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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私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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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塔宁仿佛很喜欢深绿色,她今天也穿着一条深绿色的长连衣裙,当她那婀娜窈窕的身影走在幽静沉寂的木质楼梯上时,阿芙拉觉得她看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她的头发也长长了,发梢随意地在肩膀以下打着卷,随着纤细的腰肢轻轻摆动,便有万种风情洒落。
阿芙拉看在眼里,想到马尔福叮嘱她的话,很难控制自己不去乱想。她不知道如果里德尔真的和维尔塔宁发展过关系,那么如今她该如何自处。
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阿芙拉索性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挤出去,跟着维尔塔宁一直来到二楼的走廊尽头。一推开门,她就被薄薄的灰尘和冰冷的空气呛了呼吸道,剧烈咳嗽了几下。
偌大的宅子本就有许多地方见不到光,平时又鲜少住人,难免缺乏人气和整洁度。
维尔塔宁挥动魔杖为她清理了一番:“衣柜上层应该有被子,至于衣服……你有没有多余的?”
阿芙拉摇摇头。她依马尔福说的,为了避免显得太刻意,一件多余的物品都没有带。
“那只能先将就着了,我看看明天能不能出去按照你的尺码帮你买几件。”维尔塔宁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几眼,“我尽量按你的风格买,但你也别挑了,反正他一时半会也不会让你出去,你就先老老实实在这里待几天。”
她说着往外看了几眼,暗示阿芙拉隔墙有耳。
阿芙拉原本还想问几句话,眼下只好全憋回去。没过多久,托马斯就跟着上来了,明显是奉里德尔的命令来盯着她们的。
他还顺便带来了白鲜:“这一瓶你先用着,用完了就告诉我,我去给你拿新的。一楼的书房和药剂室你不要自己进去,否则会惹他不高兴。”
阿芙拉接过来:“我知道了,谢谢。”
维尔塔宁留意到她肩上的擦伤:“需要我帮你吗?”
她顿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这是个极好的时机——她上药时托马斯肯定要回避,那她就有机会和维尔塔宁独处了。
阿芙拉点点头:“需要。”
画音刚落,里德尔的声音便遥遥响起,是在唤维尔塔宁的名字。
她缓慢而不着痕迹地冲阿芙拉摇头,快步走出客房。阿芙拉怕是里德尔已经在怀疑维尔塔宁了,只能暂时按捺。
她和维尔塔宁中总有一人必须坐实里德尔亲信的身份,现在阿芙拉已经不可能博得他的信任了,她不能再贸然行动让维尔塔宁也搭进去。
托马斯不好继续留下来:“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我就在楼下房间,位置和你正对着。”
“好。”阿芙拉送走托马斯,脱下衬衫清理肩膀的伤口。
又过了一段时间,外面彻底听不到声响了。
餐厅在一楼,阿芙拉不知道里德尔是不是忙到没让人布置晚饭,总之她饥肠辘辘地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楼下有任何开饭的声音。
就在她又累又困地要睡过去时,房间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伊诺克?”阿芙拉惊讶地看到他站在外面,手里托着盘子和叉子,一只不太美观的太阳蛋卧在热气腾腾的面条上。
他羞赧地笑笑,就像多年前在拉文克劳休息室里第一次和她近距离说话时那样:“我只会做这个,辛苦你将就一下,吃完以后把盘子放在门外就好。”
阿芙拉连忙接过来:“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你们都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吗?”
