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真名奉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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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却又仿佛恰到好处。
两个孩子躲到了一堵墙之后，探出两个脑袋远远地望着那边仍旧站在画作前的男人，心事各不同。
路西菲尔的目光左右晃了晃，思考着是否应该把自己知晓的那件事现在就告诉中原中也。最初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兰波身在何处，是否还健在，便暂且把这件事放在了其他事情之后，免得因为把心思都放在了那上面而忽略了照顾生活 。而如今却是确认了他的存活和所属。
手搭上了中原中也的手腕，路西菲尔抓住他向着展厅侧面的方向走去。
“等等，你怎么了，喂，路比？”中原中也看着路西菲尔头也不回地往前，被他拉着跑的步子踉跄了两步随后赶紧跟上。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来这边。”路西菲尔抿了抿嘴，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考虑，拉着中原中也竞走着往展厅另一头的方向去，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得保证中原中也接下来不会因为过于惊讶而惊扰到别人。
他看着路西菲尔少有严肃的神色，自然是明白了对方要说的事情严重性，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跟上他，两个人穿过了几堵墙小跑着到了展厅的另一边无人的角落里。
“怎么了，那个男人有什么问题吗？”停下了脚步之后，中原中也四周看了几眼，确认没有别人之后向着路西菲尔发出疑问。
路西菲尔点了点头，横滨的情报系统仍未达到可以监控到几乎每一处公共场所的地步，美术馆也是少数可以进行特别对话的地方之一。
“中也，你还记得两年前我和你坦诚之后说了的那些事情吗？”
“嗯，我记得，你说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因为不能百分百的确定所以需要等待时机。”中原中也微微低下头回忆起当年的场景，随后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喂，你不会想说那个人也是……”
“说实话……是我想找到，但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的人。”路西菲尔叹了口气，按住了中原中也的双肩，“你听好了，中也。那个男人，他的名字是兰波，阿尔蒂尔·兰波。”
“是让我们诞生到这个世上的人。”
就在中原中也张开嘴声音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路西菲尔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将那声震惊的高呼压了下去。
“嘘……”
见中原中也睁大着眼睛点了点头，路西菲尔这才拿开了手。
“那……那家伙就是那只手……”中原中也最初的记忆之中，除了与他同在的光明之外仅剩的那部分，将他从那片黑暗之中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手。
“是的。我的「记忆」中，他的异能力除了能制造不受物理法则影响的异空间之外，还能把其中的尸体变成受他操控的异能生命体。他在五年前为了将「荒霸吐」控制起来，结果却造成了力量的暴走。”路西菲尔紧紧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臂，“现在的他虽然失去了记忆，暂时不会对我们出手，但是有一点我是确定的。”
“他很强，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仅仅只有数十人，被称为「超越者」的异能力者。”
“那又怎么了？”中原中也按住了路西菲尔的手，他注视着共同存在，共同诞生，互为半身的对方，那双钴蓝色的眸子清澈透亮，“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折服的。”
路西菲尔望着中原中也的眼睛，那双即便会有迷惘，会有困惑，但永远都会向前看的眼睛。
是呢……
自从两年前向中原中也坦白了自己的特殊之后，对于那些从『他』的记忆里继承而来的知识与未来，路西菲尔这才开始认真地思考着如何更合理地去对待它们。那些并不能代表一切，但却也能成为他手中的底牌。
结果却是让自己陷入了思考的僵局。
中原中也也理解路西菲尔的困扰，毕竟他一时间无法与中也将那些混杂的信息都整理说明白，但若是有什么心事却也绝对不准再自己压着藏着。
未来是可能会改变的，有些事情与其提前知道而影响了自家的判断，不如先让路西菲尔不要告诉中原中也，让他依照自己的判断来思考。
