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爻》葬三千客

35、第 35 章

　　“要不要吃糖葫芦？”
　　棠明离拉着朱茱左看右看，之前他遇到朱茱的时候，朱茱也很喜欢吃甜食呢。
　　棠明离抱着怎么也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的朱茱，一边问着他想要吃什么。
　　他以前就觉得糖葫芦这种东西很适合小孩子吃，他有时候也很喜欢吃，酸酸甜甜的。
　　“会不会太麻烦了。”
　　朱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在这个时候明河影很生气的看着这一幕。
　　前些日子在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也买了一串糖葫芦，送给当时看着糖葫芦，眼睛发直的某个小孩。
　　当时的那个小孩有多高傲有多冷漠，现在的这个小屁孩儿就有多迫切。
　　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呀？
　　棠明离将一串裹着糖的糖葫芦递到朱茱面前，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尝尝，超好吃的。”
　　或许是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让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不是他前些日子接触的那个。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小孩。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棠明离也没有这么害怕了。
　　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这大概是共性吧。
　　以前明河影也很喜欢吃糖葫芦，但是从来不和他说，但每一回，棠明离都会给他带上一串儿。
　　朱茱拿着糖葫芦，呆愣愣的，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串糖葫芦。
　　山楂的颜色总是很红的，裹着一层糖浆，更红艳了一点。
　　这种热烈的颜色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映入了朱茱的眼中，他看着这个他第一次见过的人。
　　这个人他从未认识，可心里总有一种很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去信任这个人。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棠明离也愣了一下，后又想起来他现在和朱茱是第一天认识，这么对一个陌生人确实有点奇怪。
　　他其实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跑了出来。
　　可能当时无论是谁遇到危险，他都会冲出来的吧，因为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受到伤害。
　　“什么时候对一个人好也需要理由啦。”
　　这次，轮到朱茱不说话了。
　　朱茱的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想把这个人永远印在他心里一样。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这一路上，基本上是棠明离说什么是什么，朱茱就好像一个忠实的小迷妹一样。
　　无论棠明离说些什么有意思的或者无意识的那些笑话，故事之类的事情。
　　朱茱都是那一个捧场的人。
　　可是唯独这次，他拒绝了。
　　“算了，我自己回家就好。”
　　等到朱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棠明离才感觉手边空荡荡的。
　　“你不怕他了？”
　　明河影看棠明离的表情有点奇怪，道：“不可以对幻境另一方编织者动恻隐之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明河影握住棠明离的手。
　　他告诉棠明离这个事实，这个曾经棠明离告诉他的，告诉所有人的。
　　棠明离看了看自己已经有点冰凉的手心，这里刚刚还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我知道，只是——我真的很难把这个小孩和那个，那个如此病态的人联系在一起。”
　　今天的这个小孩让他想象到了以前那个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倒在大街上的小孩子。
　　那个时候正是正午，最繁华的时候。
　　那个小孩子就躺在路边，躺在那个冰冷冷的地面上，没有人去帮助他一把。
　　现在的他明明那么乖，尽管有些不爱理人，可是后来的他却好像一个真正的怪物。
　　在他的口中，棠明离能感觉到他极度渴望那种亲情的存在。
　　他希望他能拥有这种亲情。
　　但似乎他的家庭观似乎不太正确，以至于导致走向了更难以把控的方向。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变成那副模样。
