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阁》非正常患者

2、晚唐引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简臻，简臻却“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竟然还真的信啊，我就是个六月阁打杂的。”简臻捂着肚子，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熙尧站在一旁，似乎已经习惯简臻这样，对此不予理会。
　　林玉：“……”
　　林玉转头看自家主子的脸色，见主子脸色也不甚好看，上前想要教训一下这个恶作剧的熊孩子。
　　“小孩儿，这种玩笑岂能随便开!”林玉抓着简臻的后衣领，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万一让你们阁里的大人听到，看他们不狠狠教训你哩!”
　　简臻被揪着后衣领，扑腾着想要摆脱他，听了他此番话后，翻了个白眼。
　　“师傅他们才不会打我!”
　　“嘿!你这个小孩……”
　　林玉又欲说些什么，却一时词穷，好在李昭溪及时给他解围
　　“好了林玉，别吓小孩子了。”见他神色已如常，林玉不情不愿只好放开简臻的衣领。
　　李昭溪对着熙尧又是一礼：“手下无礼，还请姑娘见谅。”
　　“无事。”
　　冷冰冰的一双眼看都没有看他，李昭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七皇子到是挺有风度的。
　　简臻整理着衣领，用余光打量着李昭溪。
　　刚才没发现，他身上穿的这是粗布衣服？头发也是用一根木簪草草固定，一个皇子，就算被逐出宫门好歹也得有身正经衣服吧？可这……
　　李昭溪左手还提溜着一只山鸡，唯一能说明他皇子身份的，可能只有腰间配着的雕花铁剑。
　　这皇子也太惨了。
　　简臻是真的同情他，于是在衣兜里掏出装点心的小布包，看看李昭溪，再看看手中五花八门的精巧的小糕点，踌躇了一下，哒哒跑到李昭溪身边，把小布包塞到他手里，然后飞速跑回熙尧身边。
　　李昭溪：“？”
　　意识到简臻在想什么，他面上有些禁不住笑，他把鼓鼓囊囊的小布包还回去：“我不缺吃的，也不穷。”
　　简臻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不肯拿，没办法，李昭溪只能暂时把那个小布包收下。
　　“进屋谈吧。”
　　李昭溪引着熙尧简臻两人来到偏房，有些惊喜的是，这间偏房竟然还算干净，有一张床，一个放烛台的小桌子，上面还放着一些杂物。
　　房间里东西很少，但是很整洁干净，与隔壁的正屋一对比，偏房显然是经过仔细打扫的。
　　“有些简陋，见笑了。”干净的房间，配上帅哥的温文有礼，简臻和熙尧的好感度飙升。
　　熙尧在墙边捡了个小马扎，自顾自靠着小桌子坐下：“说正事吧。”
　　李昭溪也找了个小马扎：“我为何会被逐出皇宫，二位也有所耳闻吧？”
　　熙尧点了下头。
　　“林玉在马车上说了个大概。”
　　李昭溪说了下去：“那日早朝，我连同几位大人准备了一份奏折，是关于宫廷节衣缩食，打开国库，下发白银的事情。”
　　“姑娘也知道，当下战乱四起，自安史之乱后我大唐一蹶不振，这几年就连边陲小国都敢大着胆子来提条件，民间更是暴乱频繁，今天这个县有人起义，明天那个城有人暴动，各个商铺都已纷纷关门歇业，可朝廷还在缴纳高额税款，百姓们自己饥一顿饱一顿，自然是交不起这税款，这些时日已有不少大臣上奏折，但也只敢请父皇减少税款。”
　　他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父皇当然没有答应，起初还只是不回应，后来上奏的人数多了，他也渐渐烦了，但是有四哥在旁边劝着，父皇到底憋着一口气没有发作。”
　　他口中的四哥，正是四皇子李烸，在几个儿子中，皇上最为赏识他，也最为信任他。
　　“就在前天早朝，我同几位大臣联合上奏，父皇终于忍不下去了，当朝怒骂，说什么不收税银，拿什么填补宫廷开支，拿什么去与各国谈和。”
　　听到此，熙尧皱起眉，当今圣上已经懦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各个大臣们都在请父皇三思，父皇也是气过头了，当即处罚了几个大臣，宋丞相当庭打了二十大板，刘将军被缴了虎符，禁足在府上，姚大人，许大人更是当即被罢官……”
　　“四哥当时在旁替他们求情，我也是忘了，我一向最不受宠，不光替他们求情还又提起奏折上的内容，最后的结局就是将我在族谱上除名，逐出宫廷。”
　　“父皇也是实实在在气着了，三妹想给我求情连嘴都没张开就被父皇赶了出去。”
　　李昭溪说着便摇了摇头：“当今时局，唐朝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确实，皇上是个怯懦昏庸之辈，国家民不聊生，宫墙之后还有贵人们佳肴顿顿，穿金戴银。”
　　“当下风头最盛的起义军，莫过于黄巢的起义部队，据说黄巢身边还有一个出谋划策的得力军师。”
　　“那位军师心思缜密，所谋划的战局战无不胜。”李昭溪补了一句。
