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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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班长却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瞥了一眼余临，那瞬间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神霎时就变了。
她捏着酒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好的——你们聊。”
许慎挑眉，看见安红一脸了然，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般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抿着唇角压抑不住的笑意，自觉转身，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许慎：“……”总感觉被误会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一动不动的余临。
KTV的灯光漂浮，从他身后打过来，被许慎的身影遮去大半，以至于落在他脸上的全是细碎的光影，那张白净的脸半隐于黑暗，眸中神色明明灭灭。
“你在躲着我？”
许慎在他身边落座，沙发因此往里一陷，余临的手随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许慎的动作一顿，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放到了面前的酒桌上。
他开口时，声音已经略显嘶哑：“没有……”
“没有嘛？”许慎偏过头，往四周扫了一眼，周围人人自嗨狂欢，大多数人已经喝大了，举着酒瓶又哭又笑，无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小小角落里升起的微妙氛围。
他微微凑近余临，右手支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耳边，声音仿佛都带着蛊惑：“你刚刚说有喜欢的人——说的是谁？”
“……”
余临闭了闭眼，好似要凭借这个动作来镇定自己的思维，无人看见他交叠在一起的手背上已经微微暴起了青筋，被他竭力压制：“我骗她的。”
“你骗人了？”许慎轻轻笑起来，眼睛盯着他脸上所有情绪波动，一眨不眨：“骗人可不太好。特别是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确定要这样骗我？”
余临闭了嘴，不说话了。
“高中毕业前一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许慎带着酒香的气息喷薄在他耳边和侧脸上，余临脸上的血色几乎已经快要褪到苍白，即使不转头看他，仅凭声音他也能想象得到那张熟悉的脸上肯定带着戏谑的笑意。
而一想到这张脸就在他耳边咫尺，他胸腔里几乎要涌上一股致命的窒息感。
“那天你干完坏事就跑，一跑就跑得没了人影。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听我说句话呢？”
许慎看似话中含笑，实则却步步紧逼，他一句一句，优哉游哉轻而易举便将他逼上悬崖峭壁，无处逢生。
远处是他人的狂欢盛宴，那震天的音乐声仿佛渐渐远去，只剩心头越来越快旋律砸得他头晕目眩。
“……你喝醉了。”
他只喝了两杯酒，他就说他醉了。
许慎含笑：“是，我醉了。”
余临努力支撑着自己涣散的视线，仿佛终于忍不住一般，在他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时豁然起身，转身就要往KTV外走。
许慎眼疾手快抓住他，沉声道：“你去哪儿？”
余临飞快地抽回手，反应可以称作剧烈地退了好几步，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接。许久，他才在许慎越来越压抑的探究目光里低声回了一句：“聚会我也参加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不再看许慎一眼，大步往门外走去。
许慎毫不犹豫，拎起外套跟了上去，路过齐羽时拉住他打了声招呼：“我和小鱼儿先走了，改天再聚。”
不料从他说过喜欢的人不是女生之后就一直观察了他很久的齐羽终于逮到了机会，“诶诶诶”一跌声儿拉住他，凑到他耳边难以置信地低声问：“慎哥，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余神啊？？！”
许慎目光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聪明。本来还想晚点再告诉你的。”
“……”
晚上近七点，一道纤长削瘦的身影从KTV里走出来，门口的小吃摊刚刚摆上，烧烤肉味飘香十里，月光皎皎明亮如昼，路灯如芒零星点。
远处十字路口车流涌动，鸣笛声响成一片，五光十色的人生经历、难事挫折汇杂在夜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里，在这条KTV酒吧夜店包场的长街上，有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许慎追出来时，余临正往街边的车站走。
听见他的脚步声，余临头也不回，唇线笔直步伐急促，光洁的脸颊被冷风吹得凉彻心头。
“余临！”
不应。
许慎大步流星跟住他的步子，落后在他身侧半米处，“你等等！”
他侧脸线条紧绷，依旧面无表情平视前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真要每一回撞上我不说两句话就走？你自己不别扭吗？咱们至少也有两三年的同学情，怎么才几年不见，你连话都不愿意听我说了？”
余临脚步微微一顿。
许慎依旧跟着他：“你当初为什么连夜离开，为什么突然失信，你不想说，我都不多问。可是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坐下来好好聊几句？我们之间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才让你这样对我避之不及？！”
憋在心里憋了三天的那口恶气终于一吐为快，许慎连珠炮一样说完，突然就轻松了下来，仿佛胸腔里那口憋了三年的郁闷也随之喷薄而出，他缓下表情，静静等着余临回话。