　　变成那一副。把这大部分地区所有的人，所有他曾经接触过的人，都变成了那种可怕的东西。
　　棠明离现在还记得那种白色的生物，背部上一张一张扭曲的脸。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甚至都要忘了朱茱原本的模样了。
　　“走吧。”
　　“去哪？”
　　棠明离一金一灰的双色眼睛看向明河影，金色的眼睛好像蕴含了星河岁月，而灰色的那只，暗淡无光。
　　好像，将所以星光全部埋藏。
　　“去跟着那小孩，你不是说想要看看他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明河影总是迁就着棠明离一切，似乎不管棠明离去做什么，他都愿意去陪同。
　　小孩子路程慢，可是朱茱似乎就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两个人并非凡人，怕是会跟丢。
　　“这小孩什么情况，怎么走那么快？”
　　明河影正抱怨着，就发现朱茱停下了脚步。面前是红瓦高墙，似乎是一座院子的外墙。
　　明河影正好奇着朱茱为什么来这里，就看见朱茱熟练的踩着墙边的青石，一手拽住从墙上耷拉下来的青藤，明河影甚至没看见朱茱做了什么，朱茱就已经在墙上了。
　　这种熟练的翻墙动作，想来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这是他自己家？”
　　棠明离对这里还是有点印象的，当时他送走朱茱后，无意间路过了这。
　　“为什么走自己家还要爬墙？”而且，看他的模样，很熟练的样子。
　　“朱茱这种熟悉的程度，跟你当时偷摸回去琼台的时候，是一个样子的！”
　　明河影看着棠明离那一张脸，毫不客气的说道。
　　棠明离那个时候很想说些什么或者骂一顿明河影，但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混蛋！
　　这不过这句话棠明离没有说出口，他们也默默的穿墙而入。
　　院子里是很简单的。
　　好像最平常不过的东西，都在这里，只不过总感觉少了什么。
　　这地方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住的地方。
　　棠明离很少回去自己的神殿，所以他神殿的东西总是少之又少的，他的神殿比起其他人的总是显得更加的空旷。
　　但是和这个小孩比起来，好像他们两个就不在一个级别。
　　他知道了，太空旷了，没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东西。
　　屋子，院子整洁的简直可怕。
　　“哥哥，我听说姑姑给你买了新的玉环戒指。”
　　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
　　那一张在过去几天极为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对于棠明离而言极为熟悉的面孔出现。
　　“嗯。”
　　朱茱的表情无悲无喜，平静的让人害怕。
　　他似乎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生气，什么事情而吵闹，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他的眼中都是不重要的。
　　“我要，妈妈说过了，我是弟弟，你得让着我。”
　　弟弟嚣张跋扈的样子看上去让人讨厌，仿佛天下所有人都欠他一样，棠明离去看朱茱的表情，依旧是那个样子。
　　平平淡淡。
　　好像世界上任何不公和不满对他来说都是没有用的。
　　“妈妈说的？”
　　弟弟听见了朱茱的话，更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孔雀，道：“当然，不然小心妈妈骂你。”
　　弟弟此时这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和之前那个唯唯诺诺，仅仅在朱茱所待的那个庙宇的外面，怎么也不敢进来的模样实在是有所不符。
　　朱茱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把那枚戒指拿了出来。
　　弟弟拿了就走，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朱茱。
　　弟弟的这副模样就好像是朱茱欠他什么一样，这种模样在棠明离看来格外的讨人厌。
　　“这小孩……”
　　比起朱茱这种听话又乖巧的，这个小孩所有的缺点都显露了出来。
　　果然，在一个好孩子面前一个坏孩子所有的缺点都会显现出来，而且暴露为显得格外的让人憎恨。
　　尤其是刚刚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厌烦，“朱茱为什么……”
　　棠明离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自己不争不抢，能怪得了谁。”
　　明河影并不是很认同朱茱这种几句话就把东西送出去的人，既然归我所有，那就是我的东西。
　　我的，断没有送出去的道理。
　　如果那样东西是我的，就算是我把它毁掉，也绝不可能送给别人。
　　不过调侃归调侃这个人，对于这弟弟的行为，明河影也是格外的厌恶，这种人简直让人讨厌。
　　“等等等等，我有个想法。”