他们便是这般约定的。
“嗯，我们两个人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两人相视一笑，握住了彼此的手。
在墙边歇息处的长椅上坐下，路西菲尔空出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关于他的情报，我的「记忆」里也是不完整的。我所知道的只有他的本名，异能力，以及为何会向「荒霸吐」出手的原因。”
那个时候的路西菲尔对于外面的世界也一无所知，那个研究机构是什么样子，他们在研究什么，那些资料空白都已经化成了灰烬。
路西菲尔缓缓地将他所知道的情报一一告知中原中也，包括兰波的来历，目的，以及被同伴的保尔·魏尔伦所被背叛，为了突围而不得不对『荒霸吐』出手的事。
“很遗憾我对于那个名为魏尔伦的人的了解几乎没有，知道的只是……他和中也你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联系，而他当时并没有死在兰波的手里，也没有死在那场爆炸中，并且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再回到这片土地上。”路西菲尔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在那份『记忆』中，那之后的『历史』还没有被记述下来，也就无法成为他用以借鉴的情报，“但是那个魏尔伦，他的手中握着关于我们真相的可能性很高，那应当是比起研究资料更接近本质的真实。”
中原中也托着下巴望向展厅的那一头，身穿灰色大衣的兰波从墙与墙之间走过，披在身后的黑色长发轻轻摇摆着，仍在四处参观着画作的样子。
“这么说的话，就算我们抓住了这家伙，要是那个叫魏尔伦的不出现，最关键的情报还是拿不到。”
“就是这样。”路西菲尔抬起握拳的左右手，分别示意着，“那场爆炸之后兰波失去了记忆，他也消失了踪影，为何会在这么些年之后才出现？而他又有着什么目的……这些都是问题。论立场而言，他们两人互相之间已经反目，但都是我们的敌人。”
“那……让那个兰波站到我们这边来不行吗？”中原中也用自己的拳头碰了一下路西菲尔的，“路比你不是说过的吗？敌人的敌人就是同伴，要是知道背叛了他的那家伙还活着，跟我们合作肯定会比他单干要强吧？”
听了中原中也的想法，路西菲尔也是有些意外。他一直在思考着兰波对他们可能的敌意，却是忘记了一件事。在兰波只回复了一部分记忆的情况下，他最为在意的也依旧是魏尔伦。就算想要夺取『荒霸吐』也是为了找到魏尔伦的下落。
毕竟……对于他来说，魏尔伦是可以托付一切的搭档。
被背叛，被伤害，不得不互相残杀，那会是多么的疼痛，又能在最后得到怎样的安宁呢？但若是兰波知道魏尔伦还活着的话，情况就又会不同了。
“或许真的可行……但是要如何让他相信呢？在魏尔伦没有露面的情况之下，我们所说的话对于他而言也没有可信度。”
“唔……路比你就真的想不起来更多一点那家伙的事情吗？”中原中也按着脑袋也努力思考着，并非脑力派的他还是更适合打直球。
路西菲尔摇了摇头，对于那个男人，他所知道仅仅是魏尔伦还活着，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杀死的。然后便是他称呼中也为『弟弟』的记述。至于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路西菲尔自己究竟带来了多少变数，是否也与那个男人有关，这都是让他困扰的。
依照兰波现在的模样，他连那一部分的记忆都还没有恢复，仍旧是『兰堂』，这或许就是他们的机会。
这些年来若是欧洲那边想要找到兰波必定不是难事，然而他却以失忆的状态在这漂泊了那么久，除了那边以为他已经死了以外，也有魏尔伦从中作梗的可能。
就像之前中也所说的，让兰波成为他们的伙伴，而要达成这个可能的所需条件就是让他恢复记忆，并且知道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魏尔伦还活着。为了找到魏尔伦，兰波肯定会想尽办法，而再次夺取『荒霸吐』是一种十分有吸引力的选择。然而现在在中原中也的身边还有着路西菲尔，即便他们两人联手也破不了他的「彩画集」，他们也相信不会轻易败北。
“中也你觉得如何？”
“嗯……你说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真名之后回忆起了大部分的事情，那我们就去直接告诉他好了。”没有打算拐弯抹角，中原中也耸了耸肩，他选了最为直接的方式。
“由我们这里来掌握主动权和节奏么……”路西菲尔抵着下巴剑走偏锋却有着实行的可能，出其不意即便兰波恢复了记忆也无法立刻思考出针对他们两个人的计划，而他的手中现在也没有可以操控的尸体。
扬起嘴角向着中原中也比了个手势，路西菲尔指向了展厅另一头的方向，“要说的话，他也算我们的父亲，顺便让他把这些年没有尽到的家长责任还清好了。”
“哈？”中原中也愣了愣，顺着路西菲尔的手势看了看那头，再转回过来看着对方，像是想明白了路西菲尔的意思，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彻底从港口黑手党那里把人抢过来吗？好像会很有意思。”