路边人群三三两两，他们汇入其中，一前一后在暗蓝色的夜幕下走着，脚步声合成一片，是种相得益彰的和谐。
许慎终于听见余临闷声问：“……你想聊什么？”
他的步子慢慢缓下来，终于不再急着前行，却始终有意和许慎保持一米远的安全距离。
他的影子被路灯拉长，消散，踩在许慎脚下，长风从十字路口呼啸而过，仿佛连着刮去了少年坚韧不拔的外壳，向他露出沧桑嶙峋而伤痕累累的内里。
许慎听着他的声音，那瞬间浮躁不安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柔和抚平，突然就安定了下来，他放慢步子，到了这个可以光明正大面对面质问对方的时候，他反而平静了，平静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我今天出门，跟江小堇说一定会给他带个舅妈回去。”
余临的肩膀在路灯下显而易见地一僵。
“我都在他面前夸下海口了，不领个舅妈回去给他是不是不太好？”
“……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许慎负着手，笑叹了口气，侧头看他，“我领回去的必须是我喜欢的人，至于我喜欢的人呢——他短发、长得好看、个子一米七八，京兆五菱高中毕业……”
余临脸色苍白，语气仓促地打断了他：“左拐前行五百米右拐八百米，京兆五菱高中就在那儿，明年六月高考前，你去那儿肯定能领到江堇的舅妈。”
“他是个男生。”
喧嚣人流擦肩而过，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闪烁着电子倒数，映在他眼底微微发光，眸底却沉得不见天日，许慎这句话就仿佛一道惊雷炸在耳边，当即将他全身血液都炸得冰凉起来。
他的步子猝然停住。
“最重要的是。”许慎的脚步同时随之停了下来，他声音一时柔和得仿佛恶魔低声在他耳边呢喃呓语，诱人坠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他补充道：“他叫余临。”
路灯在半米远的前侧，光线模糊在水泥砖地面上投下一团光晕，不远处的电线杆上贴着各种三教九流乱七八糟层层叠叠的小广告、寻人启事、招聘信息。路边墙面几近落败，墙皮破落零七碎八。他脚下踩着几颗细碎的小石子，柔软的平底鞋仿佛都阻拦不了那硌人的质感，这糟心的触觉一路从脚底往上，随着这句话一起，旋转着搅乱了他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
“……世界上叫余临的那么多，为什么你总是揪着我一个不放？”
“我不喜欢批发，我也不喜欢蹲点。我不用再去五菱高中，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他了。我喜欢的那个人，只有一个，他就在我面前。”
“世界上叫余临的那么多，可我就喜欢你一个。”许慎轻轻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低声道：“三年前我没有追出去，所以我错过了他，现在我追出来了，因为不想再等一个三年了。”
余临没有说话。
他仰起头，闭上眼，沐浴月光皎洁和酒吧门口传来的群魔乱舞的欢声呼喊，弯成一道轻弧的修长颈脖上喉结上下轻轻一动，仿佛要借助这个看似轻松的姿态来缓解内心的惊涛骇浪，插在兜里的手却始终都没有拿出来过。
没人知道，他的手指此刻正在轻轻抚摸着口袋里手机熄灭的屏幕，那里装着他藏了足足三年的隐秘和龌龊不堪。
他不敢拿出来，就像他不敢回应许慎的话，甚至连解释都不肯再多说半分。
他们一前一后，一个背着，一个面着，一个仰头静心，一个驻足等待。
隔了仿佛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的时间后，余临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让你失望了。”
“三年前的KTV里，是我喝得糊涂，一时酒精上头，才做出……那种事，”他顿了一下，说话时连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都艰难至此，“事后我也很后悔，因此不敢面对你，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了这里，至于现在……我很清醒，如果你不提，我已经快忘了这件事了。”
他微微侧过头来，许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清他眼睫轻轻颤动的幅度。
“如果你还在介意，那恕我抱歉，我只能尽我所能补偿你的心理损失，但是请你不要因此产生什么误会，一时冲动就说出这样喜欢的话来。”
他听见余临轻声道，“喜欢是很郑重的一件事，你要留到足够有信心和一个人相伴余生才能说出口。我承受不起这样的分量。”
这一刻余临感觉自己如同一台冰冷的仪器，他飞速运转的思维仿佛被分割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因为情感而疼痛难忍恨不能就地打滚，一部分却清晰理智地分析着种种问题质疑，嘴里吐出来的话是经过大脑精准衡量后得出的答案。
他的灵魂朦胧中飘到半空，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行尸走肉一样彬彬有礼地说完这一番话，甚至得空能最后留下一句：“抱歉。”
然后再风度翩翩地转身，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好似要这样一路走下去，走进弥雾重重的黑暗，裹着浑身死气和风雪满身，直到继续钻回他风吹雨打不动的保护壳里，那样就不用费力思考该如何表现冷漠地拒绝喜欢的人由衷恳切的表白。
他将一颗真心这样廉价地抛到地上，再喜欢他的人也该懂他是什么态度了吧？
余临低下头，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他自己都为这些话感到恶心作呕不能细想，很难想象许慎听到这些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然而气氛沉寂两三秒后，许慎却忽然啪地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容置疑地拽着他转头就往停车位走。余临被他拽地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跌撞撞跟着他走了好几步。
“……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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