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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玄 ...

  •   痛苦,绝望无崖的痛苦,潮水一样的痛苦。
      ——他跪了下来。
      “救救我……有谁——救救我!”

      当清晨第一缕光投射下来,蓝眼睛的异乡人睁开他被称为诅咒的双眼。
      他海一般湛蓝的双眼布满忧郁。
      这里是一处洞府。他确认到。
      没有人。他坐起来,怔怔的望着洞口发呆。
      过了好半响,他才手忙脚乱的检查起自己的储物袋,还有腰上奇怪形状的腰牌——上面粗糙刻着:天玄一三九任墓园掌事。
      腰牌背后是几个敷衍至极的凹凸,再加上各种新鲜陈旧的划痕,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是这一任天玄宗掌管外门弟子墓地的负责掌事。

      他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大多数修士只知道他恰巧捡到了上一任执事的腰牌,于是那位执事上面的执事,就让他就顶替了那位执事。
      原本他应该拿到属于他的一四零号腰牌的,但是他的发音方式和身体构造和一般人并不一致,负责登记的执事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名字,就颇不耐烦的又把那位失踪执事的腰牌给了他。
      刚开始有些修士不知道怎么叫他,就叫“喂”,他大多数时候并不知道这是在叫自己,很少搭理这种问话。
      后来又有些修士喊他“一三九”,他这才会抬头,用问询的眼神看向他们。
      于是大家就习惯叫他“三九”。
      三九,帮个忙;三九,最近怎么样;三九,把那个给我……

      这大概是一个跟俗套也很无趣的故事,有一天,正在巡查墓园的三九忽然撞见了一起师门相残的事件,师兄嫉妒师妹的天赋绝伦,将她残忍杀害后埋进了墓园。
      三九并不知情,他只看见一个修士正在掩埋一位女修,而他和那两位还算熟悉,并且那位女修好像并没有完全死去。
      他走了过去,然后被害怕事情暴露的师兄捂住口鼻。

      他并没有死去,他被带到了执法堂。
      一个个素未蒙面过的修士对他怒目而视,那位突然袭击的师兄更是忍不住对他挥出了拳,一位弟子誊写他名字时犹豫了一下,懦弱带点习以为常的抬头暼他一眼,又望向那位高居坐首的,那位死去女修的师父。
      同时也是这位痛哭流涕的男修的父亲。

      他看见了一切之后的肮脏交易,他看见了伪装在悲痛之下的猖狂大笑,他看见了——那里是罪恶集中的狂欢所,是奸恶卑劣的温床。
      在又一次被打倒在地,在几个弟子缓步冲上来的那一瞬间,“你该死去了,”他说。
      然后他大笑着倒下去,和那个突然僵直的男修一起。

      他被关押了。
      然后是酷刑。
      毫不留情的酷刑。

      三九有一个秘密。
      他杀了上一任墓园掌事。

      上一任墓园掌事曾经也是个惊才艳艳的人物,只可惜做事太过极端,后来被亲传弟子毁了丹田。
      亲传弟子认为,如果师父那一日没有因为一次失误强制留下想要回去探望父母的自己,他的父母就不会去世,他有修炼天赋的弟弟也不会死状凄惨。
      表面上,受伤加上人缘极差,他只好自我放逐墓园。
      实际上,他暗中实验,为了不被天玄防御阵法发现,不得不来到结界薄弱的外门,想办法恢复丹田
      魔族有一个强大的种族,只要不彻底毁灭□□,它们就可以无数次死而复生,就算是丹田也照样无误。
      他便抓来几个,又寻来一些精神天赋很高的人类,做起了实验。
      三九是唯一一个人类和魔族成功诞下的实验品,只是状况出现了小小的变化,他的身体排斥一切丹药,不能修炼,甚至成长速度异于常人,没几天就差不多有一般两岁孩子的大小了。
      他意识到不对,反复侦查才知道这是一种病症,三九的母亲也并没有看起来那样苍老。
      他只好拿出积攒多年的天材地宝,用往日人情让丹峰的长老帮忙炼药,前前后后忙碌了快一个月,才及时给三九喂下丹药,那时候三九看起来已经是个少年了。

      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想法,他并没有杀死三九,他把三九悄悄收养起来。
      三九并不聪明,比他收过的最笨的弟子还要笨拙,三九也不会说话,每当他呵斥责骂三九时,三九便用那无辜又忧郁的眼神看着他,静静的听他的每一个字,到他说完,然后低下头做他教的事情,细致认真,做出来的东西却又一如既往的一团乱麻。
      等他彻底了解了三九有多么难以理解他的言语——以及多么愚蠢时,他妥协似的放弃了,继续他的研究大业。
      而三九一如既往的配合,有时候他转过头,会突然发现三九悄无声息的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猫一样的眼睛幽幽的看着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一次次失败。
      有一天,他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他不的不做最后的选择。

      这一天,他教会了三九一个游戏。
      很简单的转瓶子游戏,三九还是学了一上午。
      晚上的时候,他蹲在三九旁边,拿走瓶子,把一个腰牌递给三九,“如果转到我,我去死。”他指了指尖端,又指了指自己,“如果是你,你去死。”这一次他好半响没有动作,然后指了指方头,又指了指三九。
      三九虽然不懂,耳朵依旧竖着,在他指向自己时,开心的扬起一个灿烂笑容。
      他停顿了。
      “你不该笑的,”他说,“你总是这样讨厌。”

      腰牌有些重,转动起来沉重缓慢。
      他闭上眼。
      它的尖头最后停到了三九面前。
      三九抬起头。

      “扣扣”
      三九回过神,洞口正站着一位笑吟吟的长发修士,那修士逆着光,手中提一盏青铜色泽绿焰长灯,发鬓用长且边缘粗糙的铜镜挽起,其间无数细碎尖利的薄镜碎片闪耀发光。
      “三九,我来接你。”
      来人一步步走近,这时三九才发现,这人眉眼与他极为相似,只是同样蓝色的眼睛,安在这人脸上,里面就蕴满情绪。
      看着这双深邃平静的眼睛,他仿佛看见一位身经百战的老船长,在满车惊惶走到年轻船长身旁,轻描淡写的平稳航过了暗礁遍布的深海。
      这个陌生修士向三九伸出手,依旧是一副平稳的模样。
      “你可以叫我四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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