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九野冬嘉

10、守

　　张起灵回到吴山居的时候王盟和坎肩仍旧窝在铺子里打游戏，吴邪走后，吴二白接手了他的铺子，留下了他们继续守着铺子，吴二白知道有个人总会回来，吴山居还得是吴山居，免得那个人找不到了。

　　张起灵住在了吴山居，说是住着其实也就只有偶尔会看到他，他三天两头的就往外面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让王盟吃惊的是这位小哥好像学会了下厨，常常见他在厨房里倒腾半天，但是他知道小哥的性格，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就这样也挺好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从前老板也不怎么会在铺子里，如今就当他又出了一次远门吧，只是这次时间有些久，他再也等不到老板回来了。

　　张家人来找过几次他们的族长，但是张起灵这个人吧真没人知道他的行踪。这一次张家人又过来了，王盟去开门的时候，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一下子把他拉回了从前，他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流，他看见了那个二十多岁在铺子里打游戏的年轻人，听见他的声音探出头来，他叼着烟不耐烦看着自己的眼神，清澈而纯粹。

　　“看傻了？”

　　张海客的声音一下把他来回来了，他知道来的人不是他的老板，是张家人，他是来找张起灵的，碰巧这次这位小哥还在，就让他进来了。

　　“我们族长呢？”

　　“他在厨房。”

　　“什么？！你居然让我们族长下厨？他是做这种杂活儿的人吗？”

　　“人小哥自己愿意的，我可不敢。再说了，除了我们老板谁能喊得动小哥啊，就算你顶着我们老板的脸，也没用。”

　　“你…切！老子就还不信了，你们厨房在哪儿？”

　　王盟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张海客就急冲冲地跑过去了。

　　“族长，跟我回去吧，张家需要你。”

　　张起灵在厨房里忙着，他抬眼看了张海客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的光芒瞬间又暗淡下来，他没有搭理张海客，张海客也已经习惯了，但是他无法理解的是既然吴邪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他还要留在这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张家人此生就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守护的东西也只有青铜门背后的终极，而不是在这里守着一个死人。

　　张海客又说了许多许多，但是张起灵连眼皮也没有抬，他把糕蒸好之后找了个盒子装了起来，然后背上自己的包又准备走了。张海客吃了瘪，一出门就看见王盟和坎肩两个人一副看戏的表情，瞬间想上去霍霍了他们，但是还是族长比较重要，于是就用眼神警告了他们，然后追着张起灵跑了出去。

　　张海客一路跟着张起灵，来到了墓地，他知道了族长这是来看吴邪的，难怪他还下厨做了些糕点。

　　他陪着张起灵在墓旁边坐了下来，心想着应该待不了多久，自己一直跟着族长，他总会知道自己还有张家，还有需要完成的事，然后就会跟着自己回去的。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张起灵就在这里一直坐到了天黑，又从天黑到了天亮，他这是在替吴邪守墓！

　　张海客有些想笑，他们张家几千年来一直穿梭在各个墓中，一身本事都是为了倒斗，到了最后他们的族长居然为一个外姓人守墓。
　　张海客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刚想张嘴说话，张起灵就开始在墓旁边挖了起来，张海客心想，族长不会是想把吴邪的骨灰盒挖出来带走吧？他是不是被自己感动了准备回张家了？虽然他很嫌弃把吴邪的骨灰带回张家，但是只要族长愿意回去不要说吴邪的骨灰盒了，就算是吴邪的棺材他都愿意帮族长扛回去。

　　张起灵迅速地从土里带出了一把长刀，那是他们家族的黑金古刀，张起灵把他递给了张海客，并对他说：“汪家的计划已经撕毁了，青铜门就让它永远深埋在长白山底，你把这个带回去，以后我与张家就没有关系了。”

　　张海客接过刀，楞在了原地，为了吴邪，张起灵把整个张家都抛弃了。

　　张海客看了看张起灵，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张起灵已经靠着墓碑在闭目养神了。张海客知道这个人，他决定的事几乎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如果有可能，那也只能是躺在土里的那个人，从此以后，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劝得动他了。

　　张海客在这里陪了张起灵三天，第四天一早，他对着张起灵鞠了一躬就提起刀走了，他还有事要做，如果说族长不想要张家了，那他就帮族长撑起来，张家还会有下一个张起灵。可是张家千年来的宿命，到底是什么呢？谁知道，谁又在乎呢，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需要在漫长的生命里寻找一处目标。世人都羡慕张家人的寿命很长，却没有人心疼他们孤寂落寞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们总是在漫漫长夜里寻找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他们要经过无数次的循环，一次次回到原点，然后再次寻找，就像是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机械，只是在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就是他们生命的轨迹。张海客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也许“意义”本身这个词就没有意义。

　　许多年以后，胖子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他的头发已经白完了，皱纹也早已爬满他的脸庞，他有一个可爱的外孙女，最近总是粘着他。他抱着她翻开了相册，看着里面的照片，跟她说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喜欢去探险，他的身边有两个好朋友，那是他一辈子的兄弟。可惜啊有一个走得早，连他胖子的喜酒都没喝上；另一个呀就痴痴地守在他的墓旁边，守了一辈子了，也不知道那张小哥老了没有，胖子笑着摇了摇头，见不着咯。

　　天真啊，胖爷我要下来陪你了，你丫可不许嫌胖爷我老啊。

　　张起灵这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了些许白发，他笑了笑，眼角堆起了几条皱纹，他老了。

　　是啊，他也记不清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吴山居早就不在了，时间久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这里的目的。

　　他抬头望着天空，杭州的天气格外的好，天蓝蓝的，飘着几朵云，像棉花糖一样柔柔软软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地上，印上了一层层的树影。

　　他好像又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与这个世界有什么联系，他只记得好像有个人在等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他走到大街上，有些陌生的城市，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凭自己的潜意识走着，漫无目的。不多久他到了杭州的一处公墓，他缓缓地走了进去，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座墓碑前面，他看着这块碑，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他突然感到心口处疼得厉害，眼中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涌了出来，他伸出手去触摸照片中那个人的脸庞，除了冰冷的石头，什么也没有。

　　“吴邪…是谁？”

　　他就静静的站在墓前，他不记得曾经的他多么努力才保住了这个人的墓碑，因为不断有新的人葬进来，这边的墓拆了一个又一个，但是他好像知道自己应该守着这个叫“吴邪”的人，他一定是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后 记
　　你静静地送他走远，走远
　　他只想看见你不流泪的眼
　　多年后梦醒时分学会了想念
　　可那些画面再未能浮现

　　——来自河图《三日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