只要能给港口黑手党添堵，那就是好事。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小孩给盯上了的兰堂依旧是参观着画展，尽管没能在这里找到记忆的线索，但这些画作的确十分赏心悦目，来到这里也并非是浪费时间。
他深呼吸了口气，搓了搓手心踱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美术馆。美术馆外依旧是艳阳高照，路上偶尔走过的行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一身不合季节的装扮。
从美术馆回去港口黑手党的大楼需要穿过几条街，今日的十字路口商店街比起以往来说冷清不止一星半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想来是因为前些日子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在这里与GSS发生了火拼，万幸的是当时已经是深夜，并没有什么普通人伤亡，只是人们对晨起后看到的一片狼藉还是心有余悸。
商店的门都紧紧关闭着，路边损坏的自动售货机被撤走了，只留下一个插座。电线杆和墙壁上的弹孔仍未处理，斑驳的痕迹洒在路边，高处的摄像头镜头破裂形同虚设。兰堂向前走着，对他而言能这里回去大楼是最快的路线。
转过一个拐角，再穿过一条巷子就能走出商店街了。
戴着羊毛耳罩听不太真切外面的声音，他的耳边似乎听见了禽鸟拍动羽翼的声音，兰堂抱紧了自己的手臂继续走着。灰色大衣的袖口突然从身后被人扯了扯。兰堂一惊，究竟是何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回过头去，视线的正前方依旧是空无一人的街道，顺着目光下移看向自己被抓着的袖子，便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
“啊……是你们啊，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兰堂低着头看向他们，金色的眸子被一层疲惫的暗影覆盖着。
“因为决定好了，所以想问你。”白银短发的孩子这么说。
“知道他还活着，你却还能悠闲地在这里吗？”赭色短发的孩子这么说。
毫无头绪的话语从两个孩子口中说出，兰堂本就因寒冷而皱着的眉头靠得更紧了些，他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你们在说什么？”
“他真的一点都没记起来呢。”赭色短发的孩子耸了耸肩看向了身边的人。
“那也没办法，毕竟那个人藏得太好了。”白银短发的孩子摇了摇头。
“请不要愚弄我，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兰堂说了一半的话语被孩子带着笑声的插话打断。
“兰波先生，把自己的名字丢掉了之后，你把保尔·魏尔伦也忘记了吗？”
从少年口中说出的话语让兰堂愣在了原地，他睁大了那双金色的眸子，脚步虚浮地向后退去。
震荡着的瞳孔紧缩，视线之中仿佛升起了如同那画厅中那些画作一般朦胧的光芒，金色，蓝色，红色，紫色，黑色，争先恐后地不断地从各个角落中涌出来，扭曲融合在一起形成了难以言喻的画面。
嗡嗡作响的耳边两个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他们并未走近，然而耳畔的声音却无比清晰。
“兰波先生。”
“阿尔蒂尔·兰波。”
『阿尔。』
重叠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兰堂的眼前略过一道道身影，有着喜悦与痛苦，欢笑与悲鸣，他穿过了应当是陌生的风景，与陌生的人相见，做着陌生的事情，说着陌生的话语。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了那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黑色的火焰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
他的手中应当是握住了什么的，兰堂，不，现在应当称呼他为兰波，他注视着自己那空无一物的手心，失却了的温度里曾经流淌过什么。
“你们……究竟是……”
头部的疼痛迫使他单膝跪地按住了额角，从记忆深处涌上的画面挤压着他的思维，冲击着神智。
两个少年用他们相似的蓝色双眸看着兰波，他们站在男人的面前，张扬与温和，表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性质。
“欢迎回来人世间，阿尔蒂尔·兰波先生。”白银短发的少年前倾着身子，兰波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年人，那双晴空色泽的双眸让他感到了熟悉，那其中正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一如当初。
