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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最终章) ...

  •   (四/尾声)
      在最后的送行宴上,整张桌的人都在谈笑风生,和任何一个晚宴没有区别。
      仙道和流川被安排坐在相隔遥远的座位,流川只能偶尔看到他清俊的侧脸。
      他侧着耳朵,在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和倾听着仙道和彩子的对话。

      “仙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来纽约?”
      “恐怕不会了。”
      “真遗憾。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会吧。如果你去巴黎或去非洲的话,我们也许还能见得到。”

      流川咀嚼着仙道温和却没有迟疑的语气,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他们不可能一起去非洲,也不可能一起留在纽约,仙道也许就会彻底地放弃和他有关的一切。

      在别人看来,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一个上进成功,一个不务正业。
      但流川知道,他们骨子里是相似的人,可以拿得起,当然也能放得下。
      尽管他曾同样痛楚而无助地看到,仙道痛楚而无助地说喜欢他到不能自拔。

      一时之间,他反倒希望,他们从少年时代分别以后,就不再见面了。
      这样,他就可以永远记着13岁那年,那个九月初的上午的阳光,是怎样挥洒在少年仙道清俊柔和的脸上,淡淡地发着光,一直照进他清冷孤寂的心底。

      从那一刻起,他就学会用那个记记片段温暖自己。
      正如仙道所说,反正寂寞惯了,保留一点幻想总是好的。
      然而现在,连幻想也一并失去了。

      “流川,你在想什么?”晴子见他呆呆出神,有些好奇。
      流川定了定心神:“没想什么。”

      晴子微微一笑:“仙道先生要乘明天早上的轮船回巴黎,我们也去送他吧。”
      “我明天要上班,你要去,就和彩子去吧。”
      “只好这样了。”晴子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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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快结束时,仙道握着酒杯走到流川面前,微笑着说:“流川先生,谢谢你。”
      流川举起酒杯:“不用客气,那是我的工作,拿了佣金的。”
      仙道温和而坚持地说:“还是要谢谢你。”

      他不仅要谢流川极其用心、非常妥帖地为他办好了遗产事宜;还要谢流川在这座虚伪冷漠、流言耳语的城市里,从来没有加入到中伤他的人群中去;更要谢他十二年来从不曾忘记过他,尽管他最终没有超越理智,答应和他一起到非洲去……

      仙道看了看晴子:“看来是没有机会参加你们的婚礼了,先预祝你们一生幸福。”
      晴子满脸是温柔的笑意:“仙道先生,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干杯。”

      一饮而尽时,流川看着仙道仰起的俊脸,恍惚地想,他和这个人终其一生,难道只有两次见面的缘分?
      从此,永不再见?

      仙道伸出右手:“流川先生,很高兴在纽约认识你。”
      流川握住仙道的手,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仙道掌心的温暖。
      他想,他们就这样握一辈子的手,也没什么不好。
      一放手,也许就相隔天涯。

      当仙道的手松开时,流川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多了一样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让那件东西滑入衣袋里,看着仙道起身告辞离开这个名义上为他举办的晚宴。

      在回去的路上,流川不时伸手摸摸他衣袋里那件像是饰物的东西。
      在家门口的路灯下,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看。

      那是一个看来非常罕见的小型贝壳,极为精巧,顶端钻了一个孔,用一根丝线穿着,就成了一条别致的项链。
      流川久久地研究着那个贝壳,突然看到在贝壳的内侧,刻着五个字母“SENRU”和一组数字“1896-1908”。

      他的心不由一颤,那是他们姓名的首字字母和他们共同的时间。
      是仙道留给他的最后纪念。
      他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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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流转,到了1910年5月初的一天,北非摩洛哥北部海滨城市卡萨布兰卡。
      在卡萨布兰卡市中心的广场北面,仅仅隔着一道不很高的土黄色城墙,却有着和法式租界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另一番天地:在狭窄密集宛如迷宫的小街小巷,喧闹活泼的集市里,蒙面的柏柏尔女人和穿传统长袍的男子行走其间。

      这里是卡萨布兰卡的阿拉伯旧城区,人称“麦地那”(Médina)的城中之城。
      它全无城墙外那大半个卡萨布兰卡的殖民地样貌,唯有密密麻麻的砖房,同样是一色耀眼的白。

      流川穿着棉布衬衫和卡其布长裤,走在麦地那的横街窄巷里。
      他走进一家礼物店,店主用不甚熟练的法语问他:“先生,想要些什么?”
      流川弯腰看那些镶嵌着海洋生物化石的石块,那条贝壳项链从他的衬衫衣领间垂出,在他胸前的衣襟间跳跃着。

      他用不是很标准的法语问店主:“老板,有没有一个比我高一点、头发朝天梳的青年,来这里买过这种石块?”
      店主好像没听懂他说的话,疑惑着摇了摇头。
      流川失望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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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走进卡萨布兰卡的阳光里。
      五月的北非阳光已经很耀眼,他想,仙道要找到他是多么容易,他就在纽约的街道、事务所和歌剧院里;而他要找到仙道是多么困难,他不知道仙道这一刻在非洲的什么地方,是沙漠、是城市、是山区,还是峡谷里。
      但总可以找得到的,只要他还在这块土地上。

      流川迈步向前走,突然,他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用英语说:“流川,是你吗?”
      他来不及转身,条件反射地回答:“仙道,是我。”
      他回过身去,在那间礼物店的外面,站着一个也穿着棉布衬衫和卡其布长裤的青年。
      他的笑容明朗灿烂,如同这时卡萨布兰卡的阳光。

      那是他的仙道。
      那个在1896年的九月,可以对着一只小鸟看上半天的人;那个在1908年的十月,在他的手心放了一条贝壳项链的人。
      他们共同的时间,终于可以跨越1908年的秋天,在这块土地上延伸到更长久的将来。

      (完结)

      (写于2003年7月11日附近
      2008年10月最新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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