　　棠明离做了个手势，飞身一跃，稳稳站立在墙上，一袭青衣被风吹起。
　　“我说朱茱小朋友，你为什么把东西给他。”
　　棠明离露出笑容。
　　棠明离已经坐了下来，侧着身子躺在墙上，一只脚耷拉下来，煞是无聊的摆动着。
　　白哲近乎稠艷的脸与浓墨的发交织，落入朱茱的眼中。
　　就好像一颗石子落进波澜不惊的水中，即使微弱，也溅起涟漪。
　　“你怎么会在这？”
　　棠明离细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着自己，道：“我可是神仙，自然找得到。”
　　棠明离是笑着的，他的笑容格外的耀眼，即使面对的是万年的寒冰，也终究会让寒冰融化。
　　“神仙？”朱茱喃咛了一声，道：“可我不信神仙，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仙。”
　　朱茱说这句话时，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是棠明离认识朱茱以来第二次看见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朱茱好似魔障一般，突然又抬头看棠明离，道：“那你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神仙吗？”
　　朱茱那双幽黑的眼睛仿佛照进了光芒一般，等待着那个人的回答。
　　“咔”的一声，明河影手里的石冰球，被捏成了粉末。
　　这小孩想干什么！什么专属于你的，那是，那是——
　　明河影完全把手中的石子当成了这个小屁孩。
　　“也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现在是来陪伴你，帮助你的。”
　　棠！明！离！！！
　　你完了！
　　柯木丞怼了怼身边一脸抑郁楚玉珩，示意他看明河影。
　　楚玉珩，最初还没明白，后来看向棠明离，才反应过来。
　　楚玉珩不禁为明河影此时这副吃醋的模样感觉很有意思，他现在十分的想笑，他还是第1次见到明河影这幅样子。
　　“小离儿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楚玉珩看着坐在墙上的那个人，那个人光是笑着就已经抵过了这世间万千风光。
　　明河影听这句话，心情舒畅了不少。
　　然后就听见楚玉珩没说完的下半句。
　　“小离儿明明是我一个人的，是我的亲亲小可爱。”
　　楚玉珩这话说的极为荡漾。
　　明河影差点没一拳头打在楚玉珩脸上，没个正经的。
　　“那你，为什么不信神明啊？”
　　棠明离半开玩笑的说道，如果不是朱茱当时的模样吓到了他，他会很喜欢朱茱的。
　　他本来就喜欢小孩子，当然，坏孩子除外。
　　他明明应该害怕，此时心里却没有那种感觉。
　　或许是差别太大了吧。
　　他没法产生认同感。
　　“我出生在这里，这个家庭，地位不上不下，哥哥觉得兄长最大，弟弟觉得他小，为所欲为，妈妈觉得孩子就应该听话，应该懂事。”
　　“我曾经挣扎过，无济于事。”
　　“我也曾祈愿过无数次，可我从未见过任何神明的降临。”
　　棠明离心里忽然好像被扎了一下，丝丝的疼。
　　“或许——是他们没听到？”
　　棠明离仿佛是自我狡辩的样子说道。
　　朱茱看着棠明离，道：“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棠明离还没问为什么，就看见朱茱的表情庄严又诚恳。
　　“因为你出现了。”
　　“你来拯救我了。”
　　棠明离想要说话，他甚至想要去解释这虚假的一切。
　　可是他好像哑巴了一样。
　　在那个世界，没有神明来拯救你。
　　就连救赎，都是为了杀死人的假话，我的出现，本就是一场阴谋。
　　“对。”
　　“我来拯救你了。”
　　明河影也被朱茱这突如其来的两句话愣住了。
　　朱茱所陈述的那些事情是他们对位于高位的神明，从未注意过的。
　　他们四个有自己相应的职责。
　　但对于手下信徒所祈求的事情，他们也会尽量的去满足。
　　那些希望着的，期盼着的，祈愿着的愿望。
　　棠明离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你——有什么想要的？”
　　朱茱想了好久，道：“我想要你陪着我。”
　　原来，只是陪伴啊。
　　他想要的，从头至尾只是陪伴而已吗？
　　“如果可以自己选择家人，你想要什么样的。”
　　朱茱坐直了身子，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却莫名听出了一分认真。
　　“你，你就很好。”
　　棠明离还记得之前他做菜，被朱茱评价不合格，像是怎么也不是一个适合做家人的人吧。
　　看明河影现在的模样，便知道了。
　　“为什么呀，我哪里像一个适合照顾人的，现在我之前照顾的，快烦死我了。”
　　明河影不过被他带了三百年，就已经烦的不行了。
　　他总感觉如果有一天情况允许的话，明可影一定要踢他的。
　　“你很特殊，和你待在一起，我会觉得我还活着。”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至于那个人，那是他眼瞎，看不到你的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只是我一个人的……毕生希望。
　　在我最想要，最希望你出现的时候，你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