“我那份在楼下,和你的面一起煮的。”托马斯解释着,忽然反应过来她究竟想问什么,“里德尔时常忙起来就忘了吃饭,厨师只有在传唤时才会过来。他在药剂室中忙碌的时候,也从不允许别人去打扰他。”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继而抬眼看着他:“我注意到在庄园里的时候,你们都对里德尔改口了。”
他们那时叫他“主人”,一个阿芙拉在前世听过许多次的称呼。
托马斯如实回答:“我曾和里德尔同一届,他对我还算宽容,没有刻意追究过我私底下怎么称呼他,但你知道后来又有不少新成员加入,为了起到表率作用,我会在人前和其他食死徒一样称他‘主人’。至于阿布,他算是里德尔的合作者,况且马尔福总是有他自己的尊严吧,我想。”
而马尔福的这种‘尊严’在里德尔面前,自阿布以后也就全然扫地了。阿芙拉对此不置一词,她神色中的黯淡让托马斯忍不住想多安慰几句。
尽管他一向不擅长安慰人,但看得出来,他很尽力:“里德尔没有要求过你也这么做,或许你可以先不改口。但他要是提出来,你就最好照做,我不想再往你这里送绷带和白鲜了……我看得出来,只要你不再挑战他的底线,他就暂时不会用处置别人的方式处置你。”
“他是不会。他比谁都懂钝刀子磨人是什么样的痛苦。”阿芙拉冷笑着把餐盘放到房间里的矮柜上,一瞬间胃口全失。
托马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在门口迟疑地站了一会,便打算告辞:“那我先下楼了,你……你多少吃一点,不要磋磨自己的身体。”
他走前帮她把房门关上了。
阿芙拉在床边坐着发了一会呆,觉得托马斯说得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吃过晚饭后体力也恢复了一点,打着精神洗漱过,便收拾收拾睡了过去。
时至半夜,随着窗外响起猫头鹰有节奏感又极具穿透力的叫声,阿芙拉又手脚冰凉地醒了过来。
她没想到这个房间会越睡越冷,可能是由于它位于走廊尽头,而英国在春末夏初的夜晚又一向不算暖和。
她穿的又是学校制服,白天有太阳时穿这身衣物还好,现在她掀开被子下床,却冻得两条腿都直打哆嗦。
被子单薄,而且房间里只有一条,阿芙拉想去其他房间看看有没有多余的被褥,但发现离她最近的两个房间都锁着门。
她确实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里德尔不悦,一边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边又担心他会怀疑她一来就心怀不轨地四处调查。
二楼右手边第一间房间里还亮着灯,阿芙拉猜想那可能就是里德尔的卧室了。她路过他的房间,直接下楼去敲了托马斯的门。
托马斯大概睡得正香,过了一会才来开门。
阿芙拉向他求助:“维尔塔宁呢?”
“她一般不在这里过夜。”托马斯睡眼惺忪,“怎么了?”
阿芙拉冷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温度太低了,这里有没有多的被子?”
托马斯像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平时也不会有其他人留宿,你知道里德尔很讨厌人多,所以可能没有多余的床品。噢——不如这样,我的被子给你盖,我将就一晚倒是没什么。”
阿芙拉一听就拒绝了:“算了,我忍忍吧。”
托马斯从她的态度中反应过来,这个行为要是让里德尔知道了,他们两个可能接下来好几天都得过不舒服。
他索性建议:“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里德尔?我觉得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对你太苛刻。”
阿芙拉不这么想。
他自己的房子,有几套床品他会不知道吗?说不定他正在等着她过去放低姿态,最后的结果要么就是她一忍再忍,要么就是两个人半夜再次争执起来,哪一个听上去都不太明智。
“你睡吧,别管我了,我有办法。”阿芙拉回到楼上抱着被子下来,自顾自生起壁炉里的火,然后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蜷缩起来。
空间有些局促,但总归是暖和多了,而且沙发的皮质也足够舒适。
她这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阿芙拉醒来,看到房子里空空荡荡,似乎除了她以外就一个人都没有了,而她连里德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维尔塔宁好像来过,因为阿芙拉在客房里看到几套衣物——从里到外都置办齐全了,维尔塔宁还为她添置了一些其他日用必需品。
