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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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一回客栈，便将自己关入了房内。
天河在他门外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鼓不起敲门的勇气，只好垂头丧气的坐在他房门外的台阶上。他还不曾如此退缩过，怯懦到连敲门都不敢，只因为里面那个人是紫英，是陪了他百年从不曾丢下他的慕容紫英。可是这一路上紫英都不曾再理会过他，他在后面追着撵着，却在每次快要接近的时候又被远远抛离。少年把身体蜷缩起来，将头埋在双臂和膝盖之间，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百年的相伴，原来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理所当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紫英会不再理他，也忘记了如今这个事事迁就他，从不对他疾言厉色的慕容紫英，在百年前初相识那阵，还是个被菱纱唤作“冰块脸”的冷漠少年。
自己真的伤到紫英了。这是目前为止，云天河唯一所确知的。可是以他如此单纯的心思，根本无法看到问题的真正所在。
“啊！”天河烦躁的揪着自己的短发，从喉咙里爆出一声低喊，将匆匆赶来想要安慰她的梦璃也吓了一跳。
“天河。”梦璃轻轻走近，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再去虐待自己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
少年不肯抬头，从双臂间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梦璃，怎么办，紫英真的生气了。”
梦璃轻声叹息。她是如此聪慧，怎会不明白其中原因，可是看着天河这样难过，也不忍心再去苛责。
“天河，没事的，总会过去的。”她柔声安慰着少年，然而即便天真如云天河，也听得出那字句中的苍白无力，于是少年的心情更加低落。
玄霄一直在院中站着，眼看天河愈来愈消沉，不由得怒火攻心，一把将他从石阶上拽起来，斥道：“你打算在这坐到什么时候？”
“大哥……”云天河一时不防被他拽到了院子中央，便再也不肯挪动一步：“我要等紫英出来。”
“你等他做什么？！”玄霄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双眉倒竖，目中赤芒闪烁。
然而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天河根本没注意，依旧低着头心事重重：“紫英生我气了。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紫英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
但他越是这样，玄霄便越发恼恨慕容紫英。他从来都是向着云天河的，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孰是孰非：“他要生气便生气，你烦什么？！”
“可是是我惹紫英生气的。大哥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错了，我去给紫英道歉。”
“道什么歉！”玄霄瞪他一眼：“错就错了，难道他慕容紫英就没有犯错的时候？”
“不行。”天河倔强的摇头：“错就是错。我爹说，知错能改，山莫什么来着？唉，我记不得了，总之是说有错就一定要认的。”
“你……”云天河的执拗令玄霄气结，一甩袖子：“真是物以类聚。”
“无疑什么？”天河本已茫然无措，被他一说更加糊涂：“大哥你在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玄霄觉得额角又开始隐隐抽痛，可偏偏云天河当他是救命稻草一般死抓着不肯放手：“那大哥你告诉我，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天河……”梦璃见他一味缠着玄霄，唯恐他真的惹急了那人，这时只好强行将他带开两步，按坐在园中的石墩上：“你真要知道么？”
天河重重点头，求助的望着梦璃：“梦璃你快告诉我！”
梦璃又是一声轻叹，语气幽幽：“那好，天河，你先告诉我，若有一日紫英死了，你会如何？”
“不可能！”天河想也不想地摇头：“紫英今日还说修道之人，寿数与常人不同。”
“可是修道之人也是人，是人，就难免生老病死。”
“不会，紫英答应过我的。”少年依旧一脸的笃定：“菱纱那时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虽然后来菱纱走了，你也走了，但是紫英他一直陪着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说过的，承君此诺，必守一生。”这也许是天河所能记得的最工整的一句话，可是他说到这里时，忽然呆住。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这的确是紫英曾经说过的话，可一直以来，将这句话当做保证的天河却从未想过，一生的长度又该是多少。
梦璃却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继续问道：“天河，你只想着槐米不是紫英的对手，你可曾想过，万一死的那个是紫英呢？他既答应了你不杀槐米，可如果他们之间一定要决出个生死呢？”
“我……”少年忽然睁大了双眼，清可鉴人的眼底满是慌乱错愕。他从未想过。他只道槐米不是紫英的对手，所以才要紫英答应自己不杀槐米。可是如果槐米定要杀了紫英呢？紫英他……他已不敢再往下想。
少年的额头满是冷汗，梦璃虽然不忍，还是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天河，你可还记得，百年前，紫英为了我幻暝界，曾不惜与整个琼华为敌？”
天河陡然一颤。是了，百年前的紫英为了妖界不惜叛出琼华，如今，他又怎会去伤害槐米。而自己竟还……他此刻已懊恼的无以复加，一拳重重落在石桌之上。原来，自己非但眼盲，竟连心也是盲的。
他一直在院中呆坐到夜深，任凭梦璃和玄霄怎样劝说都无济于事。直到子时将近，紫英终于开门出来，天河这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
走吧。紫英从他身边经过，只说了这一句。天河哦了一声，立刻起身想要跟上。可他僵坐的时间太久，猛一起身双腿竟然不听使唤，刚出一步身体已经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玄霄和梦璃都是刚出房门，听到动静时已经来不及去扶。
天河一声没吭，不等人扶，自己便飞快的站了起来，他生怕紫英走远了，急急忙忙就想去追。但这院子他并不熟悉，差点又撞倒树上。
这时梦璃和玄霄都已赶至他近前，可是比他们更快的，却是紫英。
“小心。”
紫英一把抓住天河的手腕，轻轻将他带到自己身旁。他下午在房中想了许多，天河与梦璃的对话也句句听在耳中。虽然还有心结不曾解开，但不论如何，他都无法对这少年置之不理。
天河刚才那一跤摔得狼狈，但被紫英抓住手腕的时候，却一下子笑了起来：“紫英！”
紫英看着他忽然就灿烂起来的笑容，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放开手：“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