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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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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贞做梦也想不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叶咏希。
即使灯光昏暗,他还是注意到她和施子生牵着的那双手,她本能地放开手,却从眼角收到一个怀疑的目光。在松手的一瞬间,她后悔了,或者准确地说,她被自己搞糊涂了,为什么要放手呢,这个才是她的男人啊……
可是手已经抽了回来,施子生一定会惊讶,她没有转头看他,给他一个抱歉的目光,因为她怕自己很难收场。
“贞……”叶咏希的个子跟子生差不多高,也许是在澳洲呆久了,天天吃面包薯条,所以有点发福。
钟贞皱了皱眉,有多久没见到他,五年?六年?或者,并没有那么久……
“我上个星期回来的……”叶咏希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她和施子生之间游移着,“所以想来看看你。”
“哦。”钟贞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从子生那里抽回来的手在寒风中被吹得冷了,她想放进自己的口袋,可是又觉突兀。
“朋友吗?”看得出,叶咏希是犹豫了很久才问出口的。
“嗯。”她不想多解释一句。
“那……很晚了,我过几天再找你吧。”
叶咏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鞭炮声,天空中绽放开五彩的烟花,只是那烟花划过星夜的光亮显得异常单薄。
新的一年到了,新的一年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始。
钟贞看着叶咏希挥手告别,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她的手心不冷了,却有点冒汗。她还是不敢看子生的眼睛,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大人没有发问之前,就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她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她是个很干脆的人,任何事都是——当然也包括酒醉后“失身”那一次——但此时此刻,她犹豫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重要……
他们依旧去取了滑雪衫和毛毯,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家,子生没再牵她的手,手又冻僵了,苍白、没有血色。
钟贞觉得很委屈,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自己。为什么要放手呢,即使那是一种本能,即使再次见到叶咏希的时候,心底还有一丝痛,但……为什么要放手呢?
她悄悄地看身边这个男人的侧脸,平静、没有表情,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施子生。
回到家,她把东西放在床上,一转身,一个粗暴的吻已经落在她唇上,随之而来的是让她生疼的拥抱。他没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把她压倒在床上,扯开她的上衣和裤子,没有一点温柔。
“等等,”钟贞找到空隙,终于试图开口,“在这之前,我有话跟你说——”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他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像往常一样的坚决,但眼底却有一丝担忧。
“可是——”她的话被吞没,怎么也挣脱不开,于是她又一次投降……很干脆,就像他们初次相识的那个晚上。
天气很冷,钟贞浑然不觉,她只知道,子生的身体是热的,热得发烫。
第二天早晨,当她在覆上毛毯的被窝里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很想骗自己说,所有关于叶咏希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她的身边是空的,一瞬间,恐惧植入她的心脏:人呢?施子生他人呢?
浴室的门被粗鲁地打开,施子生赤+裸着上身,水淋淋地出来,嘴上叼着一支烟。
钟贞笑起来,觉得这个场面很滑稽,竟然有人洗澡的时候也烟不离手?
但其实,她的笑容更多的是因为安心,他没有消失,他就在她身边。
子生吸了一口烟,额头上那三条抬头纹早已清晰地印刻着,显得有点沧桑。他走过来坐在床上,没有钻到被子里,而是继续靠在床头抽烟。钟贞凑上去,见他没有反对,干脆趴在他身上,用被子包裹住他。
“干吗?”他抽烟时习惯性地眯起的眼睛,从那平静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想了几秒钟,才说:“你不冷吗?”