阿芙拉无所事事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直到肚子开始叫嚣,她才发现现在居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她一觉从后半夜睡到了下午。
直到傍晚也没有人回来,倒是有两个厨师过来做饭,不过无论阿芙拉怎样向他们搭话,他们都不肯张一张嘴回应她哪怕一个字,做出来的菜倒刚好合她胃口。
她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过。
房子里许多地方都有禁制,阿芙拉连看本书打发时间都困难,她进不了药剂室,也无法走出这间房子。百无聊赖时,她只能凑到厨房看那几个仿若哑巴的厨师做菜,居然也记住了几个简单菜式的烹饪步骤。
这中间只有托马斯回来过一次,他帮阿芙拉解除了另一间客房的禁制,说那里晚上会暖和一些,让她先搬过去。
至于里德尔和维尔塔宁,阿芙拉从托马斯口中得知他们这几天连着参加了两个宴会,那之后里德尔便独自外出不知忙什么去了,没有人跟着他,也没有人敢打探。
那就是说明他的计划并没有到此为止——事实上这也符合阿芙拉的预判,里德尔退出公共视线之前是埋下了隐患,但没有同魔法部直接在表面上闹僵。毕竟疑罪从无,况且下个月开始福利就要正式上任了,到那时恐怕是连疑罪都无人敢提起,里德尔也要彻底想要什么便都唾手可得了。
或许她该庆幸,在他势头到达巅峰前,她仍抓住机会回来了。
只是里德尔现在别说信任阿芙拉,几乎是看见她就有无名火窜出来,所以要怎么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个天大的难题。
她甚至到现在都没能把魔杖拿回来。
阿芙拉特地问过托马斯,但托马斯只说她的魔杖在里德尔手里,如果不是他主动归还,那就谁都别想要出来。她只能暂时死了这条心。
入夜后,她便搬到新的客房里。
只是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阿芙拉在半夜做起奇怪的噩梦,她看到在黑漆漆的地下埋着成千上万的灵柩,还有许多白骨直接腐烂在腥臭的泥土中。
梦里的视角很奇怪,她仿佛成了某种穿梭在泥土中的食腐虫,不断和这些灵柩及尸骨擦肩而过,鼻腔中还能时不时嗅到它们腐烂的味道。
阿芙拉很快就心跳过速地醒过来,然后她在黑暗中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此刻在夜半时分连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寂静中,她能听到一种仿佛来自地下巨兽鼻息翕动般的轰鸣声,非常隐秘,而且极其容易被混淆成风声或者其他什么自然界的声响,但阿芙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分辨出那种不同寻常的动静。
这种奇怪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就消失了,阿芙拉却再也睡不着了。
事实上这里的房间都差不多一样阴冷,只有里德尔的房间和楼下主书房有大阳台,但这几天又连日阴天,到处都晒不到太阳。
阿芙拉按亮床头灯,心神不宁地来到走廊里。
这间客房就在里德尔卧室旁边,她试着拧动门把手,发现房子里虽然处处是禁制,但他的卧室居然没有落锁。
阿芙拉犹豫了一下,跑进去将他床上整齐铺好的被子抱了出来——反正他也不回来,她用一下再放回来不就好了?
在寒冷的逼迫下,她轻易地将自己说服了,然后回到自己床上,再次陷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怪圈。
阿芙拉实在睡不踏实,索性抱着被子跑到楼下,和之前几次一样靠着壁炉休息。
火焰的温暖和炉膛中发出的噼啪细响最能抚慰人心,天边泛起淡淡白色时,阿芙拉终于在这种无形的抚慰中安然入睡。
只是她彻底将时差睡反了,下一次睁眼时她看到墙上的钟表显示六点,但不知是早上还是晚上。
厨房里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阿芙拉起身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在备晚餐,才知道她已经将一天都睡了过去。那些食材中有许多是里德尔的偏好,这意味着他今晚可能会回来。
阿芙拉赶紧手忙脚乱地跑回沙发边,但不等她将被子抱上楼,大门的门锁便响动了。事实上在那以前她就先听到了门外的声音——她总能在第一时刻分辨出里德尔的脚步声,它们平稳、从容,阿芙拉几乎能从这种富有节律性的声音中想象出,他将以何种姿态一边踱步进来一边伸手扯松领带,并在发现这里的一切后如何蹙起眉头,对她露出厌恶的表情。