗户,唯一能带来些许光亮的东西,就是那个挂在墙上的明黄色的烛火。
幽暗的微弱的光亮,在这里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甚至找不到他的一点作用。
那些光亮没有办法照亮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依旧阴暗无比,似乎就是一个真正的被世人所抛弃的地方,无人问津。
寒冷的风吹在这片孤寂的土地上,这幽暗的地面,银质的东西遍布,散发着一股寒意。
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在这里蔓延着。
似乎想要述说着,那些无法与世人共情的情感。
这里的中央,躺着一个人,一个能力尽失的废人,那个人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挫折,如今就好像腐败的花朵一样,在这里独自凋零。
那巨大的圆台冰冷无比。
里面也不知道流淌了多少的鲜血,存在了多少的亡魂。
一身破碎的青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得出来那些并未接受过处理。
那些人似乎并不担心这位可怜的俘虏会逃走,他甚至不屑于给这位可怜的人套上锁链或者束缚,来控制这个人的行动。
这个年轻的人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里。
好像死去一样。
棠明离现在并不好受,身上各处伤口发炎,连续的高烧让他有点神志不清了。
身上的高热几乎不可置信,棠明离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如此滚烫过,他从来都是冰冷的,如同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可是在这一天,他却感觉到了这中灼热的温度。
棠明离不禁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
那个和他只有几面之缘的人,杀死了明河影。
在那个可怕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做法都无济于事,世界的恶意哪怕仅仅沾上一点点,都是无人可以比拟的力量。
棠明离不仅一次的想过,为什么这种可怕的东西要存在于世界上。
他想要阻止。
他拼命的想要阻止,可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巨大的,一股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席卷了他。
妖化状态的他如同疯了一样,那双手就是他最大的武器,甚至在那种疯魔了的状态下,曲见溪都被他压制,他不在意伤痛,不在意死亡。
那种疯狂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着。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曲见溪,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杀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那些人!
可那个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慌迅速的占据了他的心房。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失败了。
“醒过来了?”
曲见溪话里还是那么温和,手上的动作却不那么友好,他揪着棠明离他的头发,将这个他痛恨的人拽起来。
曲见溪的动作十分的粗暴,棠明离却好像感觉不到痛觉似的,没有一点表情。
阴冷的风让棠明离清醒过来。
连续的高热烧的棠明离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被扔在这件潮湿的石室里,而这阵风也只是让棠明离浑糊的脑袋清醒了几分而已。
头疼的厉害,发冷,全身都在发抖。
可是这些似乎都比不上那颗好不容易萌生出一点感情的的心所受到的损伤。
棠明离的身体滚烫的可怕。
那苍白的脸色浮现出病态的红,一双已经迷离,如今已经是个凡人的他,在这种高热下还能醒过来,也是凭着……
凭着什么呢?
棠明离说不上来,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那种无能为力……
明明他已经感受到一次了,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还要再来一次!
“你在嫉妒我吗?”
棠明离仰起头,笑着看向曲见溪,这种状态的笑容,给人一种由心而起的施虐欲。
棠明离现在那副模样,就好像妖艳的花朵被从温室中转移了出来,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而可以任人采摘。
随意践踏。
棠明离是笑着的,那种笑容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种笑容太正常的,正常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是那话中所说的,挑衅的意思在这里蔓延,曲见溪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变了神色。
曲见溪掐着棠明离的脖子,那纤细的脖颈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曲见溪在这一刻似乎那些曾经被掩盖的本性全部暴露了出来。
那些温文尔雅,那些翩翩君子都是假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是渊龙族!
孤寂的石室中呼吸声愈重,黑发的男人喘不过气来的剧烈呼吸。
那个人双眼迷离,眼中似乎还有泪水,可是他却依旧是笑着的。
曲见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戳穿了事情一样,那种强烈的怒气让他的手不断的抖,完全不听使唤。
棠明离剧烈的喘息着。
“你在……你在嫉妒我……明明我们两个经历那么一样……可我比你……比你过的开心……”
棠明离被掐住了脖子,说的话也断断续续。
可那笑容却格外的张扬。
棠明离那句话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这件事情本来是曲见溪毕生都不愿意去回想的事实。
可是在这一刻,在面对这个和他格外相像,却样样都比他过的要好的人的时候,他突然就不在意了。
棠明离本以为曲见溪会恼羞成怒,可他没有生气,反而松开了棠明离。
青紫的手印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格外的明显,那么大的印记留在脖颈上,更显得可怖。
那个人喘息着。
那种窒息感久久不去,棠明离看见了那个人的神色,如同恶鬼一般狰狞可怖。
可是曲见溪也笑了。
那个笑容映在那种此时如同恶鬼一样的面孔上的时候,却更加的狰狞。
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一步一步的从深渊之外爬回人间!