他摇摇头,没再说话。
她不禁想,他终究在生气吧,只是他不愿意说,因为他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男人。可是他不说,他不问,她又很难开口解释,说到底她有点怕他,一直以来都有点怕他。不是因为他看上去很凶,而是因为……他是个果断的男人,爱的时候一心一意,不爱的时候也很彻底。
在内心深处,她明白他们是这么地截然不同,但她还是一头扎了进来,为什么呢?为他深夜的那碗粥?为寒风里那个温存的拥抱?或者其实,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吻,她就愿意跟他浪迹天涯。
哦……事实上,她远比外表看上去傻,她还愿意去做一个关于真爱的梦,仅此而已。
施子生一支烟抽完,定定地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期待主人原谅的小狗,要是他忽然说要赶她走,她真不知道能去哪儿。
他粗糙的手指抚过她的额头、鼻梁、嘴唇、下巴,他忽然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低声说:“你啊……”
这短短的、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一句话,却包含着太多的东西,他不说,她就当作他什么也没说,可是她能感觉到的,是他那隐约的溺爱,跨过旧年的最后一天,又来到新年的第一天的溺爱。
这个元旦,钟贞和施子生是在床上度过的,亲吻、缠绵、沉睡,然后又再循环往复,但钟贞总觉得还缺少些什么,晚上睡着之前,她终于想起,他们独缺倾诉。但身旁的男人已经睡了,呼吸沉重,于是她只得闭上眼睛,怀着一些忐忑迎接明天的到来。
“你是说,咏希回来了?”妈妈停下手里的刀,错愕地看着钟贞。
“嗯……”周末的晚上,她难得回父母家吃饭。
妈妈沉思了几秒钟,继续低头切胡萝卜丝。
“爸爸也不知道吗……”毕竟,叶咏希是爸爸的得意门生。
“我没听他提起过。”妈妈摇头。
这顿饭钟贞吃得心不在焉,几次都想问爸爸,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妈妈忍不住问:“咏希回来了,你知道吗?”
爸爸没吭声,沉默了一会儿,才一边喝汤一边点头。
母女两个有点诧异,互望了一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过了一会儿,爸爸以一种平淡的口吻问女儿:“你上次不是说有个男的……朋友吗?怎么样了?”
钟贞咽了咽口水,不敢说早就发展到“星火燎原”的地步,只是低头应了一声,说:“我们好啊。”
爸爸放下汤碗,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就起身去客厅看电视了:“那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
“好啊……”尽管一口答应下来,她还是悄悄地担心施子生会不会愿意这么做。
吃过饭回到家,子生还没有回来,屋里空荡荡的,她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她忽然很想见到他,立刻!
再一次见到包纬和阿孔,钟贞坦然地打招呼,他们也坦然地回应她,只不过想起那次电梯里的偶遇,还是会让她有点尴尬。
施子生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出来,愣了一秒,问:“你怎么来了?”
她眼珠转了一圈,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没办法说“因为我想你”,于是微微一笑,拿起墙角的球杆:“想打球。”
子生点点头:“你先去我那张桌子吧,我跟他们有话要说。”
“哦……”她很好奇,但还是转身走了。
她站在球桌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三个男人,他们站在门口说了几句之后,就进办公室去了,子生关门之前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她连忙低头假装认真地擦拭皮头。
他们一直有一种默契,不会过问对方跟工作有关的事,但她隐约觉得他遇上了什么麻烦,不想让她知道的麻烦。
钟贞打了几局之后,他们终于出来了,包纬和阿孔直接下楼去,子生叼着烟走到她身旁,看了一会儿,说:“回家吧。”
她有点吃惊,很少见他这样,好像有什么心事。回去的路上,车子开到一半又拐个弯,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想去喝碗粥。”他的解释突兀却直接。
可是赶到那里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粥铺已经人去楼空,施子生皱起眉头,什么也不说,调转车头以极其戏剧化的方式启动车子再次上路。
她想起那个一脸平静地把房产证交到她手里的施子生,觉得他可爱,却也有点心疼。她暗自清了清喉咙,以一种轻快的口吻说:“我今晚上回家吃饭了,你知道我爸爸说什么?”
“什么?”他捧场地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说要见你。”
“……”他诧异地抬了抬眉毛,像在认真思考着。
钟贞甩了甩脑后的马尾,带着忐忑的心情问:“你……肯去吗?”