　　熙尧顿了一下：“所以你是想……”
　　“见过阿述后，去参加起义军，然后一举灭掉唐朝。”
　　他说的很随意，从他的神情来看，这个念头怕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说实话熙尧有些惊讶，毕竟是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亲人，说不要就不要了……但仔细一想，七皇子一出生亲娘就一命呜呼了，他那爹也不疼他，把他扔在后宫任他自生自灭。后宫自古就是是非之地，各种心机算计李昭溪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样环境下成长出来的，也难怪如此薄情。
　　熙尧沉声道：“黄巢的起义军已经逼近长安城，军营驻扎地距长安不过六十里。”
　　“也就是说，起义军攻进长安只是时间问题，”简臻凑了过来：“如果再回扬州的话，时间上怕是不够。”
　　“那就先不去扬州了，待战乱结束，天下太平，我再去找阿述也不迟。”
　　三人又聊了不少，但多数是简臻和李昭溪在说，熙尧在听。
　　待到一切都商议完毕，外头天以临近黄昏。林玉看着天边一抹红霞，鲜红如血，不知怎地，他心中突然有一丝不安，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福叔，你说，这战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福叔正在喂马，马儿埋头苦吃，今日它是累极了。
　　“应该是快了……小林将军可是想老将军了？”
　　林家世代为将，到了林玉这一代，林将军宝贝林玉，不舍的将他送上战场，便把他送到了御林军，每天悠哉悠哉的，倒也平安喜乐。
　　“等到战争结束，我就带着爹去乡下，让他老人家安度晚年。”
　　附近的一片林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林玉警惕起来，手摸上腰间佩剑，动静越来越大，有马蹄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不少人说话的声音。
　　“福叔，你守着屋子，我去看看。”林玉吩咐福叔，福叔点头，林玉出了门，提剑向林子走去。
　　随着声音越大，林玉心中也越来越不安，他躲在一颗树旁，仔细听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人声很杂，估摸着不下一百人。
　　土匪么？
　　林玉侧着耳朵又仔细听了一会，待他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林玉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人说的，是吐蕃语。
　　这些人，是吐蕃人。
　　近年大唐衰落，本来一度与大唐交好的西域国家，纷纷翻脸，吐蕃国虽然明面上没有表态，但趁着安史之乱，已经占据了大唐好几座城池。
　　眼下唐朝内乱，这时候吐蕃人出现在长安外城附近，怕是居心叵测。
　　林玉越想越惊，心中只道不好，赶忙转身想回去禀报殿下，却不料踩上了一断小树枝。
　　树枝断裂的声音清脆，声音不大却还是让吐蕃人注意到。
　　吐蕃人的首领是个八尺壮汉，身上穿着毛皮衣服，满脸的胡茬子，眼睛小的可怜。首领挥手示意身旁的兄弟警戒，他身后的百十个人把手放在弯刀上，首领向最近的几个人使了个眼神，那几个人会意，抽出刀来小心翼翼向大树靠近。
　　刀刃闪着寒光，克制的脚步声距离林玉越来越近，林玉用力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额头上的冷汗如豆粒般往下掉。
　　最前面的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大树侧面，只要一偏头，就可以看到林玉。
　　几个士兵来到大树后面，却空无一人，其中一个人收刀，面露疑惑：“奇怪，刚刚明明看到人影了……”
　　众人都收起刀：“是你看错了吧？”
　　其中一个人指着一边道：“你们看！是只鹰！”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距离不远的树上，有一只金雕，正望着他们。
　　“是金雕！快！快叫首领！”
　　“金雕？！”
　　立在树梢上的金雕歪头看了他们一眼，似是不明白一群人在喧闹什么，它张开双翼，大翅膀上的金色羽毛在夕阳下熠熠发光，夺目耀眼。
　　金雕展翅飞向远方，吐蕃人闹闹哄哄，没有一个人再想起刚刚的人影，他们满脑子都是神圣的金雕与发光的黄金羽毛。
　　金雕在吐蕃国是神与光明的象征，受世代吐蕃族人的尊敬与供奉，它的出现，对于吐蕃国人来说，是神的指引，神的旨意。
　　“吾等的神啊！”
　　树下百十人齐齐对着金雕离去的方向行礼，致以吐蕃国最高的敬意。
　　“……”
　　林玉此刻就踩在树杈上，看着下面这还算浩大的礼仪。这金雕还算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