曲见溪拖着瘦弱的人在地上,走到一处大的水池旁,将手中的人扔了进去。
冰冷的水一瞬间就侵蚀了这个误入其中的人,寒气包围着这个如今伤痕累累的少年,冰冷的水紧紧的贴着那个人冷白的肌肤。
如同冰刀一样划在那个可怜的人身上。
曾经的那些来自于水的恐惧一点一点的蔓延在心间。
他拼命的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开这片水的范围。
棠明离想要挣扎。
水池中的水被铺开,水花重新落入水中,发出响声。
一双冰冷的手摁住水中不断挣扎的人,不让他从水中出来。
那双手的主人目光极其冰冷的看着在水下挣扎的人,露出来一个残忍的笑容。
那双绿色的眼睛若隐若现。
怒火燃烧着,叫嚣着想要吃掉这个忤逆自己的人。
窒息的感觉侵入骨髓。
一种马上就会死去的感觉瞬间就占据了他的心房,可水下的人却不在继续挣扎了。
整个水面归于平静。
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这片冰冷的池水从来没有什么人进入。
曲见溪眉头一皱。
那双刺着黑色蔷薇的手伸进冰冷的水中,抓住了水中人的手腕。
“哈啊——”
“咳咳——”
那个人狼狈的躺在地面上,浑身上下被水打湿。
“既然觉得不甘心,那为什么不趁刚才杀了我呀。”
棠明离仰着头看向那个人,那双微微上挑的眉眼中,此时满目的寒冷,他是笑着的,可他分明又没有半点笑意。
满身是水,青衫被打湿,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
那头长发也被谁浸湿,这个人如今格外的狼狈,可是偏偏他并不这么认为,他笑的如此张扬。
曲见溪觉得实在不公平,这个人说的是对的,他的确很讨厌这个人。
明明一样的出身,一样的种族,我比他年长,比他有魄力,比他实力更高,比他更能做好一个神明应该做的事情。
而不是把时间花费在根本没用的人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的结果,会比他要好!
“你说为什么,那个蠢货神帝却选择了你,成为神君呢?”
曲见溪看向这个他恨了四百年的人。
他今年已经两千岁了,他比那个人更有实力,更有能力。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呢?
棠明离冷笑一声,看着曲见溪那张阴沉邪气的脸,道:“可能是——我比你长的好看。”
曲见溪也笑了一声。
笑的阴沉可怕。
曲见溪似乎是被这句话激怒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生气,现在的棠明离,居然看不出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
曲见溪看着棠明离纤细冷白的手腕,毫不犹豫的折断。
“啊啊啊!”
曲见溪冷眼看着躺在地上惨叫的人。
未曾给予半点目光,那眼神从头至尾都是冰冷的。
“不要试图激怒我。”
曲见溪挑起棠明离的下巴,看着那张艳丽的脸,几缕黑色的发丝紧贴着脸颊,不曾分开。
雪白的齿紧紧咬着那已经苍白的唇,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的面孔不似凡人。
曲见溪的手中用力,似乎要捏碎这个人的下巴。
“与我而言,成为什么倒也没有作用,这是你教会我的。”
曲见溪冷冰冰道。
“我教会的?”
棠明离不明白,他一共没有见过这个人几次,怎么可能教会他什么。
这种冷血无情的生物……
还用得着别人教?
曲见溪似乎在回忆,那份回忆对他来说很奇怪。
他在那段时间,追逐这几个和他极其相似的人的时候,发现了很多让人费解的地方,所以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个让他豁然开朗的决定。
曲见溪粗鲁的拖着棠明离,他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里面赫然是外界发生的一切。
曲见溪摁着棠明离的头,迫使他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看看这外界如今发生的一切
战火纷飞,连绵不绝的火焰燃烧在这片宽广富饶的大地。
不远处已枯枝焦土,黑色的孤燕独自飞行于那昏暗的黄昏之下,蔓延到血河染红天际,与黄昏时落日余晖相照应,外面横尸遍野,留在余光中的,只剩下一片血红。
黑色的浓烟升起,那一具具焦尸瞪大了眼睛,未曾瞑目。
“你……你做了什么?”
棠明离看着这外界如今的模样,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曲见溪捏着棠明离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那双幽绿色的眼睛看了那残酷的地方,鲜血蔓延。
“这就是你教会我的。”
曲见溪动作并不轻,这个人似乎要把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在这个和他极为相似的人身上。
他的悲伤。
他的难过。
他的遥不可及的梦想与失望。
那些他曾经所经受的事情,还有他的怨恨与怒火,凭什么这个人这么没用,却可以得到他曾经拼劲一切都得不到的东西!