“……”他难得地沉默了。
她以为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会很果断地回答她去还是不去,但他却犹豫着。多有趣,两个干脆而果断的人,却常常为了对方犹豫,他们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她心底一阵没来由的难过,其实她并不在乎他愿不愿意跟她回家去,就像她曾经斩钉截铁地说不需要他负责一样。但她还是觉得难过,仿佛有一天回到家,发现家里被搬空了,或者换成了别人的家……她有一种空虚而无力的感觉,但她不希望自己这样。
钟贞装作一脸轻快,脸庞不自觉地转向窗外,她不喜欢自觉任何一个稍纵即逝的落寞的表情会掉进他眼里。但施子生还是伸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低声说:
“我不是不去,只是……过段时间吧。好吗?”
他最后那一句“好吗”有点求饶的意思,所以她笑了,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好啊,等你有空吧,不过说不定,到时候去我家的人从这里排到外滩呢。”
他也笑了,大概觉得她很傻。
但她忽然又想起叶咏希的事,他们两个之前还在为这事冷战呢,她却口无遮拦地这么说,但幸好,施子生没有展开联想,而是继续认真地开车。
钟贞开始在脑袋里幻想爸爸见到他时的景象,她不认为像爸爸那样的老古板会喜欢他,他看上去太……凶狠。或者说得直白些,他身上有一种江湖味,即使他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还是一个随时可以把人打翻在地的男人。但她又下了决心,不管爸爸喜欢或不喜欢,她喜欢这个男人,也许从他第一次站在她面前,平静地叫她滚时,就喜欢上了。
钟贞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耳边忽然想起施子生那低沉而带着一点迟疑的声音:“那么说……你说的故事是真的?”
“嗯?”她一时之间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施子生撇了撇嘴,好像很不情愿让她知道他还记着这件事:“就是那个去外国读书的男朋友……”
“啊……”她张大嘴,尴尬地笑了一声。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很不满:“我没有问你以前的事不代表你可以就此瞒着我。”
“……”这是他特有的逻辑吗?
钟贞一手撑着头,眼睛转了转,才说:“那你当时有没有相信我说的那个故事——你要说实话。”
“半信半疑。”他答得诚恳。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相信呢。”
“本来不相信,可是看你的眼睛,就觉得你未必全是编出来的。”
她无奈地抿了抿嘴,心想看来演技有待提高。她换了个坐姿,手指忍不住抓了抓脸颊,叹了口气,说:“那个故事,不全是编的,不过么……也八九不离十。”
“?”
“他叫叶咏希,是我爸大学里最得意的学生,常常来我们家,一来二去我们就在一起了。”
“一来二去?”施子生挑了下眉。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龌龊,那时候的感情都是纯真美好的,我们只是看电影、吃饭、牵手罢了……”她越说越小声,因为他正以一种愠怒的眼神看她。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子生停好车子,解开安全带,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然后他就出国读书了,”钟贞继续说,“起初也常常通信通电话,但是后来慢慢少了,别的学生放假都会回来,他也许是为了省钱吧,一直留在那里,有一年圣诞节我瞒着父母买了一张去墨尔本的机票,澳洲的圣诞节是夏天,我在蓝天白云下面等了他几个小时,觉得很兴奋,可是没想到看到他牵着一个女人走进他住的大厦。我没有叫他,以为是看错了,然后我在楼下等着,他住在二楼,他们在厨房里一起做饭,还接吻……”
“……”
“所以我就回来了。然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说完,她抬头看着他,他眼里的怒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片平静。他张嘴,迟疑了一秒,说:“走吧。”
他打开车门,去拿后备箱里的东西,钟贞几乎可以肯定,他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一句,但她无能为力。
他搂着她进了电梯,说:“你那时候干嘛要告诉我这个故事?就算是敷衍我,也没必要讲真话。”
“因为我们什么什么过了啊,”尽管说起来有点羞愧,钟贞还是回答得干脆,“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嘛……我不想骗你……”
施子生先是怔了怔,然后强忍住嘴角的笑意,捏着她的下巴,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钟贞,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敢单独跟男人喝酒,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