兰波深呼吸着，空气灌入肺中本应当是对他来说冻彻肺腑的事情，而他此刻却因为涌上的惊喜感到了再一次心跳的鼓动。
他笑了。
“原来如此……是这样，这就是「预言」的力量吗……”兰波摇晃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相较于先前忧郁的神色，现在的他眼中少了那一份阴沉的晦涩。
金色的立方体旋转着在他的手中显现，他眯起眼睛望向还不及他肩膀高的两个孩子。
或者说是用有着少年姿态的某种存在。
“那么，特地帮助我恢复记忆，试问是有什么目的？”
正午时分的街道，方才还阳光明媚着，此刻却是飘来了厚实的云层将光芒遮蔽，阴影笼罩在只有他们三人的街上。
“获得了理性的荒神，以及……”那探究的目光先是看向了赭发的少年，再转向了银发的另一人，“得到自由之身的预言者。”
果然……他知道。
拥有预言者称号的人并不是路西菲尔，而是身为晓之裁定者的沙哈尔·本·赫莱尔，也就是最初拥有这副容貌的存在。联系自己在擂钵街坑底找到的那枚刻着『Project Helel』的金属片，这个世界和他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联系？
路西菲尔的右手放在了胸口，微微仰着头道，“对于先前没有正式问候表示抱歉，毕竟我们也有顾虑。”
“就是这个吧，你用这个把我们从那个地方拉到这个世上来的。”中原中也紧紧盯着兰波，或者说是他手中那金色立方体模样的异能——「彩画集」。
“是的，只是我当时只是打算将「荒霸吐」控制起来，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恢复了记忆的兰波自嘲地笑着，然而对他来说当时也别无选择。
“从结果上来说，我们还是很感谢兰波先生的。”路西菲尔摇了摇头，“那么便直接进入主题吧，兰波先生，我们想和你合作。”
“哦？”兰波面上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既然你能找到我，那么对于我的目的应当也是知道的，我们之间有的不过是夺取与被夺取的关系。”
“如果是当年的话的确如此，但是早就已经任务失败的你，早就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而对兰波先生你来说，还有着更为重要的事，不是吗？”
兰波抿了抿嘴没有接话，但那神色却是肯定了路西菲尔的提问。
“保尔·魏尔伦背叛了你，那是事实。但是他还活着，那也是事实。”路西菲尔在试探着，试探那『预言者』在兰波的概念中究竟有几分份量，是否能够让他相信自己的话，“魏尔伦肯定会为了达成他的目的而再次出现，然而在兰波先生你还在这里的情况下，他就会继续隐藏下去。”
兰波听着路西菲尔的话合上了眼，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紧紧攥着拳，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松开。
“……这也是「预言者」的启示吗？”
“不，是我们向你提出的协力邀请。我们的存在必定会引来保尔·魏尔伦，然后我们需要你的协力寻找那些关于「荒霸吐」和「赫莱尔」的情报，从目的来说我们的的需求是一致的。”
“你婆婆妈妈犹豫些什么啊？那家伙不是背叛了你吗？而且还悠哉悠哉活着，把他抓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不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情吗？”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烦地朝着兰波皱眉道。
“现在就让你做出决定似乎是有一些太着急了，这里毕竟是街上，让什么人看见了的话对我们也都不方便。那么……”路西菲尔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明天的晚上，在横板租界的废弃建筑，那个骸塞之下我们等你的答复。”
路西菲尔没有再继续等待兰波思考下去，弯腰致以告辞之后，便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你要是现在还想着什么完成任务，就当我们白说了，想动手的话我们也奉陪，”中原中也撇着嘴，有些不满地瞧着仍未开口做出决定的兰波，“那个叫魏尔伦的家伙……原本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不是吗？”
似是因为中原中也的话触动了什么，兰波的身体颤了颤，整个人笼罩在无言的沉默中。
直到两个少年逐渐走远，兰波也没有向他们发出袭击。金色的「彩画集」消散在手中，他看着自己的手心，仿佛当时的场景就在眼前。
已经快要六年了……
“你真的还活着吗……保尔……”
流动的风将覆盖天空的云层推开，落下的阳光灼烧大地，却无法驱散那依旧怀抱着他的寒冷。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真名奉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