“我自从知道你这个人以后,我就开始跟着你,从你正式成为青龙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你了,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很。”
曲见溪看向棠明离,看向这个他曾经质疑,不满的这个人。
这种情绪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
这个情绪压在他的心头几百年,却从来没有办法可以述说,没有人做他的听众。
“当时我们渊龙一族都认定,我就是下一任的青龙神君,甚至天界的文书都下来了,可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出现了,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曲见溪如同疯了一样的向棠明离质问。
这是他第一次失态。
可他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就那样淡定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和这个人说话。
当年这件事情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当时已经一千六百岁了,他的实力更是强大,每一位渊龙族的族长都是尸骨堆积起来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那个青龙神君的宝座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那么努力,就是想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并不比任何人差!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可唯独他自己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可事实呢?
事实告诉他,一个年仅六百岁的人,登上了那个宝座。
他哪点不如那个小屁孩,为什么他不能?
“可我看你的样子,你压根不在乎那个位子。”
棠明离如此说道。
棠明离如今说话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说话的时候都是有气无力的,很是疲倦。
他看得出来,曲见溪这个人对那个位置并没有半点的在乎。
他只不过是舍不得那些荣誉罢了。
棠明离的声音有点弱弱的,由于高热眼睛都烧的通红,像兔子一样。
“是啊,我并不在乎他。”
曲见溪一把掐住棠明离的脖子,手中是用了力气的,掐的棠明离喘不过气来。
那双冷白的手抓着曲见溪的手,在上面留下一道抓痕,血红的印记和疼痛并没有让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人停手,反而还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伤口尽数还给这个人,这个曾经带给他无数噩梦的人。
不知道多少次,这个人曾经出现在他的梦中。
只是笑着,就夺走了他的一切。
而无论他怎么追,怎么赶,都无法追上那个人的脚步。
这是他的噩梦。
可如今,他觉得那个噩梦也该消失了,最后……是他胜利了!
“我还真想不到啊。”曲见溪突然话里转了个弯,道:“那么喜欢你的明河影,到底有没有想到你居然是杀死整个赤虎族的凶手。”
这件事情,他瞒了明河影四百年,最初明河影醒过来的时候,他不记得所有的事情。
棠明离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才收养了这个小孩。
可能是愧疚,可能是后悔。
他不知道。
这四百年来,这件事情压在他心口,他不敢想象这件事情如果被明河影知道的话,他们两个会不会反目成仇?
这件事情是个魔障,是他曾经挥之不去的一个愧疚。
可他没想到。
明河影被他带回琼台的时候,他压根就没失去记忆。
“那段时间里,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获得你的信任,想要杀掉你,可你真的很奇怪,你对我很好,甚至为了我可以放弃别人求不来的成神的机会,以至于到了最后,我居然下不去手。”
明河影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止不住的疼。
那颗心脏只听见了明河影一个人的话,也因为他的话而感觉到了疼痛。
那个时候还小的明河影看见他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看见杀了他的父亲,母亲,乃至他们全族的怪物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他巴不得自己这个怪物早点死吧。
可就在明河影要失去生命的时候,那个人和他说。
“我恨你,但是我——我永远不会停止爱你。”
因为我对你的爱,远远超过我的恨。
那一刻,他的心底爆发出来巨大的悲伤,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他很难受。
这种感觉如火舌一般缠绕住他,越勒越紧,火焰亲吻着他的肌肤,想要将他拉入地狱。
更为可笑的是,就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明河影对他的爱。
棠明离在那一刻是真的清楚了,自己的那颗心在那一天开始,是真的在为了明河影而跳动的。
多么可笑。
“是啊,我杀掉了整个赤虎族。”
棠明离抬眼,那双死寂的灰色眸子看向这个不断述说着真相的人。
“那你之前所说的,外面那些生灵涂炭,是我教给你的,这是为什么?”
棠明离说的话断断续续,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脖子两次被掐,难受的厉害,还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难受,难受到发声都是困难的。
棠明离看向那外面的景象。
这个人恨他,他可以理解。
棠明离这个人,他的出现让这个一向对自己族群要求严格的渊龙族失去了神君的宝座,与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失之交臂。
这对于渊龙一族出身的人而言,不是小事。
他知道渊龙一族族长是怎么选出来的,和他们玉龙族不同,玉龙族从来都是一脉相承的,不会出现这种交错的现象。
也正是因为渊龙一族这样的选拔,让渊龙一族极其渴望鲜血。
可这一切,又与那三个人的,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和他之间的恩怨,他自己认为的仇恨要拉上别人呢?
为什么又仅仅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在看着你走过的那四百年,我遇到了很多事情,天界的冷血,黑命格的出现,包括——渊龙一族的灭亡。”
曲见溪的声音一直很平静,该说不愧是位于野兽和神明之间的种族吗?
棠明离抿着唇,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长还有水珠的存在,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羸弱可怜。
即使他和这个人的经历相似,可他这个人面对生命的漠视,冷血超乎他的想象。
“我一直以为,渊龙一族的灭亡是因为神帝,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
“可是那一次,我登上天界的时候。”
“我发现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